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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殒清溪


兜兜转转来到御花园,不得不说,这台城的花园可真是天下一绝,不仅奇花异草繁多,且景景奇妍,随便指一处都能说上半天,比如眼前的这湖:来自太湖两广灵璧的奇石叠作的蓬莱,山边引水为池,文石为岸,白石为桥,杂值奇花异卉,皆是精妙绝伦巧夺天工。

        都说江南烟雨天下第一,绵绵细雨如丝,湖边两岸柳树吐芽,湖上微风划过,荡起阵阵涟漪,看着眼前绮丽的春色,夏琉璃的心也平静了不少。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夏琉璃看着眼前的景色感慨了一句,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不错,是首好诗。”高颎拍着手掌从小道上走了过来。

        夏琉璃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身着绛色官服头带梁冠脚着乌靴的中年男子正朝着这边过来,又见他相貌伟岸,目光深邃,神情端庄文雅,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不凡之气,且再看他走路的姿势与那些侍卫武将不同,应是个文官,回想参加伐陈之战的官员们,像这种品级的文官应该只有一个:高颎。

        “小人见过元帅。”夏琉璃上前行礼。

        “无须多礼,”高颎摆摆手,不露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身着青衫布衣,却仍掩盖不住那从里到外散发出来自信之气,约摸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修眉俊眼落落大方,眉眼之间看不出半分青涩之气,反倒有种少年老成的姿态。“没想到你年纪尚小,文字方面竟有如此造诣,后生可畏啊。”

        夏琉璃回道:“蒙元帅夸奖,小人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而已,论品德才学不及元帅万分之一。”

        “你是哪个将军帐下的,老夫怎么没见过你?”高颎看了她一眼,这多读了几年书的话可不是人人都敢说的。

        夏琉璃道:“小人本是台城中一小小官吏,因得晋王赏识被晋王收做幕僚,元帅您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倒是元帅您,小人在宫中时常听得那些贵人们对元帅的称颂,不仅武文才略,更是明达世务,如今有幸与元帅相识,乃平生一桩幸事。”

        “哈哈哈,”高颎听罢,捋须笑道:“年轻人谦卑是件好事,但还是少用在溜须拍马上好。”

        “小人所言句句肺腑,不敢有半分欺瞒之意。”夏琉璃抬头看他,言语间虽有责备之气,但却无厌烦之意,便知这马屁拍对了。

        高颎信步走到亭台中间,看着这湖光春色,心中一片畅快,台城风景秀丽温婉堪称天下一绝,而在大兴是看不到这番秀丽之景的。

        “这弘德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许诺见高弘德出门半响还未回来,不禁生疑,难道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去看看。”杨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确实出去有些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快点儿,都磨磨蹭蹭好些时辰了,若是去得晚了,得了殿下责罚,可别怪本将没提醒你。”高弘德一脸不耐烦的催促着眼前的张丽华。

        张丽华则只是轻轻扫了一眼高弘德,依旧是慢吞吞的走着。也不知晋王突然找她去做什么?这些日子隋军虽然没为难她们,可日日被软禁在望仙阁内也不是办法,更甚是有传闻说隋军要杀了她们以示天下,吓得她好几夜都不得入眠,如今得以出来,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下这外面的春光,更是要摸透那年轻王爷的心思,才能换得一个活命的机会。

        “弘儿,何事?”高颎与夏琉璃正在庭中闲聊,见儿子带着张丽华从小道上走过,便喊住他。

        “父亲。”高弘德过来行礼,将实情托出:“儿奉殿下之令来取张丽华。”

        “取张丽华?”高颎狐疑的看了一眼高弘德,又看了看张丽华,心中不禁有些怀疑,“取她作甚?”

        “这个……儿不知,儿只是奉命行事。”高弘德看了一眼旁边的夏琉璃,哪里来个好生俊俏的小子。

        夏琉璃看了一眼从那边过来的张丽华,只见这女人身段窈窕,体态优美,一身锦衣华服,金玉腰带,珠钗玉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珠光宝气,从上到下都彰显着自己显赫的身份与实力,似乎在告诉别人自己是多么的显赫与辉煌。不过,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搞这么高调,怕不是来送命的吧。

        等张丽华走进之时,夏琉璃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半拍,不禁咽了咽口水,世间竟有如此天仙般的女子,这眉眼宛若秋波,灿若星辰;面似银盘,冰肌玉骨;唇红齿白不点而红,多一分则太浓,少一分则太淡,果……果然是人间绝色啊,她看了那么多的现代美女,像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气若牡丹灿烂夺目,特别是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光可鉴人,即便是在这阴雨天,也依旧灿灿生辉,真的不是打了几十斤发油吗?

