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死山村11

抓鱼的随机任务已完成。

        聂菁珂几人带着骷髅走到山脚，远远望到村里燃起上百根火把。以曲伟膳为首的几百村民吵吵嚷嚷地往村外涌。

        聂菁珂在村民中巡视一圈，没看到早早逃回村的戴严猄，只看到岳棂越过村民急冲到跟前。

        “告诉艾芸冬他们快跑！这些村民有、有……”岳棂双手撑膝大喘气，“有问题！

        我追着戴严猄回村，他钻回曲伟膳家院落眨眼消失不见！我找了很久没找到他。反而等到回去的曲伟膳和村民。

        曲伟膳回村发现你们不在，就带着吵嚷的村民来抓你们回去。”

        岳棂说得是分外焦急，然而聂菁珂只递给她稍安勿躁的眼神。岳棂心中不解可也信任聂菁珂，于是静观事态发展。

        几百名村民举着火把迎面奔来的阵仗也将聂菁珂身旁的艾芸冬渃渃等人整得心里发慌。可即使再慌也没通关保命重要。

        艾芸冬等玩家不跑反而主动迎着曲伟膳和村民奔过去，那姿态如同归巢的小鸟找鸟妈妈。

        他们也不管那些村民的反应，直接冲上去来了个劫后余生的热情拥抱，嘴里喊着：“你们可算来救我们来了！好乡亲都是好乡亲啊！”

        渃渃眼瞅他们如此胆大，不甘被比下去，一鼓作气扑向曲伟膳：“伟膳！呜呜呜我差点见不到你！”顺道附上爱的小拳拳。

        他们这反应把曲伟膳和村民整不会了，他们凶神恶煞抓逃跑外乡人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被玩家抱着的村民无措地将玩家往外扯。

        岳棂见此大受震撼，悄悄用手指戳聂菁珂胳膊：“我有点看不懂……他们这是傻了吧？”

        “恰恰相反。”聂菁珂抓起被艾芸冬他们“遗忘”在地的骷髅，闲庭信步地走向曲伟膳和村民。她虽是岳棂的模样与装扮，可行走仪态却透出古典美与不凡的气度。

        她有个推测。

        戴严猄怕骷髅怕到消失不见。那么这些与他同呼吸频率，夜晚同样会变成怪物的村民会怕么？

        聂菁珂靠近时，渃渃还在向曲伟膳哭诉：“我就说不要去抓鱼吃……结果、结果……”

        曲伟膳迟缓地回搂住渃渃刚想追问细节，他周围簇拥着他的村民突然动作划一地退开，还有村民发出惊恐的抽气声。

        曲伟膳警惕抬头，看到聂菁珂近在咫尺，她的手中……

        聂菁珂握着骷髅的脊骨，不出所料地望着散开的村民，以及眼前浑身僵化的曲伟膳，说：“我们下水后遭到骷髅的攻击。好在它上岸后便不会动弹。

        我是受你邀请才过来玩的，你得负责我们的安危。不对么？”

        艾芸冬他们见聂菁珂唱黑脸，纷纷上前唱白脸：“‘岳棂’你别这么说，伟膳肯定也不想的。”

        渃渃也说：“伟膳……我有察觉到你有事隐瞒，但我相信你，初衷绝非出于坏心眼。”

        聂菁珂他们的一唱一和下给曲伟膳递足了梯子。他重新穿好温雅伪装，表现出愧疚模样地说：“村民们都是在我的请求下准备进山救你们的……此事要说清得追溯到民国时期，那是一段凄惨的关于爱情的往事。”

