第48章 chapter48
到了拍摄那日，大好天光正适合摄像，节目组先去了屋宅位置最高、占地最广的华国商人家中。
当节目组车辆驶过森严岗哨、进入高地社区后，车内出现了几秒的寂静。所有人几乎瞠目结舌地看着车窗外的世界。
绿树成荫，草坪翠绿，街道干净，两侧的房屋外墙漆着明亮的色彩，路边随便停靠的豪车足以让节目组的小破车自惭形秽当场报废。
这里简直不像是非洲，而是某个安静祥和的欧洲小镇。
等到了富商家时，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都不是没见识的人，但在非洲这样悬殊的对比让他们对富商的财力更有直观了解，吃大餐时没生出的敬意现在全部补上，说话行事非常小心客气，恨不得架设摄影机都要问问富商意见。
富商对这样的态度转变满意又熟练，嘴角眉梢立刻挂上几分威严。他就是这座庄园的王，权杖所指之处都要听从他的号令。
对着摄影机叙述发家简史的同时，他时不时指挥一个仆从逗弄家养大型鹦鹉，又让另一个换上部落服饰，在镜头前像个人偶一样被他摆弄展示。
金钱滤镜加成，富商的一切行为都被自动合理化，没谁觉得不对。
今天三个艺人的拍摄任务不重，主角不是他们，他们只是穿插的花边。有赵丰宏积极随侍在旁，乔伊和周北峰站在人群后面，乐得轻松。
身高只有一米四的棕红黑人被拨弄来拨弄去，身上只挂着几根脏兮兮的破布——所谓民族服饰。对着听不懂的语言，他脸上满是谦卑讨好，而主人突如其来的呵斥让他又无所适从。
周北峰皱眉，“有些过了。”
“俾格米人。”乔伊突然说道。
“什么俾格米人？”
“非洲的袖珍民族，几乎要灭绝了。”乔伊脸上看不出表情，周身气压开始变低，“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周北峰不明，“为什么这么说？”
他刚刚上网搜了搜俾格米人的百科，资料上说当地政府正在积极鼓励俾格米人走出森林，改变生活方式，拥抱现代社会。虽然做现代仆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但至少比做原始人强。
乔伊挑起嘴角，没有笑意：“据说吃了俾格米人的□□官可以增强生殖能力。”
周北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满脸不可置信，“不会真的有人相信吧？”
他看向前方拍摄现场，富商对矮小仆人并不怎么尊重，或者说，完全不尊重，对方在他眼中还没有腕间奢表有价值。
这种表情他没少在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富豪权贵脸上见识。他们的下巴永远高抬，眼睛只能看到头顶上的人。比他们地位低的都不算人，视线瞥过都算屈尊纡贵。
但，吃人肉这也真的太超越想象了。
不至于吧……
“很惊讶吗？”乔伊突然发问。
“确实。”周北峰看看不远处正夸夸其谈富商。
“不过他应该不敢这么做，他还要用俾格米人做招牌——华商与当地政府深度合作，帮助部落土著落户就业，有名又有钱，国内国际两面讨好。”
“不止如此。”乔伊转身看向周北峰，突然笑了，“当你在房间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
“别忘了大使馆的电话号码。”
不待周北峰说什么，乔伊径直走向拍摄点。轮到她的镜头了。
回程的路上，乔伊照常观察窗外，周北峰则若有所思，而赵丰宏兴奋劲儿未过，一路上滔滔不绝。
这段时间鞍前马后的辛苦没白费，富商不仅答应下次投资时带赵丰宏一份，还放话说在国内打广告一定找他代言。
投资回报！代言费！美好的钱景在向他挥手！
钱还没见着影儿，赵丰宏已是喜上眉梢，满心快乐不能分享，但这份自得又必须分享，于是便化作一腔谆谆教诲。
一天劳累后，车内众人个个昏昏欲睡，没谁想被说教。左看右看，赵丰宏悻悻抓着自家助理，语重心长：
“小刘啊，我跟你说，出门在外朋友最重要，俗话说的好，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人就得多交朋友，什么类型的朋友都得交……”
助理小刘已经习惯被迫听讲，满脸麻木，只会机械地点头附和。
赵丰宏说得兴起，眼睛往乔伊那边看去，声音抬高了些，像是特意说给谁听：
“人啊，千万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有点小成绩就忘了自己是老几。人家给你脸你不接着，打的是人家的脸吗？打的是你自己的脸！”
赵丰宏越说越激动，看乔伊头都不转的样子，恨不能站起来指着她鼻子：你算老几！
突然，乔伊站起来厉声道：“停车，掉头！”
赵丰宏的一腔勇武当时就被吓得缩了回去。
