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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自投罗网


张丽华没想到杨广会这么问她,方才还是一头温顺可人的小猫咪,转眼之间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虫,不禁让人心生寒意,一扫脸上娇羞之色,忙下跪磕头:“殿下,陈之亡非妾一手所为,圣上骄奢淫逸声色犬马,妾劝诫无果,才遭此难。妾为女子,不参政事,只是受陛下恩宠,便被冠上这祸国的罪名,而这一桩桩一件件,跟妾又有何干系?妾不过是个弱女子,亡国之罪又岂能算在妾头上,妾恳请殿下,留妾一条活路,他日妾就是当牛做马,也毫无怨言。”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你宠冠后宫,好歹也算得上是半个国母,如今为了苟且活命,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陈王固然有罪,覆国也你脱不了干系,于国于家,你又哪点值得饶恕?”杨广饶有意味的看着张丽华,方才的欣赏瞬间变成了鄙夷,原来人都一样,不管是位高者还是贫贱者,为了活命都可以连脸皮都不要。

        “还不带下去。”高颎见杨广这么说,心中颇为欣慰,趁热打铁让人将张丽华等人带了下去。

        几个侍卫上来,还不待张丽华发话,便将她和孔贵嫔拖了下去,张丽华看着眼前光景,倒是冷静不少,想当年她与一众姐妹贯鱼承宠,享尽人间繁华,在三阁里游宴歌咏,焚膏继晷彻夜长饮,说不尽的繁华景象,道不完的风流态度,可谁料想,昔日金阁坍塌,繁华美梦付诸东流,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遵循天命,竟落得这般下场?她不服,她还有机会,肯定会有机会。

        “殿下,城内的大批俘虏又该如何?”贺若弼见张丽华走了,开始说正事。

        杨广道:“大隋初定,社稷不安,如今又一举灭陈,自是优待俘虏,稳定民心。”

        众人听闻皆附议。

        眼看着众人已经离去,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杨广一人,他扫了一眼这间大殿,殿内富丽堂皇与外面颓败的景象格格不入,起身走到龙椅面前,俯视着台阶之下那原本站满文武百官的大厅,强烈的光透过绿纱窗从外面照进来,落在绣满金丝龙凤的地毯上,光辉交映间仿佛还能看到昔日百官朝拜、君臣一堂的庄严之景。他收回目光,轻轻抚摸着身旁的那把金光闪闪的椅子。想当年,陈国何等富饶,陈霸先又是何等英武之人,奈何创业之君多勤,守成之君多逸。好好的一个大好河山便断送在他陈叔宝的手中。

        摸着那镶满金玉的扶手,一步步往上走,越往上去,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野心与欲望便越发强烈,终有一天,这个位置也将属于他。

        夜幕降临,宫中华灯初上,台城在经过昨日鲜血的洗礼下再次恢复了正常,夏琉璃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进得一间宫殿,左打右探一番才安心进去,这间房子可比昨日的大得多,宫殿内饰富丽堂皇,翡翠珠帘竟豪奢,家居摆件精美优良,巧夺天工,即便是大制作的电影也不及这万分之一,不禁看得惊呆下巴,可她很快地回过神来,抓起桌上的点心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由于吃的太急,差点被噎住,急忙拿起酒壶咕噜咕噜的喝起来,说起来这酒是不错,但总少了点烈味,犹如白水般寡淡。

        夏琉璃瘫在地上,边吃边感慨,这才是人吃的东西,等吃饱喝足,就想办法逃出去,好歹不用这般提心吊胆。

        就在夏琉璃谋划如何逃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忙竖耳倾听,见脚步声是往这边来的,慌忙之中看了一眼房间,可这里并无藏身之地,唯有卷帘后面的一个柜子还算隐蔽,虽然钻进柜子里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办法,思来想去夏琉璃还是钻了进去。

        门从外面被打开,杨广刚从外面进来便闻到一股怪味,再走进一点,味道似乎淡了些,扫了一眼屋内,见桌子上的点心摆放得参差不齐,地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脚印,遂往外问道:“可有人来过?”