        他这段话出来后，偷窥过艾芸冬虚拟光屏的聂菁珂回忆起游戏副本的楔子：“小小的避世山村有着不为人知的凄美传说”。

        艾芸冬、吴依怡和钟粧也联想到副本的楔子，纷纷精神一振。

        曲伟膳口中的故事非常老套。

        曲伟膳他家祖先爱上个外乡的姑娘。那姑娘貌美神秘，村里心思阴暗的人就编排对方是山妖化形，来村里迷惑男人吃人肉的。

        曲伟膳祖先心善三观正，不仅不信谣言，还跟外乡姑娘谈起恋爱。曲伟膳祖先的母亲得知此事，受谣言蛊惑的她联合村民将少女秘密弄死。

        曲伟膳祖先得知此事跟着一命呜呼，祖先母亲无法接受就搞邪术在后山弄了个神庙日夜祭拜祖先，结果祖先鬼魂被整成“恶灵”，开始屠杀村中恩爱情侣。

        辛亏有道士经过，牺牲自己镇压住“恶灵”。可是之后，村里仍有怪事发生。只要和外乡人通婚，外乡人就会失踪……偶尔能在瀑布下捞到失踪人口的尸骨。

        从此，神庙中被祭拜的东西从曲伟膳祖先变成祖先道士混合体。

        虽然每年祭祖都没用，但全村人也不敢停，生怕激怒祖先死更多的人。而且目前只死外乡人，也是个挺好的稳定状态。

        曲伟膳说完分析道：“原来后来杀人的并非我家祖先，而是当年那位外乡姑娘，她当年竟是被淹死在后山瀑布中。她自己得不到幸福，就嫉恨其他外乡人。”

        聂菁珂闻言瞥向艾芸冬等玩家，她记得这些玩家的游戏通关提示是“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曲伟膳编的故事和牛郎织女有异曲同工之处：被“母亲”分开，隔水而望，永不相见。

        艾芸冬等玩家的确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对上她的眼神后，自以为领会地回以眼神：夸赞聂菁珂真厉害！他们如此试探，竟真的获得了与副本主线相关的信息。

        不管聂菁珂是否能成功链接艾芸冬他们的脑电波，曲伟膳紧接着说出他真正的目的：“不过你们别怕。当年的道士牺牲前留下过对付……安抚冤魂的书籍。

        我家祖先与外乡姑娘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如果能够如愿以偿。也许……不仅是被骷髅嫉恨的你们，还有我们村也会得救。”

        他停顿住，看向聂菁珂等众人，等他们追问具体如何操作。

        还别说艾芸冬等玩家还真有些被曲伟膳的故事唬住。

        艾芸冬最快脱离情绪，一脸衰色偷偷告知在场玩家：随机任务“情人合骨”触发，明日半夜前完成任务。奖励10技能点，失败惩罚是“与白骨共眠淤泥中”。

        如此这般玩家们只能硬着头皮追问曲伟膳具体如何操作。

        答案是：正午时间，由玩家将外乡姑娘的尸骨背回后山墓穴。

        聂菁珂配合曲伟膳，夹带私货地追问：“我们需要将外乡姑娘的尸骨送进坟墓，与你的祖先合葬？意在平息亡魂的愤怒。是否需要奉上祭品求得对方的原谅。

        我是说人类登门道歉需要带礼品，对鬼怪也是同样道理吧。

        两日后是你们的祭祖日？总归不能和合葬的事放在一块。不如我们将合葬定在明日。如何？”

        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曲伟膳因聂菁珂的话思考片刻，他意在哄骗住“外乡人”，于是赞同聂菁珂的合理提议。

        他想：村里人为聂菁珂他们耗心耗力解决性命之忧，到时让他们参加村中祭祖仪式，他们碍于情面一定会欣然答应的。

        之后聂菁珂又多次吩咐曲伟膳和村民明日要好好准备祭品，才与艾芸冬他们回曲伟膳家休息。

        纵然钟粧不乐意，也不得不和曲伟膳住在一楼。这次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钟粧瑟瑟发抖。