        “卿为臣子,本囚于禁宫之中,望你好生思过,为何做如此打扮?”高颎看着张丽华一脸鄙夷之色,想起那日杨广看张丽华的神情,心中更是不悦。

        张丽华则不以为意:“女为悦己者容,大人何出此言?”

        高颎见她毫无悔改之意,心中更是不悦:“昔日留你一条性命,已是极大恩德,如今你竟还想着狐媚惑主之事,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高弘德见高颎起了杀心,忙解释道:“父亲,您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高颎怒道:“此女祸国殃民,妖言惑众,今日我不杀她,将来若入隋庭不知还要枉送多少无辜之人,来人,将孔贵嫔一并取来!”

        “父亲!”高弘德慌了,可他深知父亲的脾气,倘若他越是求情,张丽华则死得更快,这时他看了一眼夏琉璃,希望她能出手想助。

        夏琉璃看着高弘德,又看了看高颎,虽然知道张丽华迟早会死,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可张丽华毕竟是杨广要的人,她也不好不帮,毕竟还指望着他的信任,思索一番后,上前道:“大人,这张贵妃虽为阶下囚,但终是晋王要见的人,如此杀之,晋王之处又该如何交待?不如依小人之意,且让她回宫,问清缘由再杀也不迟。”

        高颎脸上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拱手向远在天边的皇帝行了一礼,“老夫奉命征讨陈国,为的就是江山社稷,如今有残害江山社稷之人,定当除之。”

        “晚辈以为,且不论二人功过如何,但终归是条人命,杀之未免可惜,不如充军边关,给我军将士洗衣做饭如何?”夏琉璃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书上说晋王垂涎张氏美色,欲充后宫,岂料被高颎杀之,因而结下梁子,可她不想因为此事波及到她啊,如果高颎真在这里杀了张丽华,那她怎么办?

        “哼,”高颎冷哼一声,“年轻人,行大事者,要当断则断,切莫妇人之仁。”

        “晚辈受教。”夏琉璃自知再说下去也是无望,反而还会惹恼他,只盼着能有什么转机出现,至少人别死在她眼前,想到这里,夏琉璃正想借故离开,可又听到高颎在她身边劝诫:“你还年轻,将来有许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做的,我等为人臣子,既食君之禄,更要担君之忧深谋远虑。”

        “多谢大人教诲。”夏琉璃再次一拜谢,感情这还不让她走了。

        很快,孔贵嫔被带了过来,周围还来了不少人,高颎上前对那些士兵高声道:“张、孔二人谋害社稷残害百姓,按律当斩,圣人仁德,暂留她二人性命,时至今日,仍不知悔改,老夫无奈斩此二人,望诸卿以此为戒,以儆效尤!”

        说罢,将二人绑于湖边,孔贵嫔一听要被杀头,吓得脸色煞白,瞬间晕死过去,倒是张丽华毫无半分惧色,那双明亮温和的眼睛此刻宛如一条凶猛的毒蛇泛着森森的绿光。双眼直勾勾的瞪着高颎骂道:“无耻小贼,他日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斩!”高颎一身令下,张丽华漂亮的脖颈便和身体分了家,脑袋顺着身体往下坠,“咕噜咕噜”的滚出老远,鲜血溅在旁边的草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夏琉璃从来没有想过杀人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甚至都容不得她想,她本以为高颎会手软,会犹豫,会对杨广有所顾及,没想到他下手竟是如此干脆利落,利落到让她觉得眼前的事物都是假象,可眼前突然浮起的血雾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在她的胃里反复横穿跳跃,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跑到一旁的栏杆前扶着栏杆干呕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高颎马上又要斩孔贵嫔,夏琉璃吓得双腿直哆嗦,抓着栏杆的手也暴起青筋,甚至都抓掉了好几块栏杆上的漆。

