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们所失去的

下午佘伟恩正忙着的时候，水禾打来电话，语气焦急：“伟恩，刚警局那边打来电话说…说爸爸在格兰酒店附近被车撞了，已经送到人民医院去了…”

        咋一听到父亲出事的消息，不知道是因为五月的天气太闷热了还是累着了，佘伟恩头有些晕，胸腔里似被扯着，疼的厉害，父亲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一向小心的他怎么会出事故？

        急冲冲地赶到人民医院，水禾已经在手术室门口了，还有坐在等候区的江美子母女，江美子看到赶过来的佘伟恩，心虚地低下头，紧紧抱着怀里已经睡着的孩子，而她的身旁却放着一个资料袋，佘伟恩瞬间明白父亲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格兰酒店附近，因为房产交易中心就在那边！

        水禾看着因赶路而气喘吁吁的佘伟恩，他脸上紧绷着，虽然愁容满面，但也无法掩盖眼底的怒火，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此刻会有那样的表情，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一脸担忧地说道：“伟恩？”

        佘伟恩皱眉，眼眸微闪，回过神看着水禾，摇摇头：“没事。”然后带着水禾找了个离江美子比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等候区的三人都沉默着，佘伟恩咬着蜷握着的指关节，似乎这样便能减轻他内心的焦虑，水禾从没有看到过这样情绪失控的他，望着已经相处了七年之久的丈夫，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谁也不知道里面的那个人最后会怎样，她赶到的时候，医生只是丢给她一句“要有心理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待是最难熬的，当血红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的时候，医生遗憾地对他们宣布佘父的手术失败。

        水禾听到结果心里惊了惊，猛然转头紧盯着一旁的佘伟恩，没有意料中该有的反应，他甚至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超然的平静，平静的让她担心，不由得抓住他的手，手凉的可怕，轻轻唤了声：“佘伟恩！”没有得到回应，佘伟恩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神情呆滞地望着手术室的方向，水禾含着泪双臂轻轻抱着他，安慰地抚着他的后背。

        顺着视线她看到哭的正伤心的江美子，那个女人在佘伟恩没有来之前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水禾从没有这么厌恶一个人，这一刻她打从心底瞧不起那个女人。

        江美子抽泣间抬头就跟水禾的视线交错，她看到那满是鄙夷和嘲讽的眼神，这更是让她羞愧难当，抱起孩子顺手捏着那个已经有些破损的文件袋，就匆忙地跑了出去。

        在佘父的葬礼上，作为遗孀的佘母眼眉无悲无戚，就这么木然地坐轮椅上，眼神空洞。而一向健壮的佘伟恩却病倒了，躺在医院里已经两天了，仍然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能招呼来宾的也就只剩下水禾了，忙碌了一天，水禾也累坏了，把从h省赶来的父母安排在酒店后就匆忙回小楼了。

        小宝已经睡着了，小小的孩子连在睡梦中都还时不时抽泣两声，爷爷的突然离世对她来说是难过的，水禾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又给孩子把踢开的薄被重新盖好，做完这些后又出门了，她要赶到医院里照顾生病的佘伟恩。

        深夜医院走廊的灯光总是冷的让人心里不舒服，扫了眼顶上发着微光的天花板，她加快了脚步。推开门就看到佘伟恩已经醒过来，正坐在床头闭着眼睛在想什么，水禾松了口气，一天的紧张疲惫终于消散，轻声问道：“伟恩，怎么样，好些了没？”

        佘伟恩呼了口气，睁开眼，偏头看了眼走进来的妻子，淡淡地说着：“你说老头子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他不是还要跟他的爱情双宿双飞吗？他怎么就舍得呢？”

        低泣声传来，隐忍的悲情恣意释放着。水禾心里闷闷的，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他的双手，柔声说道：“伟恩，你还有妈妈和小宝呢，他们都盼望着你能振作起来。”

        佘伟恩抬眸看着面前的妻子，这两天的操劳似乎瘦了些，心里有些心疼，问道：“那你呢，为什么只有妈妈和小宝？”

        “因为我是你的佘太太呀，是需要陪你一起照顾他们的人啊！”水禾微笑着答道。

        妻子的话很好地安慰了他的丧父之痛，抬手轻轻抚着她柔白的脸颊，淡笑着：“谢谢你，水禾。”

        ……

        一个月后，佘伟恩拨通了许久没有联系的江娜的电话。江娜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佘允铖去世的消息早就在圈里传开，而且事故还牵涉到一双母女，带着桃色的传闻远比事故本身更吸引人。佘伟恩没有过多废话，直截了当地问：“江娜，是我！”