        那副骷髅则被安放在曲伟膳家一楼的会客厅，用草席覆盖着。

        入夜，水滴嘀嗒进池塘的声响如期而至，随着时间推移，嘀嗒声渐渐拉长……

        聂菁珂看着身旁的艾芸冬努力瞪圆的眼睛“啪”地合拢，艾芸冬陷入难以被人唤醒的酣睡。

        聂菁珂纤长的睫毛随着她看向她自己而颤动着。她也果然如昨天一样恢复成喜煞的原貌。

        随后她发现与昨夜不同的地方。今夜进入异度空间的不仅有艾芸冬、岳棂，还有“吴依怡”。

        “要不要打开窗户看看？”岳棂有些紧张地望着紧闭的窗户。她已经在脑补随时会有丝线闯入将她像昨夜那样钓走。

        聂菁珂察觉“吴依怡”有动静。她瞥向“吴依怡”，隔空抓向岳棂。

        岳棂被她吸过来的同时，她本人化作黑雾散开，被吸过来的岳棂直接落在她睡觉时躺着的位置。

        “吴依怡”睁眼时，聂菁珂已经与岳棂完成互换位置。

        聂菁珂呈黑雾状，融入窗边角落的黑暗中。她看到“吴依怡”睁开眼后没有半分慌乱。

        “吴依怡”确认艾芸冬和岳棂都好好睡在床上，悄悄地下地拉开房门……

        岳棂生怕“吴依怡”像曲伟膳那样会化身成腐尸，好在“吴依怡”睡在床的最外侧，而紧挨着“吴依怡”的不是她，而是艾芸冬！

        “吴依怡”努力不惊动任何人，她拉开房门时，岳棂与角落里的聂菁珂都凝神望向门外。

        门外竟站着那具带回来的骷髅。

        骷髅向“吴依怡”伸出手，“吴依怡”不但不怕反而露出释然微笑。仿佛历经磨难的悲戚灵魂，毅然决然地行走在注定毁灭的无悔道路上，颇具大义与牺牲。

        “吴依怡”主动牵住骷髅的手，二人手牵手向小楼外走去。如果忽略二人的外在形象，二人的走路姿态步伐完全是一模一样。

        仿佛他们牵的不是手，而是……骷髅找回属于她的灵魂。

        令聂菁珂在意的是，“吴依怡”以人类形态散发出与岳棂类似的气息，属于怨灵的气息。

        聂菁珂略作思索，直接以黑雾形态跟上二人，并留给床上的岳棂一句话：“你留下藏好，将楼里看到的事告诉我，我去探个究竟。”

        岳棂本想跟上聂菁珂，因为夜晚的小楼太恐怖。最后还是咬牙点点头。她看了一圈还是决定藏回床底下。

        她藏好后，床上的艾芸冬身上响起闹铃声，艾芸冬按停闹铃，睁眼：“果然！昨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莫名其妙睡过去的。”

        艾芸冬的准备不限于提前在身上藏定好时间的闹铃。她醒来后发现房内只有她一个人，迅速穿鞋下床，并且提前将罗盘拿出来，找梳妆台做掩体躲好。

        她用罗盘瞄准窗户，做好随时将破窗而入的怪物干掉的准备。

        艾芸冬的动作行云流水，想来是早已在心中演练了千万遍。

        床底旁观的岳棂惊呆：没想到这个自来熟爱套近乎的艾芸冬还有那么点厉害呢！竟早有准备。

        “吴依怡”与骷髅手牵手走出小楼。跟着他们出来的聂菁珂，也随之看到今夜小楼外的景色。

        与昨夜一模一样。村中漆黑寂静，空中无数的成对的红色小灯笼。当然聂菁珂明确地知道那些红灯笼是腐尸眼眶中的红鬼火。

        高空之上吸引她去抓新郎的强大怪物气息仍然存在。这次聂菁珂没有飞上天做徒劳的无用功。她已有捕捉到对方的确切方式。

        她现在目标明确：弄清楚“吴依怡”是什么？与骷髅做什么去？

        “吴依怡”与骷髅越走越远，走出村子来到瀑布。这个地点是聂菁珂预料之中的目的地。

        聂菁珂他们离开后不久，有个肿胀泡发了的馒头一样的人出现在村外。正是死而复生的白磅。

        白磅谨慎地抬头望着天空中悬挂的腐烂尸体，试探地走了几步。发现那些腐烂尸体完全是死物一样对他视而不见，他放下心来。

        他眼神恶毒地大步往曲伟膳的院落走：“也对，我已经是死人，那些腐尸怪物不会对我有威胁。需要紧张和害怕的只有那些抛弃我的玩家，特别是岳棂。如果你乖乖去死把系统球留给我，我也许就不会惨死！这次我一定要成功杀死你。”