        待斩过孔贵嫔,高颎回头看夏琉璃瘫坐在一旁,双目涣散无光,脸色苍白如纸,便上前问道:“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夏琉璃半响才回过神来,木然的点点头,只感觉眼前的一切好像是虚幻,一团血色的迷雾萦绕在她的脑海中,久久消散不去。

        高颎则一脸平静:“行军打仗的,什么场面没见过,都麻木了,习惯就好。”

        夏琉璃嘴角勉强勾起一丝苦笑,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张、孔二人的尸身早已被清理干净,但她还是不敢往那边去看,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走,去陪老夫喝喝茶。”高颎前脚一抬,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夏琉璃此时依旧惊魂未定,想着她又没什么事,现在头也晕眼也花的,倒不如去取取经,也好了解一下外面是什么局势,便跟着去了。

        一旁的高弘德见张、孔二人都死了,心中甚是害怕,若是晋王责骂起来,这罪责他怎么承担得起,左思右想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上。

        许诺出门来寻,见高弘德已经到了门外,又见他失魂落魄的,独不见张丽华的身影,便喊住他,“弘德。”

        高弘德见是许诺叫他,必是杨广来催他,哭丧着脸道:“许兄,我对不住殿下啊。”

        许诺忙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弘德一脸悲戚,双目无神的看着地上:“张贵妃死了。”

        “什么?”许诺大惊,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弘德惶恐的看着他:“许兄,你说我该如何面对殿下啊。”

        “先进屋说吧。”许诺扶着虚弱无力的高弘德往屋里走,来到屋里,杨广见只有他一人回来,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人呢?”

        高弘德“扑通”往地上一跪,满脸悲戚:“殿下,臣无能,无法将张贵妃带来,还请殿下责罚。”

        杨广大惊,急忙从桌案后走出来,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高弘德便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也没忘添油加醋的诬蔑一把夏琉璃。

        “好个黄口小儿!”杨广声音一下低了好几度,这才多长时间,就给他捅出这么大的是事情来,本事不小啊!转头气汹汹的对许诺说道:“把她给我带过来!”

        “卑职领命。”此事事关重大,许诺自是不敢怠慢,二话不说就来了北亭捉拿夏琉璃。

        此时,夏琉璃正在与高颎下棋,虽然棋艺不精,但好歹也能应付一二。

        “对了,还不知道你姓名?”高颎一边下棋一边问道。

        夏琉璃道:“小人姓夏,单名一个流字。”

        “流?”高颎摇头一笑,“是随波逐流吗?”

        “生在乱世,只能随波逐流了。”这个名字也不是夏琉璃随口起的,她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在这里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许诺带着几个侍卫过来,见夏琉璃和高颎正悠闲的下棋,遂站在亭前台阶前对高颎行礼:“卑职见过高元帅。”

        “许长史。”高颎看了一眼许诺,当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脸上也没有任何心虚之态,反而是从容淡定,一脸云淡风轻,“找老夫何事?”

        许诺道:“卑职并非来找元帅,卑职要找的是您身边这位小兄弟,殿下找他有事,还需他过去一番。”

        夏琉璃看了看许诺,又把目光转移道高颎身上,不知杨广找她所为何意。

        “老夫与他投缘,既喝了茶又下了棋,也算是朋友。”高颎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棋子又从瓮中拿起一颗,思考着下一步该下哪里。想好以后,又看向夏琉璃,对她说道:“去吧。”

        “多谢大人抬爱,小人明日再来找大人下棋。”夏琉璃起身行礼,高颎话说得这么直白了,也不怕许诺听不懂,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背景挑明了,只是杨广会买他的账吗?

        “去吧,去吧。”高颎依旧盯着眼前的棋局目不转睛,这小子到底是年轻了些,诗虽做得不错,但在下棋这方面还是要多下点功夫啊。

        出了北亭,夏琉璃问许诺道:“长史,不知王爷找我何事?”

        “去了就知道了。”许诺扫了她一眼,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清楚吗?

        夏琉璃看他的眼神不对,脸色也十分深沉,语气更是冷冰冰的,想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仔细一想,今日之事,能与她有关的唯青溪事大,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惊,怕不是杨广以为是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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