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终南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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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八，晴，皇帝从仁寿宫回京，行至金鸡岭下，忽闻山中有仙乐传来，余音袅袅挥之不觉。
杨坚抬起帘子问道：“外面是何人在抚琴？”
“卑职即刻派人去查。”李渊骑在马上，竖耳倾听这从远处而来的仙乐，此曲声清润空灵，仿若遗世之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却又清晰入耳，世间能弹出如此悦耳动听的琴声不多者，难道真有仙人在此？
“莫非是有仙人在此？”杨坚又看了看这山林之路，他往返此地多次，却从未听过像今日一般悦耳的琴声。
“许是山中修行隐者也不一定。”李渊回道。
“吾想定是有仙人在此。”杨坚素来笃信佛、道、鬼神，况且山间多神仙隐者，即便不是神仙，那也是得到高人，“传令下去，好生将仙人请过来。”
李渊忙劝道：“陛下不可，仙人隐居山中，倘若贸然打扰，恐有不敬之罪。”
“吾乃当今天子，至尊九五，难道还不能见一见仙人？”杨坚听了一脸不高兴。
“臣惶恐。”李渊见杨坚面带愠色，急忙让人去请。
杨坚向他招手：“停下，吾要亲自去见仙人。”
李渊再次拦住他，“山路崎岖，恐有不便，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
杨坚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叔德，你到底是为何？”
李渊向他解释：“山中豺狼甚多，臣也是担心陛下安危，依臣所见，陛下还是先行回宫，再遣人来此寻仙如何？”
杨坚摆手：“仙缘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吾在此道往返数十次，均不得闻耳，而今日有幸听得仙乐，这便说明与这仙人有缘，务必要见上一见。”
李渊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吩咐身后众人：“原地休息，调一队人马即刻进山寻找仙人，务必将仙人寻来，其余人等就地待命。”
“诺！”一队队长带着人马进山去了，李渊则有隐隐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凑巧，却又说不上什么来。
约摸过了半刻钟，林子里一切如常，大家也都放松下来，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躁动，李渊立刻警觉起来，四周环视一番，并没有发现异样，等他回头过来，身后已经冒出了几十个黑衣蒙面的大汉了。
“保护陛下！”李渊大喝一声，急忙拔剑。
坐在地上的千牛卫急忙起来应战，虽然说这些千牛卫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面前还是有些逊色。
“陛下莫怕！”李渊将杨坚护在身后，问道带头的那个黑衣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替天行道之人！”宇文英沉着声音说道：“这个狗皇帝任人唯亲，凶狠残暴，不知残害多少忠良和无辜百姓，今日吾便要杀了这狗皇帝，替那些枉死的人报仇！”说着，扛着大刀二话不说与李渊打斗起来。
杨坚本就上了年纪，哪经得起这番惊吓，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若不是身边的陈寺人扶着，恐站都站不起来，李渊武功虽高，但心所有顾虑，没有办法全心全意迎战，很快身上就挂了彩，在一群兄弟的掩护下，护着杨坚一步一步走向山林深处，而那些黑衣人一步步逼近，似乎要把他们逼上绝路。
“后面是悬崖，没有办法再退了。”一个千牛卫回头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双腿忍不住发抖。
“难道吾今日要葬身于此了吗？”杨坚回头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中越发恐惧起来。
李渊将杨坚护得死死的，“陛下放心，臣等必定誓死保护陛下。”
宇文英大刀一横，“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说着，又打了起来，几番回合下来，李渊身边的千牛卫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年老的皇帝和颤颤巍巍的陈寺人，而李渊身上也有不少伤，反观面前的刺客，竟未能伤他分豪。
“受死吧！”宇文英大喝一声，突然听到林中传来一声呵斥：“何人在此放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穿灰袍满头银发的道姑出现在三人面前。
“仙，仙人……”杨坚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夏琉璃看了一眼杨坚又看了看李渊，面色相当从容，“陛下放心，有贫道在此，此等小贼断不敢放肆。”说罢，转身看向宇文英，朝他使了个眼色：“本座乃终南山道人，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取尔性命，命尔速速离去，莫要误入歧途。”
宇文英冷冷道：“什么道人，今日誓要杀此狗贼不可！”说着，将手中大刀挥向夏琉璃，夏琉璃轻身一跃，躲开了这一击。
“仙人小心，此人武功极高，不好对付。”看着打斗的二人，李渊不禁愣了一下，这不是夏琉璃吗？她怎么到这里来了？她的功力又何时变得这么高了？
夏琉璃没搭理他，与宇文英过了几招，随后一掌将他打下山崖。
杨坚看这仙人三两下便把这刺客解决了，心中不禁欣喜万分，真的是仙缘啊。
“贫道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见谅。”夏琉璃上前行礼。
杨坚急忙上前虚扶她一把，“仙姑来的正好，若不是亏了仙姑及时赶到，怕吾早已成为这贼人的刀下之鬼。”
夏琉璃依旧是一脸平和：“陛下乃真龙天子，有紫金真身护体，不管陷入何种困境，皆能化险为夷。”