        同时间，曲伟膳家的院子里，一块角落的地面，比较松散的泥土被从地底下拨开，消失一天不见的戴严猄从里面迟缓地爬出来。

        他的形象开始发生变化，后背生出飘向天空的细丝，整个人变回成腐尸怪物的真实模样。

        戴严猄在昨夜便被怪物杀死，此刻的它只是没有独立思维的、被丝线操控的行尸走肉。

        它被丝线牵引着飘向天空，与天空中此时数不尽的腐尸怪物一起高高悬挂在那里。所有的腐尸都静静地呆滞着，像是被人从天空之外垂钓下来的鱼饵。

        很快被拽上高空的戴严猄不再安静，它眼眶中的鬼火闪动直接瞄准二楼窗户，空荡荡的口腔念念有词：“你是我的恋人，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的爱人，和我合为一体吧！”

        戴严猄箭一样俯冲而下直接撞开窗户，它身上烂泥一样的血肉已做好脱骨包裹住艾芸冬的准备，兴奋地嘶吼：“我的！我的！”

        “砰！”的双重奏响起。

        是戴严猄撞开窗户的声音。是艾芸冬在窗户撞开刹那从掩体的梳妆镜后冒头发动罗盘，罗盘正中戴严猄击碎戴严猄头骨的声音。

        床底岳棂捂嘴：好像有点小帅！

        戴严猄的头骨被打碎，他嘶吼着被相连的丝线扯拽回高空。

        艾芸冬背靠着梳妆台掩体，良久才再次举着罗盘冒头。她瑟瑟发抖地望着静悄悄的窗外心有余悸：“这是死了吧？不行，我不能再呆，我得去其他房间藏着……”说着偷偷溜出房间。

        岳棂眼瞅艾芸冬离开，她不敢一个人留在房间，而且她还有偷偷观察小楼发生事情的任务。

        于是，她蹑手蹑脚悄悄尾随艾芸冬踏出房门……

        也不知是不是她在床底犹豫那么两三秒的原因，她出门发现走廊上并没有艾芸冬的身影。寂静的夜晚，寂静的小楼，悄无声息。

        “怎么办？往哪走？”岳棂犹豫着要不要躲回床底，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就有脚步声传来。

        岳棂露出喜色：“艾芸冬是下楼了？”

        她乐颠颠追过去，在来到楼梯口的时候迟疑地停下脚步。

        小楼内照进昏暗的光，是来自腐烂尸体眼眶中红色的鬼火光。

        在昏暗的光线中，楼梯口有肥胖宽大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那身形绝对不是艾芸冬，而是属于另一个令岳棂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人。

        另一头，艾芸冬直接弄开隔壁房间的门，随后找好掩体，警惕地观察房门和窗户。

        她的警惕是对的，窗户果然又被撞开，是没了头骨四肢抓挠的戴严猄！当然此刻的艾芸冬是绝对无法认出眼前的腐尸怪物，竟然是戴严猄。

        “这玩意竟跟丧尸不一样，爆头没用！”艾芸冬暗骂一声倒霉，她只好再次发动罗盘。

        只是今夜的戴严猄显然比昨夜的腐尸更聪明些，戴严猄会声东击西！

        艾芸冬两次发动罗盘失败被戴严猄逼迫到窗边，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跳出去逃生……

        可二楼有些高啊！

        她腿软地闭眼往下跳：“总比被怪物那烂泥裹住强！跳吧！”

