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懂点规矩

傍晚时分，君陌又进屋送来一碗汤药，栩栩知道那是给她医治内伤的。但这一掌毕竟是狼妖打的，也不知晓凡人的汤药有没有用。

        她若有所思地喝下汤药，本盘算着如何回答自己在枯荣山上差点坠崖的事，等来等去，君陌却始终没有问她。

        她对着墙躺在床榻上，正好听到隔壁的隔壁徐老在和君陌窃窃私语。

        “她的身世背景派人调查过了吗？”

        “嗯，已经画了画像差人去查了。”

        “她的身份很特殊，希望世子能看好她。我这里有一颗同心丸，磨成粉掺入她喝的药汤里，便能掌控她的生死。”

        这些人救她果然别有用心，栩栩听后决定明天一大早就悄悄离开这儿。也不知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但自己绝不能服用有害于身体的药物。她一边恐惧又一边觉得这客栈的隔音效果也是太差了，殊不知自己与对话的两人还隔了两堵墙和一大间空房，对话的声音君陌和徐老彼此，勉强才能听见。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客栈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形彪悍的独眼大汉，他礼貌地叫了壶酒喝。路过有个驼背的瘦子，刚吃饱了饭菜，看他瞎了一只眼睛，低头喝酒的模样有几分颓丧拘谨，便在那儿嘲讽讥笑他。

        大汉默默隐忍不发，瘦子却变本加厉，喋喋不休地中伤大汉。于是乎大汉眉毛一竖，手中的酒碗啪地摔地上，抽出身后的宝刀，一挥便砍下了瘦子的头颅。

        血淋淋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大汉脚边，大汉随意往边上一踢，继续喝酒。

        客栈里其他的客人看见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因大汉就坐在门口附近的桌子上，他们全都从几个窗户里跳出去。

        栩栩听见响动，推开房门望了望。她的房间正好对着大门口，坐在门口附近桌子的大汉正正好好也望向她。

        对视了一瞬间，栩栩立刻惊恐地关上了房门，在她还没有看到大汉脚边血淋淋的头颅之前，她的直觉就已经做出了判断，感觉到了危险。直至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才回神察觉到空气中漂浮着血腥味。

        她在房门前靠了一会儿，突然门外想起敲门声。栩栩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结果正是那名大汉。

        “这位壮士，您有什么事吗？”栩栩强装镇定地问道。

        还没等大汉开口，君陌忽然走过来推开了栩栩抓住房门的手，进屋转身对大汉说道：“我们要睡了，不好意思。”

        随后“砰”地关上了门。

        “你晚上没事总开门干什么？江湖规矩不懂吗？”君陌斥责道，心想这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然而，一转眼看到栩栩眼泪汪汪，瑟瑟发抖的样子，心头一软，便温声宽慰说：“好了，没事。”

        毕竟栩栩是连如何吃食都要教导的人，君陌想，也不知是不是在山崖边的时候不小心碰坏了脑子。

        “砰砰砰！”房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怎么办？”栩栩问道。

        君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走到床边，自己吹熄了桌上的烛灯。

        门外的大汉其实只是好奇栩栩为什么用那种惊恐的眼神看他，而且他觉得栩栩颇合眼缘，能与他合眼缘的人极少，于是想和栩栩交个朋友。见敲门无人理会，便下楼唤小二结酒钱。

        躲在厨房角落的小二被大汉揪了出来，结了酒钱之后，大汉又订了个客房，恰好是栩栩隔壁那间。大汉高高兴兴地进了房间，心想明日等栩栩醒了，再与她结识。

        敏锐的栩栩听出了大汉就住在她的隔壁，不敢睡下，况且屋内还有不知是敌是友的君陌。她看着君陌背对着她坐在桌子边上，单手撑着脑袋休息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君陌……”

        “怎么了？”

        “你还不回房吗？”

        “我迟些回去，你先睡吧。”

        栩栩走到了君陌桌对面，缓缓坐下。

        “你不睡吗？”

        栩栩摇摇头，拿起火折子想去点桌上的烛灯。君陌连忙制止了她，说道：“晚上别点灯，容易招来祸事。”

        栩栩收回了手，没想到人间有这么多规矩，她问君陌：

        “这又是为何啊？”

        “不熄灯若有人作恶逞凶，见你房里灯亮着，为绝后患不杀人灭口吗？”