“不知仙姑可否愿与吾一同回宫，吾要好好设宴款待仙姑。”杨坚这才看清楚仙人真容，不禁惊叹，此人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乃真仙人啊！
夏琉璃假意拒绝：“贫道乃出家人，出入宫闱恐多有不便。”
“陛下……”这时候，还活着的一些文官武将在千牛卫的拥护下一路小跑过来，杨坚看着他们过来，满心欢喜的介绍：“多亏这位仙姑出手，吾才免于一难。”
众人齐齐行礼拜谢，一大学士心有余悸的看着她：“回京路途险恶，不知仙姑可否同我们一起回宫。”
夏琉璃还没搭话，那人又道：“经此一战，我方折损不少侍卫，若是歹人卷土重来，恐怕难以应对，还请仙姑不要拒绝。”
紧接着又有人附和：“是啊，如今就连李千牛也身负重伤，若是路上再有什么不测，岂不是大祸临头？倘若有仙姑庇佑，定能逢凶化吉。”
夏琉璃见一个个都这么说，也不好拒绝，便顺着台阶下，“如此，贫道便随陛下一同回宫。”
被打散的队伍再次集结起来，除去伤员死者，只剩下不到十余人，却没有一个黑衣人的尸首。
皇帝坐在马车里震怒，拍着大腿骂道：“没想到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公然有人行刺，简直目无王法。”说完，又看向夏琉璃，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脸色：“不知仙人是从何地人士？”
“贫道本是江东人士，为避南朝战乱一直避于江西龙虎山内，后家师仙逝，贫道一路北上四处游历，行至终南山下，见此地风光旖旎犹如仙境一般，遂在此处隐居了下来，今日来此纯属偶然。”夏琉璃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呵呵，现在皇帝也开始讲王法了吗？
杨坚听罢，又对她拜了一拜，“仙姑于吾有大恩，吾当重谢之，还请仙姑在寒舍小住几日，吾也想与仙姑谈经论道，探讨道家之法。”
夏琉璃向他回礼：“陛下乃当今圣人，能与圣人一起谈经论道，此乃贫道之荣幸。”
马车徐徐走着，窗外突然下起毛毛细雨，眼前的景色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夏琉璃看了一眼窗外渐行渐远的丛林，又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杨坚，脑中浮现出杨广的面容来，心中不禁冷笑，真想看看你会是什么表情。
马车行至一半，杨广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看着眼前只有寥寥数人的队伍，不禁心头一紧，急忙翻下马来到马车前，对着那马车行礼请罪：“陛下，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杨坚缓缓睁开眼睛，慢慢掀起帘子看着那站在雨中的杨广，“是太子啊，你怎么来这儿了？”
杨广抬头看了一眼杨坚，余光扫到他身边的那个白发道姑身上，不禁心跳漏了半拍，真的是她！
夏琉璃坐在车上冲他微笑，多年不见，他还是一点都没变。
“臣接到密信，说陛下有难，便马不停蹄的赶来。”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里，他看着夏琉璃那张略带挑衅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压迫感浮上心头。
“多亏仙姑出手相助，现已无碍，放心吧，朕还死不了。”杨坚眉头微垂，收手将帘子放下，不再与他说话。
杨广回到马上，时不时回头去看身后的马车，李渊见他这样，几欲开口却又说不出口。
雨越下越大，队伍没有办法继续行走，只得在渭河前的驿馆停下来休息。
杨坚年纪大了，经不起长时间舟车劳顿，到了驿馆就去歇着了，此时夜幕将至，雨渐渐小了下来，杨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见夏琉璃独自坐在二楼的厅中喝茶，周围也没有旁人，似乎在等他一般，便走了过去。
“阿璃。”杨广在她身后轻轻喊道。
夏琉璃没有应他，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起身出了驿馆，杨广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驿馆附近有一处竹林，此时正值冬季，林中景色萧条，却也难以遮盖那被雨水洗的发亮的青绿。
“殿下一人跟着出来，就不怕吗？”夏琉璃一直往前走，却也不曾回头看那身后人一眼。
“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杨广跟在后面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知为什么，如今的她让他觉得十分陌生，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刻上去的一般，彷如这冰冷的雨水生冷又刺骨。
“殿下说什么贫道不懂。”夏琉璃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你在怪我？”杨广一步步向她走近，说着这些年压在心里的肺腑之言，“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让你们如意过，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殿下的苦衷与贫道有什么关系呢？”夏琉璃微笑的看着他，“贫道只是一个出家人，前尘往事如何，红尘因果种种，皆如过往云烟，殿下是成大事之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杨广上前拉住她的手，可刚碰到她的手的时候，却像是触电一般松开了，他看着她的手不禁疑惑，正常人会有这样冰冷的体温吗？她的体感像极了当日的铭儿……
“贫道与殿下确实有些缘分，只奈何这缘浅福薄，还请殿下该忘则忘，没必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之人暗自伤神。”夏琉璃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随即往林子深处走去，杨广站在原地，看着那背影越走越远，却始终没有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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