        “你好！”

        “你姐姐在哪里？”

        “我姐姐？她不是带着孩子好好的在x区吗？”

        “你不要故意隐瞒，江美子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连同我父亲生前赠予给她的那套别墅也转手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佘伟恩继续追问道：“她到底在哪里？”

        江娜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隐瞒不住的，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姐姐带着孩子出国了，上个月你父亲去世一个礼拜后，我也是才知道没多久。”

        佘伟恩没有说话，还在等着她的解释，江娜知道是他们理亏，试探着说道：“房产是你父亲生前已经办好赠予手续的，我姐姐…我姐姐好歹为你们佘家生了个孩子，她的家也是因为你的父亲而离散的，这点补偿是应该的吧！”

        佘伟恩不想再听江娜讲下去，挂断了电话。那套别墅对母亲的意义很大，是父亲当年为他俩退休所准备的地方，位置很好，又靠江边，佘母喜欢看日出，所以购买时佘父专门选了个好朝向。却没料到那个晚年在色字上昏了头的父亲，对他那个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妻子是那么的薄情，在世时给了她失望，就连离开也不给她留下丁点儿活路。

        水禾这段时间时刻紧盯着佘伟恩，她总觉得他已失去往常的镇静，甚至开始嗜酒，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这是最要不得的，因为酒精往往会乱了人的方寸。

        她理解佘伟恩心里的苦，对于他这种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不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是顺风顺水的，一旦命运给他投下几块大石头，都会搅翻他的天地。但水禾只能着急地在一旁看着，她懊恼地自责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渺小卑弱，也许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那个已经痴呆的母亲，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水禾在儿科办事时正好遇到了带女儿过来看病的肖明笙，他看起来比之前要健康多了，少了些忧郁，但仍然还是那个话不多的男人，看到水禾，他笑着向她招呼道：“水禾！”

        水禾过去跟他聊了聊，又帮忙照顾了会儿小安，小安也比以前要开朗许多，她随口问道：“你们父女俩好像过的很不错哦。”

        肖明笙笑了笑，应道：“是吗？不过小安确实爱笑爱说话些了，这还多亏伟恩帮忙介绍的一个儿童心理康复中心。”

        “伟恩？”水禾惊讶地问道，她一直不认为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尤其还是跟安然相关的人。

        “是的，上次在公司安排的一次会议访谈上，正好他也在那个会议，伟恩就顺口推荐了他的一个朋友，也就是那家康复中心的老板。”

        肖明笙看着水禾，回想起很久以前的日子，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伟恩在没有去y市之前，是挺好的一个人，他是那种在一群人里总是最显眼的一个，热情、阳光、自信。我们小时候是生活在一个院里的，那个时候总喜欢跟着他，是一种安心吧，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安心，连慕桐年少时都喜欢过他。水禾，其实之前伟恩会爱上你，我是很意外的，后来我想这可能就是一种缘分吧，就像我跟安然，天晓得我会那么在乎她。”

        说起安然，他的悲伤直达眼底，像是这初夏里的冰霜，怎么藏都藏不住。

        回到小楼，小宝抱着猫咪在佘母一旁乖巧地看着绘本，佘母安静地盯着对面的时钟，眼神空洞的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水禾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冲着屋里明朗地笑道：“我回来了！”小宝看到妈妈，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快地奔过去，抱着妈妈开心地咯咯笑着。水禾侧过头看了眼佘母，仍然毫无反应，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佘母有些不正常，埋下心里的疑虑，她带着保姆开始安排晚餐。

        到很晚的时候，佘伟恩才归家，水禾发现最近他总是晚归，奇怪地问道：“你每天晚上都很忙吗？”

        佘伟恩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点头，便径直上楼洗漱去了，看着他微驼的后背，思索着今晚的反常，水禾觉得今晚他俩得好好聊聊。

        收拾好屋子，水禾打开房门，就看到正喝着酒的佘伟恩，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他这样了，不知道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事，一道闷闷的声音传来：“水禾，我难受！”

        水禾慢慢走过去，俯身一把把他按在怀里，柔声说道：“佘先生，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你还有我。”

        “嗯。”带着重重的鼻音答道。

        “还有，我爱你，佘先生。”

        佘伟恩慢慢抬起头，望向水禾低眉看向他的那双月牙眼，起身吻向他心爱的佘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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