        楼下一楼，钟粧半夜惊醒，睁眼看到床那边的曲伟膳正在变身成恶心的腐尸怪物！

        “救命啊！有罗盘的女娃快来救我！”钟粧惧怕的头皮发麻，他吼叫出声转身往门外跑。

        他原本打算去楼上找拥有罗盘的艾芸冬，可走到楼梯看到楼梯上的死而复生的白磅！

        白磅背对他正在往二楼走！

        “他竟然复活了！”钟粧无奈之下只能往小楼外跑。

        他身后的曲伟膳不断抓向钟粧后背。曲伟膳身上软烂的血肉岩浆一样喷涌向钟粧：“主人的！”

        钟粧察觉身后不对，扭头对上兜头浇下来的曲伟膳的烂泥血肉。他惊恐地腿软地瘫摔在地上……

        夜晚的瀑布声异常响亮，“吴依怡”与骷髅手拉手停在深潭前，突然扬声说：“出来吧。”

        聂菁珂微错愕，但既然被发现也无需再隐藏身形。黑雾状的聂菁珂凝聚成人形，大大方方地从树丛后走出来。她身姿优雅，金冠上垂落的珠帘互相碰撞，在寂静的夜极为悦耳好听。

        她杀意毕现：“早知道你很敏锐，没料到能敏锐到感知到我的存在。既如此便留你不得。”

        很快聂菁珂的杀气微滞。因与她同步从暗处走出了多具白花花的骷髅，是白天被聂菁珂他们捆绑妥当藏在树丛中的那几个。

        她与那几个骷髅面面相觑，“吴依怡”也扭头愕然望着聂菁珂：“你、你是何人？！”

        她与骷髅们震惊于这里竟还有第三方。威慑于聂菁珂身上的强大的怪物气息。又惊艳于聂菁珂那不似人类的容颜，那是鬼魅阴森的美，娇俏中透出清冷与嗜血。

        聂菁珂露出礼貌不失尴尬的微笑，用力过猛嘴角裂到耳边。

        “吴依怡”和骷髅们倒抽一口气，齐刷刷夺路而逃：“救命！村里何时又多出只大怪物！”

        “不论如何，你们既看到我，我便不会留你们这样离去。”聂菁珂腰部往下化作黑雾飞追向“吴依怡”和骷髅，两只利爪作势将几人脑壳捏碎。

        在她抓住“吴依怡”前一刻，有个苍老的身影从旁窜出挡在“吴依怡”身前。来人民国装扮，胳膊上挎着食盒，是白日给玩家们送鱼汤的诡异的老太太。

        老太太不仅做出救人的行为，嘴里还在呼喊：“依依你们快去村里救人，今天被盯上的是扎马尾的姑娘、憨厚的小伙子。”

        扎马尾的是艾芸冬。憨厚小伙子？指的是四十多岁的钟粧？！

        也对，在npc眼中，所有玩家都是曲伟膳和渃渃的同龄同学。

        从老太太的话里判断，老太太与“吴依怡”认识。她们的目的与腐尸相左，竟是准备救玩家。

        聂菁珂转瞬间已有了其他思量。

        她抓脑壳的动作改为扶老太太，眼珠瞥向“吴依怡”和众骷髅，狡辩说：“我也是来救人的。我妹妹是被曲伟膳骗来的岳棂。我方才是误会你们是坏人。

        我已经坦然相告，不知二位又是何种来历？

        我杀你们易如反掌，但对我有何好处？相反我们可以合作。”

        聂菁珂连哄带骗连、骗带威胁，老太太有些半信半疑。“吴依怡”因白日的吴依怡灵魂影响，纵然没有记忆也莫名对眼前陌生的古代打扮的少女有着好感和信任。

        “吴依怡”对老太太说：“娘亲，我信她。这么多次下来，眼看‘那位’给予的力量越来越微弱，我们这次也很难成功逃离。这位姑娘是个变数，也许她是结束我们几百年轮回的变数。”