周北峰第一时间站到她身边，“怎么？”
“外面情况不对。”乔伊皱着眉，看看满车人，“我没想到这么快。”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喊醒，坐起来四处张望。有人又困又急，口齿不清地问周围人：“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小乔啊，这是怎么了？”到底负责人稳得住，先让司机靠边停车。
“外面有人要闹事。”乔伊简短说道。
闻言，大家都朝车外看去。他们正要经过市政中心，外面看起来一如既往，除了路边停靠的警车和奇装异服长相不善的闲汉也比平时多——特别特别多以外，也没有什么危险异象。
“乔老师，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句话说出了大多人心中所想。
“对啊对啊，没事就继续开吧，早点回酒店大家都能早点休息。”
司机看看负责人，只要负责人一声令下他就驾车起步出发。
负责人沉吟，这地方确实比较邪性，正式拍摄前他专门带人实地调研了好几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打点得差不多，不敢说万无一失，但按说也至少把绝大部分危险的小火苗都掐灭在摇篮。
真要说出事了，这也没什么迹象啊。负责人看看车外又看看乔伊，难以抉择。
这时，搭乘后面一辆车的本地导游和安保队长突然赶了过来，神色焦急，三步两步奔上车，连翻译都顾不上，直接对着负责人就呜哩哇啦一大通。
幸好翻译坐得离负责人不远，立刻过来。他听着二人左一言右一语，面色渐渐变差，几乎愣在当地。
“他们都说了什么，你倒是赶紧翻啊！”负责人着急催促。
翻译磕巴了一下，“他，他们说，附近部落土人今天来抗议的时候，被打死打伤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个死者的儿子是本地□□的头目……”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不久前。现在部落和□□联手要讨个公道，他们让我们赶紧绕道回酒店，这里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惊慌情绪在车内蔓延，负责人当机立断，“掉头，绕路回酒店！”
还是晚了一步。
来路已被堵死，陆陆续续到达的卡车吉普跳下纹身大汉，有黑人也有白人，他们肩上随意挎着枪械，手上拖着砍刀铁棍，看起来很不好惹。
有拖拉机三轮车突突地从人行道开过来，车斗内挤满着部落传统服饰的土人，手持短刀□□。他们脸上涂着红白相间的染料，彷佛诡秘面具，是祭司对战士的临别祝祷。
这些土人有老有小，大半是女人，她们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男式服饰，有人在下车时被衣服绊倒在地，这场面有些滑稽，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一个领头模样的壮年女人声音尖利地说了些什么，部族齐声附和，像是出征前的宣言，不死不休。
不少私家车车主下车查看，见情形不妙，有人麻溜带上随身物品，锁上车门二话不说就撤；有人不舍自家车，试图开车强行离开，结果挡风玻璃被敲碎，人也被扯出来砸在地上一顿痛揍。
市政大楼前陆续有警察被紧急调来守卫，依托警车构建临时堡垒，乌黑枪口瞄准对面，虎视眈眈。
情势一触即发，负责人不敢犹豫，立刻指挥众人下车：“不能再等了，大家跟紧，男同志护住女同志，摄制组把设备拿好，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众人急忙下车，安保人员护卫在外，一群人神色紧张步履匆匆，从走到跑，忙不迭地往外围冲。
有人跑着跑着一摸口袋，“哎呀完了我手机忘车上了！”
他才要往回看就被身边人重重一扯，“要手机要命？！”
跑着跑着一队人分出了快慢前后，摄像师常年奔波锻炼出的好体力，扛着机器也跑得一骑绝尘。其他人速度也不慢，只有赵丰宏，平时不怎么运动，昨夜又“运动”过量，正是两腿虚软，此时落在队尾，又惊又吓，脸都白了。
他死死拽着助理胳膊，几乎全部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完全靠助理拉着他跑。这时身后突然一声枪响，赵丰宏嗷地一声蹿了出去，一刺溜跑得比助理还快。
两边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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