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极乐仙宫

“笑春风！”妖流鲅把阴煞盘摔到塌上的女子身上，垂挂的珠帘撞出清脆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看看这收集到的是什么东西？”
  笑春风屏退捏腿摇扇的侍女，捡起阴煞盘查看里面的阴气，红黑黄蓝各色间杂，远远达不到供养幽女泪的标准。
  她毫不在意：“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贞洁烈女？这一盘被污染了，换一盘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来人！”笑春风站起身带起一室清香，掀开珠帘，在摇摇欲坠的翠色发髻上摘下一朵不起眼的粉色桃花，递给应声进来的侍者：“懒得一一去分辨了，都杀了吧。”
  “唔……”她翻看阴煞盘底下的编号：“东巷三十六号。”
  “是，大人。”侍者领命去了。
  妖流鲅冷哼一声拂袖离开：“我再等两日，若是还没能拿到幽女泪，你就自己去和巴可神使大人解释！”
  笑春风脸色阴沉下来，看着手心亮起的暗道标记，眼底情绪翻涌，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最终消散在偌大的阁楼里，冷风在流连。
  眠花城南边一座不起眼的木楼里，空无一人，转动床畔左边的红烛，机关响动几声之后，那张床便渐渐下沉，露出一条暗道。
  “一开始是个幻境，接着是明面上的眠花城，现在又是地底暗道，”陈善把拳头攥得噼啪作响：“一层套一层，打的洞比耗子还要隐蔽，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
  看到这熟悉的地道风格，原泽眼皮猛得一跳：“该不会是玉昆仙京的据点吧？”
  “啊？”陈善冷静下来，碰到玉昆仙京可莽撞不得，他们三人两个金丹三阶，一个元婴二阶，就这样闯进去说不定就是白给，谁知道对手的修为有多高呢？
  李霜拧眉：“可雨青师兄还没有找到……”
  “雨青身上带着星历师叔祖的佩剑，有禁咒加持，就算只能发挥出三层威力，对上合体境一阶修士也可以安全无虞。”陈善分析道：“如此情况下雨青还不见踪迹，一是本身情况不容乐观，二是被事情绊住了，他还不想离开。”
  “所以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得去接应他，刻不容缓。”原泽下定决心：“进去吧。”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走入暗道。
  原泽身上的破阵珠没有反应，看来这暗道没甚稀奇，不存在弯弯绕绕的阵法。
  一条夹道走到一半，发现两边又开有十三个洞道，和原泽三人所在的洞道一起汇到面前那块平整的空地。空地中央立着一尊白玉雕像，身材姣好的女子发髻披散，半笼轻纱，石扁上写着：极乐仙宫。往后凿开了四条堂皇大道：东巷、南巷、西巷、北巷。
  “入口不止一处。”原泽神情肃然，走向最右边：“从东巷找起吧。”
  严茗解决掉三个男人，带着西巷四十号仅活下来的一个女子来到大街上与其他人会合。
  五队十人相视摇头：“不在这里。”
  严茗五日前离开幻阵来到眠花城，在城中躲避了两日，又来到了这处极乐仙宫，遇到一群同样困在这里的道友，还发现了玉昆仙京的鬼面人。但可惜的是，这里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他们又无法对被困在这里的千余数女子视而不见。可以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对这里的惨状无动于衷。
  这些女子不同于眠花城里因为复杂原因不得不选择做娼妓的女子，她们全是被逼良为娼，性子大多刚烈，寻到机会宁愿一头撞死，所以他们能救下来的女子很少。但只要能救下一个，他们奔走在这里的这段时日也就值了。
  极乐仙宫有东西南北四条巷子，每条巷子建有四十九座阁楼，每座阁楼围困女子三到七人不等。天阶三级的阵法倒扣在这片地方，里面的人能看到外边儿的青天白日，外面的人却对这里一无所知。阳光照到这里是冷的，连风都只能进来不能出去，更遑论这些被铁链束缚四肢的女子，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