        老太太在“吴依怡”的坚持下，开始向聂菁珂讲述关于山村，关于山村的种种来龙去脉……

        从他们口中聂菁珂听到的是与曲伟膳讲述的故事毫无关系的往事，非常切合“小小的避世山村有着不为人知的邪恶”——

        几百年前，为躲避战乱，曲伟膳带领族人来到深山避世而居。起初还好，众人互帮互助，可很快干旱来临，林中野兽逐渐死绝，人们开始没有食物果腹。

        突然有一日，天空中坠落巨大的陨石，它砸穿山体……地下水流从裂缝中涌出，形成瀑布……

        曲伟膳和他的族人欢欣鼓舞，饮用水源，并设法将水引入山村。

        这是邪恶与悲剧的开端……村民开始听到“恶神”的召唤，他们为“恶神”建立庙宇，供奉“恶神”。

        供奉“恶神”的庙宇并不是山后山体内的巨大溶洞，而是位于溶洞上方、瀑布源头的庙宇，也是曲伟膳口中莫须有的祖先的坟墓。

        白日时，如若聂菁珂和艾芸冬不是半路掉落溶洞，而是继续沿着瀑布往上游的方向走，她们就能够到达恶神的庙宇。

        老太太说“恶神”受到曲伟膳族人的供奉，变得愈发不满足。它开始向村民索要人类的灵魂，饱含怨恨悲愤死去的完美祭品——被爱人亲手杀害饱含怨气的怨灵。

        “恶神”说它是与“恶灵”战斗而坠落凡间的神明，它用灵魂化作牢笼囚困“恶灵”。为避免“恶灵”危害人间，它需要这些完美祭品布置阵法，镇压“恶灵”获得自由。

        听到此处，聂菁珂脑海中浮现那些被虐杀封棺的枉死新娘。

        以及高空之上的邪恶恐怖狰狞的强悍怪物。强悍怪物的身上的确混杂着混乱的力量。它的浮雕也像是两种邪恶生物纠缠在一块。

        老太太还在继续讲述：“恶神”为让曲伟膳和族人心甘情愿帮它，它许诺赐予长生不老作为交换。

        只是曲伟膳他们不知道，从那刻起他们不再是人类，而是夜晚会变身为“恶神”钓取祭品的工具。他们夜晚没有思维和记忆。

        而“吴依怡”是被曲伟膳骗来的第一批祭品，她深爱着曲伟膳，与曲伟膳私奔到山村，又被曲伟膳在庙宇残忍杀害。好在她有位深爱她的母亲。

        母亲跋山涉水独自前来寻她，被村民推入水中淹死。

        这是她们母女的转机，落水的母亲偶遇“恶灵”逃出的一丝神魂。

        聂菁珂闻言，再次联想到那根能够取代渃渃神智的水草。那颗戴满黄金钻石的臭美骷髅头。

        老太太口中的“恶灵”是个善良的存在。“恶灵”怜悯她们，将魂力赠予她们，帮助她们逃离山村。

        只可惜……“恶灵”的力量被“恶神”压制住。母亲能凝聚实体却被困山村。“吴依怡”的魂魄能离开，可她记挂母亲，不断附体在外乡人身上回到山村，她只有进入夜晚的异度空间才会有意识。

        她们周而复始着几百年前的惨剧，无力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外乡人”被曲伟膳骗入“恶神”庙宇，被“恶神”逼着自相残杀。

        外乡人的尸骨在恶神庙越堆越多，“吴依怡”的尸骨和很多其他人的尸骨便被挤出庙宇，被水冲到瀑布，砸落在深潭淤泥里。

        “吴依怡”的尸骨便是吴依怡白日抱着的那个盆骨破裂的尸骨，与她手牵手来到瀑布的骷髅。

        尸骨们离开庙宇，对尸骨们而言是好事。它们不再完全受恶神辖制，拥有一定自由度。

        当然，尸骨们不是什么善类，它们会将落水的外乡人撕碎吞噬，换取上岸的机会。一旦上岸，比起外乡人它们更痛恨化作腐尸的曲伟膳和他的族人。

        “吴依怡”母女利用以上这点，意图救助同病相怜的外乡人。

        聂菁珂听完全部原委，最关心的是：“你们说的‘恶神’，又或是‘恶灵’，真身在何处？”