        许诺回头看着那些宫人,宫人急忙摇头:“奴婢们一直守在门前,不曾见有人来过。”

        “是发现了什么吗?”许诺提着剑在房内走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罢了,不过是只老鼠,下去吧。”杨广目光落在那地上若隐若现的脚印上,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又这么大的胆子。

        “卑职在门外守着,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爷一声令下,卑职立马进来。”许诺提着剑出去。

        “嗯。”杨广点点头,看着那脚印半天,扫视整个房间,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大柜子上面。

        柜子里漆黑一片,就当夏琉璃以为没事到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慢慢逼近,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气都不敢喘一下,由于过分紧张,导致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杨广轻声走近柜子,一手按在腰间长剑上,一手轻轻将柜子门打开,一道亮光从外面照了进来,映在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上,看不出是人是鬼,直到柜子门完全被打开,才发现里面躲着一个人。

        “你是何人?”杨广本有所防备,但还是被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顺手握紧了手中的剑。

        夏琉璃身子一下就颤抖了起来,惊恐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她在看他的同时,杨广也正在打量着她。一头蓬乱带血的乌发,发钗步摇胡乱的插着还有几分摇摇欲坠的姿态,青色衣衫被血染得已经发了黑,脸上也是血迹和灰尘,手中紧紧握着几个还未吃完的糕点,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只剩下一双清澈但却充满了恐惧眼睛……老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杨广回过神来,见只是一个小宫人,便收起了戒心,用吴语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夏琉璃自诩在社交软件上阅男无数,可像这般儒雅俊美的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加上他声音温柔而又有磁性,怎么看也不像个坏人。曾经以为朱一龙的古装已是惊为天人,可眼前这人,身披金甲,面冠如玉,身高八尺,眉眼间星辰流转,谈吐间瞬息万变,自带一分柔情,二分风流,三分儒雅,四分帝王相,分分钟秒杀众男神,不禁反问,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神仙男人?

        一股腥咸的液体流进嘴里,夏琉璃才回过神来,自觉不好意思,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一下鼻血,或是觉得窘迫,起身推了一把杨广,从柜子里跑出来,可因为身子过度紧张,又或是因为杨广闪开了,让她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啃泥。

        杨广意味深长的看着地上的夏琉璃,自然没想过要去扶她,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好笑,这还是第一次见看到自己流鼻血的女子。

        夏琉璃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奋不顾身的往门口跑,却被杨广一个箭步挡在前面。急忙停住脚步,这才免于再次摔跤,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为什么不让她走?

        杨广朝她微笑:“跑什么?来都来了,就这么着急走吗?”他自认为见过女人虽不多,但也不少,眼前这个虽然……暂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但感觉还不错的样子,看衣着品阶,也算是大宫女,倘若能从她口中套出天书的只言片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夏琉璃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语气有点像江南地区的方言,但细想却是什么也听不出来,又见他一身腰间挂着一把极为精致看起来十分贵重的宝剑,心想应是哪个将军贵人,即是如此,那更是插翅难逃,可现在语言不通,说什么无用。

        “听不懂孤的话吗?”杨广的脸上微微浮起一丝玩味,难道他的吴语不够标准吗?还是说她被自己吓到了。

        看着眼前的美男子脸上略带轻浮的笑意,夏琉璃心里也有点发毛,回想起那些堆积成山的尸体,不由得后背一凉,她不要死,她要离开这里,她要活着。出于这个目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卫,不由分说地抬起腿朝杨广踢了一脚,杨广心中毫无防备,仅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却不料被这小娘子的力道逼退了一步,他怎么也没想到,如此瘦小的一个女子竟有这般力气,杨广看了看自己被踢得隐隐发痛的手臂,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的杀意。

        夏琉璃察觉到不妙,又有些懊悔,只想快速结束这场打斗,可没想到杨广已经对她先出手了,只得硬着头皮接招,但又打不过他,只能步步后退,接连几招下来,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虽然她从小习武,有几分防身的本事,但毕竟这副身体实在太虚弱,仿佛风吹杨柳般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可打斗不容许分神,稍有不慎便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杨广的白净修长的手适时地掐住夏琉璃的脖子,低沉着脸看着她,“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身本事。”方才夏琉璃贸然出手让他有点措不及防,差点就让这种不起眼的东西伤了性命,可还好这个女人虽有一身好本事,但只是个空架子,蓄不了多少力。

        夏琉璃被杨广掐得喘不过气来,一边挣扎一边想着之前的种种,她不过是想进来找点吃的,她不过是想活着,为什么会这样?一时间,委屈和不满齐涌心头,眼泪也夺眶而出,她觉得她太不值了,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要被丢进死人堆里成为真正的死人吗?

        生命?在这些权贵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杨广见她唇色发白,眼泪不停的流,虽无心杀她,但也不会轻易放过,只是这小娘子的眼泪似乎有某种魔力,让他松开了手。

        夏琉璃一下瘫坐在地上,边哭边喘气,门外许诺听到动静,上前喊道:“爷,发生了何事?”