  在极乐仙宫的正道修士共有二十人，三个筑基境，十三个金丹境，三个元婴境，还有一个化神境。他们占据了北巷二十五号阁楼，活下来的女子仅有五人，尽数安置在那里。
  某一日因为意外搜出了阁楼顶上暗藏的阴煞盘，便有人推测此处可能是玉昆仙京炼制九阴之一幽女泪的据点。于是众人兵分两路：化神境修士带着三个元婴境、三个筑基境，还有三个金丹三阶的修士，一共九人，把守北巷二十五号。剩下十人，两人一组外出搜寻阁楼，解救被困女子。
  严茗他们搜完了北巷，如今来到西巷四十号，依旧没有发现疑似幽女泪的物品，也找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
  “我们是从后往前搜的，今明两日搜完剩下的三十九座阁楼，还剩两条巷子。”好巧不巧，蔡嵩也在搜寻的人当中，刚好跟严茗两人一组。
  他与大多数人一样，神态疲倦：“等把人都救下来，不管能不能找到幽女泪，我们都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严茗点头：“希望那些傀儡能一直对我们视若不见。”
  严茗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大摇大摆地搜寻是有原因的，有个活下来的女子意志清醒时告诉他们，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极乐仙宫的傀儡每隔七日会来巡视一次，处理死掉的女子，带来新的女子。至于什么是特殊情况，没有人知道。
  不过最先来到这里的修士说，他们已经陷在这里半月之久，见到过一次极乐仙宫的傀儡。傀儡对他们熟视无睹，不小心对视上也将他们当做寻欢作乐的客人对待。按理来说，他们解救了一条多巷子的女子，极乐仙宫早该有所察觉。但不知为何，他们像是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玉昆仙京与极乐仙宫的关系，令人费解。
  原泽三人穿过两里不到的东巷暗道，从地下来到了地上。
  “真是奇怪。”精致的阁楼整齐排布到看不见的尽头，陈善看着表面祥和的街道很是不解：“这极乐仙宫居然建在地上，那这么多年来为何没人发现？”
  原泽胸前的破阵珠反应剧烈，四十九个黑色光点在拳头大小的宝珠上排成了一条直线。黑色光点同样代表着阵法的关键，不过与白色光点不同，这些破阵关键有危险。而代表着阵法核心的红色光点依旧没有出现。
  “这里有阵法。”原泽拿出破阵珠跟两人解释了一遍：“找到阵法核心，破坏它，这个阵法也就破了。”
  李霜看着静谧的东巷，心底发寒：“我想进去看看。”
  “好。”原泽、陈善两人都同意。
  可没等他们进去，远处地上突然冒出四个白衣女子，肩上各扛着一个布包。她们移动缓慢，四肢僵硬。
  “是傀儡！”原泽他们站的地方十分空旷，根本来不及躲避。
  “怎么办？”陈善问。
  “傀儡一般只能识别移动的活物。”原泽把无碍剑拿在手上：“屏息静立，然后时刻准备战斗。”
  三人好似木头人一般杵着，眼珠子都不敢转动。
  傀儡静静地经过三人，可就在这时，三人腰间的弟子玉牌疯狂闪动，有消息进来了。
  这消息只有可能是与他们同在一处的严茗发来的。
  三人心里暗道糟糕。
  傀儡突然停住，动作一致地转头看向三人。
  原泽刚准备动手，那四个傀儡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同样僵硬的笑容，异口同声道：“客官驾临极乐仙宫，荣幸之至，希望您玩得开心……”
  看来是蒙混过关了，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谁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像是专门逮着他们过不去。
  “你们是谁！”一个奉命前来收取阴煞盘的鬼面人发现了原泽他们：“怎么还有个女人？”