        老太太脸色突变：“不好！腐尸怪物已发动攻击！快去救人！”

        曲伟膳家小楼内，岳棂认出那是白磅的影子，心中仇恨不甘疯狂生长，她的眼白消失眼睛彻底转化为恶鬼的纯黑。

        岳棂没注意到强大的怨念仇恨令她以极快的速度凝聚成实体。她身上漆黑的怨气不断向外飘散：“白磅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要亲眼看着你去死！”

        岳棂主动冲出楼梯口，在看清正向二楼走来的白磅时猛地急刹车，扭头就跑：“抱歉认错人，打扰！”心里暗骂：那面色青紫浑身肿胀的玩意是什么东西！

        “不，你没认错！”白磅拖着肥胖的身躯瞬移出现在岳棂身后，他扯住岳棂的头发，得意洋洋，“你也是鬼怪？谁越过我提前杀死你？！不过没关系，我也是鬼怪你也是，我可以体验一遍遍杀死你的很多倍的快乐！”

        岳棂被白磅揪着头发扔出去，重重砸在墙上。她有些懵：“不是吧？我不是灵体吗？怎么就突然实体化撞上墙？！这就没办法了，只能硬上！”

        她猛地站起身冲向白磅，然后在白磅做好姿势迎战准备的时刻，她扭头冲回古代闺秀的房间，快速锁门：“开玩笑！我可是有大怪物做靠山的！还会单打独斗和你硬抗挨打！我是死了不是傻了。”

        正说着她身前的房门被白磅从外面用身体撞开！岳棂也随着被撞开的门板向后飞摔在地上，她滑出去很远才停下。

        她踉跄起身看着白磅带着狞笑步步接近，她惊惧地步步后退……

        岳棂忽然停止后退，当然停止的举动不是她自愿的！

        岳棂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团黑云烟雾，仿若削葱根的冰凉的少女的手从黑云中探出，按住岳棂的肩膀，阻止岳棂继续往后退。

        少女带着诡异的调子的声音在岳棂背后响起：“你也是怪物，还害怕他？我答应过你的。”

        话落，岳棂被压得向下弯腰对白磅对拜，少女声音含笑：“我第一次做媒婆呢。夫妻对拜喽。”

        伴随聂菁珂刺耳的尖笑，白磅脖后成形的双喜标记灼灼生辉，滔天的黑色煞气从岳棂背后聂菁珂的方向狂暴涌出，冲撞向白磅！

        “不！”白磅在嘶吼中血肉消融，变回白骨形态。

        这次它不再是完整骷髅，而是零散落地的白骨。它被无形的吸力拉扯着飞出窗外，飞向瀑布，又被伸出水面的无数骨手扯回水底。

        白磅几次想凝聚回完整骷髅，都以失败告终。它将以这种形态永留游戏中。

        二楼房内，聂菁珂见白磅没有灰飞烟灭而是回到深潭。她眯眼目送白磅离去，困惑地歪歪头。

        这与白磅是玩家有关？

        不对。

        她已知道玩家的大概意思，领会怪物守则就是教喜煞如何花样吃玩家的。没道理对白磅没作用。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岳棂在聂菁珂的帮助下成功击杀白磅一次，她如怪物守则设定的那样，向无差别杀戮的恶灵转变。她心中充满对活人的怨怼：“你们凭什么活着？都得死！都得死！”

        隔壁，艾芸冬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她已做好摔断腿的准备。

        一楼，钟粧跌出房门，眼看门内曲伟膳就要将他吞噬同化。

        几具骷髅突然破门而入、冲入院落，那刻艾芸冬与钟粧发出国骂：“不是吧？现在能做的就是选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了吧！”