        “进来。”杨广看了一眼地上的夏琉璃,将手中的剑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许诺急忙推门进来,看着在地上哭泣的小东西,不由吓了一跳,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带下去,好好看管。”杨广也没再看她一眼,语气也变得十分冷淡。

        “卑职领命。”许诺见杨广没事,便叫人来拖夏琉璃,夏琉璃见有人来拖她,以为杨广要将她拖出去杀头,急忙往后退,惊恐的喊道:“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不过是偷吃了几个点心而已,凭什么杀我!”

        杨广回头看了她一眼,原来是会说话的,不是哑巴。虽然他懂些吴语,可是这小娘子的话,他却是半句都听不懂,只见她在一旁哭喊又叽里呱啦的说一堆他听不懂的话,也有些心烦,挥手让人快点将她拖出去。

        夏琉璃通红的双眼中蓄满泪水,起身想要往后躲,那两个侍卫便来抓她,还没等她出手许诺抽出腰间佩剑,不由分说地架在她脖子上,冷冷道:“走不走?”

        看着那泛着青光的长剑,夏琉璃不动了,她不怕死,她怕的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起码,也要让她死得体面点。

        “带走!”许诺见她安分下来,收回长剑带着人退下。

        夏琉璃乖乖的被那两个侍卫抓住双手,连拖带赶的拉出去,走到门口,夏琉璃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人,暗自咬牙:天无绝人之路,今日的债,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待夏琉璃离开后,许诺上前领罪:“卑职失职,望爷责罚。”

        杨广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去查查什么来历,背后有什么人,另外今天晚上的事不要让他人知晓。”

        “诺。”许诺应声退下。

        烛光晃动,杨广看着微弱的火苗不禁陷入了沉思,今夜又是一个难眠之夜,那个宫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他的寝殿,又为何她的招数他一点都看不懂……诸多疑惑令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夏琉璃被侍卫们带到掖庭狱,不由分说被关进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随着铁链子“哗啦”一声锁上,夏琉璃的心反而静了下来,一声不吭的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没过一会儿,许诺黑着脸从外面进来,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夏琉璃,对身边人说道:“带出来。”

        两个侍卫看都没看夏琉璃一眼,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将人拖出来绑在刑架上。

        “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晋王?”许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上下快速扫了一眼,身体瘦的跟麻杆一样,浑身散发出一股恶臭,乌漆嘛黑的脸甚至都看不出皮肤本来的色彩,就这样也敢去刺杀晋王?别说提剑,就是提鞋估计都提不动。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不由分说就上刑,夏琉璃自是没什么好脸色看他,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你是不想说,还是想让我替你说?”许诺收起脸上轻蔑的表情。

        夏琉璃低着头,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逃出生天,倘若真的在这里交待了,那她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古代这种屈打成招的事情再常见不过,虽然她觉得自己没犯什么大错,但也罪不至于死啊。

        “不说?”许诺语气变得冰冷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卫,侍卫二话不说,一鞭子重重的打在夏琉璃身上,一股钻入骨髓的刺痛从胸前传来,疼得让夏琉璃倒吸一口凉气。

        夏琉璃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许诺,在心里问候了他一万遍,老子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开始用刑?

        许诺见夏琉璃的眼神恐怖,像极了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加之其一身邋遢,浑身恶臭,使得他更加不悦,示意身边的侍卫继续。

        一道道鞭子重重的打在夏琉璃身上,疼得她目眦欲裂,却愣是没喊半句,许诺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再次打量着这位瘦小的小娘子,从穿着打扮看是有几分陈国宫女的样子,再细看其年纪不过是十五六岁,因为一直隐忍所以双目被涨得通红,稍显圆润的下巴和眉眼间尚存几分稚气,给人的第一感觉俨然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娘子。但不知为何,这个人总让他有种难以名状的压迫和不适感,倒真是希望她熬不过来,一口气就这样过去了。

        想归这么想,只是对这么个小娘子下手他还是第一次,多多少少有几分不忍,但站在殿下的立场,刺客都该死。想到这里,许诺心中又对这个小娘子多了几分敬意,虽说两人立场不同,但他还是佩服她的骨气,这一鞭子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的,愣是没喊一声。

        约一炷香时间,夏琉璃痛得昏死过去,许诺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空,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人嘴巴又硬,问也问不出来,便对身边人道:“今日到此为止,先押下去,明日等爷亲自过来审问。”

        “诺。”侍卫们放下鞭子,解开绑在刑架上的夏琉璃,将不省人事的人拖回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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