        “噢噢”

        “我在这歇一个时辰，便回屋了。你切记寅时之前勿点灯，近来传闻城中有狐妖作乱，起灯易引邪祟。”

        栩栩听君陌一说，忽然想起白玉，她修习仙道竟然受不得一道符咒，唯有修炼邪术之灵，才会被符咒伤害，莫非白玉真的是老道士口中所说吃人的狐妖。

        “为何？不点灯妖怪邪祟便不来了吗？”

        “冥妖两界，皆不可袭击入睡之人。”君陌回答道，心里回忆起两大界的法规。

        冥界法规定：冥界阴灵不得以任何形式间接或直接袭击入睡的凡人，否则将被判处三百年以上，一千年以下无间地狱徒刑。

        妖界法规定：妖界物种不能在任何情况下带走和攻击入睡的凡人，轻者成为妖奴供受害者驱使，依据受害者要求和实际损伤程度决定具体年限。重者将会被关押受刑五百年以上，一千年以下时间。

        至于这些规定为何如此清楚，全要仰仗江湖上公示冥界与妖界法的两大教派：哮冥派和渠妖派。

        哮冥派大多是些法师道士坐镇，也有普通的凡人入教办事。他们会维护冥界与人界的友好关系和稳定秩序，公示冥界法律。法师道士负责捉拿人界违反冥法的阴灵，交于鬼差或告知冥界，普通人则张贴告示，跑腿打杂之类。

        渠妖派则是些半妖异兽为主，有少数法师与道士辅助。据说他们其中有些受了佛教中人点化，也有些是生性善良，心向正道。他们维护的是妖界与人界之间的和平，并公示妖界法律，法师道士会捉拿人界违反妖界法的妖怪。

        君陌自然不会和栩栩说这些，因为他估计说了也是徒劳。

        栩栩还想问些什么，一抬眼看见君陌撑着头闭目浅寐，浅浅的月光下照得有几分安静悠然。她默默地趴在桌子上看君陌。

        君陌眯了一会醒来，看到栩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还好他身怀武艺，心神内守，否则定会被栩栩这一双月光之下幽暗而又明亮的眼睛吓着。

        他轻蔑一笑，问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看你什么时候醒。”栩栩说。她有时候会想知道君陌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他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像是对什么都有所了解，有所把握。在枯荣山的山崖上救下她，却也没问她为何会跌落山崖。

        “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噢噢。”栩栩用她呆滞毫无感情的语调回答道。

        君陌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栩栩一个人躺在床上，毫无困意。窗外好像下起了大雨，栩栩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栩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谁啊？”栩栩打了个哈欠，大声问道，门外的人也不回答。一打开看见是昨日的那个大汉。

        “姑娘早上好。”满脸胡渣的大汉毕恭毕敬地作揖说道，眼睛却有些不规矩地往屋内瞥。

        “早。”栩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他这幅恭敬的模样又不好意思赶人。

        “在下谢茂生，敢问姑娘芳名？”

        “我……”

        这时，栩栩看到灵珊端着一盘早点来到了门口，被大汉挡住了去路。灵珊顿住了脚步，身后的君陌尾随而至。

        “堵前面那个，让开。”君陌的言语中似乎透着些许烦躁。谢茂生让开了路，灵珊端着早点和君陌进了屋。

        栩栩开口道：“我要先吃早点了。”说完，便准备关上房门。

        谢茂生连忙喊道：“姑娘，且慢。可否告知在下你的姓名？在下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灵珊沏着茶，往门口看了一眼。这大汉莫不是看上栩栩姑娘了，她心想。见大汉如此的外表如此粗鄙野蛮，说话起来却文绉绉的，甚是有趣。一转眼，看到自家主子君陌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灵珊还好是自小和君陌一起长大的，否则依照君陌的性情，自己早就被罚了多少回了，她小心翼翼地继续沏茶。

        “我……我叫陈子林。”栩栩随意编出一个姓名，木然回答道。她也不是很笨，就是好像有一种只要别人规规矩矩问话，就没办法不回答的病。

        “陈子林？好特别的名字。”

        “可以吃早点了。”君陌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对栩栩喊道。栩栩于是走了过去，和君陌一起吃早点，灵珊则立在一旁。

        谢茂生在门口望了一会，觉得无趣，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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