        二楼闺秀房间，岳棂的怨气四散飘荡，落在聂菁珂眼中跟只炸毛的黑猫那样惹人喜爱。

        聂菁珂二话不说搂住岳棂深吸气。岳棂身上的怨气随之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聂菁珂体内暴涨的力量。

        岳棂的理智因此恢复变回普通的鬼怪。她的心境变得平和充满爱与希望，她反手搂住聂菁珂蹦蹦哒哒：“谢谢！谢谢！”

        再看艾芸冬和钟粧那边，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们三观震碎。

        那些骷髅并不是来索命的，而是来帮助他们的。骷髅们冲进来后兵分两路，有骷髅挡在钟粧身前直面扑过来的曲伟膳。

        其余的骷髅集体叠罗汉接住跳楼的艾芸冬，让艾芸冬平安落地。

        艾芸冬才落地，二楼没脑壳的戴严猄就被身后丝线提着拎下窗户。戴严猄扑抓向艾芸冬，几具骷髅挡在艾芸冬的身前。

        戴严猄和曲伟膳如同遇到天敌，急刹车地扭头往反方向跑去……随后它们被背后丝线牵扯着吊在高空，变成死气沉沉的模样。

        完成救人的骷髅们则活灵活现有自我意识的样子。他们对艾芸冬和钟粧抱拳行礼扬长而去，看得艾芸冬和钟粧一愣一愣的。

        钟粧非常不理解：“它们不是怪物吗？怎么不吃我们？”

        “不是吧？你还觉得挺遗憾。”艾芸冬大喜大悲忍不住开玩笑，随后她想到什么地双手互击道，“随机任务是每人一条鱼，惩罚是永留此村中。

        反过来说，只要带回鱼他们会变成骷髅，在今晚救我们的性命。它们是腐烂尸体的天敌克星。”

        钟粧整明白了：“早知道应该全部带回来，也不用他们从瀑布那边跑这么远救我们。现在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他很快意识到什么：“小女娃，你刚才说每人一条鱼？可你白天不是说需要六条……”

        “这不重要。”艾芸冬仰头看天空密麻的悬挂腐尸，打了个寒颤，“我们快回楼里。”

        二楼闺秀房，岳棂手指颤巍巍指着“吴依怡”母女：“你们是母女？你们都不是人……那个我不是在骂人，而是单纯疑惑。”

        岳棂震撼过后愤愤不平：“戴严猄和白磅也是……只有我变成怨灵？不能白天人类那样复活。”

        聂菁珂刚刚饱餐，心情非常好，分析说：“他们是被鬼怪杀害，而你是被人类杀害。这应该就是你无法复活的原因。”

        “喔喔喔——！”村落中的鸡鸣啼起来。鸡叫声明显提前很多，有未知而强大的存在促使这些鸡提前鸣叫、结束夜晚。

        啼鸣声穿破云霄，空中的怪物背后的丝线变得紧绷，腐尸们被拽离地面消失在渐亮的天空。

        老太太的血肉抽离消逝，化为陈年枯骨。她也受到无形力量拖拽，倒飞向高空：“‘恶灵’给予的力量在消退，依依……这次不要再回来啊！”

        “娘亲！”“吴依怡”伸手要去抱老太太，在掉落出窗户的那刻被聂菁珂摁回去。

        在老太太感激的眼神中，聂菁珂攥住老太太的手骨：“‘恶灵’‘恶神’的真身到底在何处？”

        她的力量大得惊人，与撕扯老太太的无形力量形成制衡，老太太浑身的骨节都被拽得咔咔作响。

        老太太的骷髅眼眶变作哀伤的形状，她下颌骨不断开合。伴随咔咔的骨裂声她发出半野兽半人类的嘶吼：“‘恶灵’不是恶灵，它善良而至纯。一切祸端因它而起，却非它所愿。

        它在‘高空之上、深水之下’，寻不得、抓不到，宛若镜花水月一场空。

        它救不了我们，我们谁也救不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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