  鬼面人大喝一声：“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真的跟玉昆仙京有关！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但猛地遇上，三人心里还是止不住打突。
  不待原泽他们反应，其中一个傀儡空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断了鬼面人的脖子，微笑着对原泽他们说：“很抱歉打扰了客官的兴致，希望您玩得开心。”
  傀儡继续执行任务，脖子扭曲的鬼面人被丢弃在一旁，原泽三人寒毛直立。傀儡的实力惊人，虽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可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不会触发敌对状态。
  “她们要去哪儿？”陈善问。
  “她们扛着的是人……”李霜说。
  原泽烧掉了鬼面人的尸首：“别忘了，当一个鬼面人看到我们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已经暴露在玉昆仙京面前。”
  “我们得快点儿行动。”他跟在傀儡后面：“先跟上她们，说不定会找到有用的线索。”
  三人远远跟在傀儡身后，穿过安静得诡异的东巷街道，看她们在东巷三十六号停下。
  三十六号阁楼门前等着一个青衣侍者。
  “货物来了。”傀儡对青衣侍者说，把肩上扛着的布包换到手上。
  青衣侍者小心翼翼捧着一朵桃花，吩咐傀儡：“进去吧。”
  “不好！快去救人！”
  这极乐仙宫只是表面平静，里面的事物没有一样是无害的。原泽运转明虚见性观看桃花，果不其然，妖气冲天。
  三人还是来迟了一步，青衣侍者手中的桃花已经掉在了地上。那里的地面开裂，窜出植物粗壮繁茂的根系，直上阁楼，硬硬生生拖拽下来六男四女，突然飘起了桃花雨，最先被裹住的男子没来得及惨叫就已经变成了白骨，干干净净，不见丝血。
  衣衫不整的男子们拼命挣扎：“救命啊！”
  “来人啊！”
  “你们搞错了！”
  “老子是来嫖……”
  眨眼之间，又一个男子变成白骨。同样衣衫不整的四个女子双眼无光，一动不动，像是没有魂魄的假人。
  青衣侍者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见怪不怪，面无表情，跟傀儡如出一辙。
  原泽剑气大盛，一招天外月白打向根茎，将它打退几分。李霜飞身上前为他搭阵。陈善则把目瞪口呆的青衣侍者制服，不让她前去阻止原泽二人。

  傀儡静静地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任凭青衣侍者怎么呼救都无动于衷。
  趁着树妖被缠住，惊慌失措的三个男子连滚带爬，想要离开阁楼。原本袖手旁观的傀儡动了，把他们抓起捏碎，送进地上的洞口。又吃了三个人，树妖力量大盛，压着原泽他们打。
  两人一妖靡战许久，李霜以身作饵，一直运转着点扫灵台的原泽终于找到了树妖的破绽，抓紧时机把它劈成两半。
  树妖伤口瞬间愈合，但却遁走了，应该是伤到了要害。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大闹极乐仙宫，当心……”青衣侍者大喊。
  陈善看着傀儡的反应，一个手刀将她劈晕。赌对了，傀儡毫不在意，像个摆件一样安静地立着。
  战斗告一段落，三人才有机会看向依旧呆滞的四个女子。
  “姑娘？”原泽割下一截纱帘倾覆在女子身上，砍断束缚着她手脚的锁链。
  那女子的眼神逐渐清明，但视线还是落在了虚空。
  啪嗒一声，她听见锁链的声音后剧烈地挣扎起来。
  原泽赶紧按住她：“你冷静一点儿，现在安全了……”
  “啊！啊！啊——”
  被压制的女子挣扎得更疯狂了，嘴里一直在发出惊厉的惨叫。
  原泽只好放开了她：“没事了，你别怕……”
  慢慢地，女子终于安静下来，眼神聚焦在原泽身上。
  原泽被她那绝望又狠戾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下一瞬，那女子已经察觉到自己不再受到束缚，一头撞死在无碍剑上。
  “不要！”三人惊呼出声，但拦不住求死之人。
  这一场巨变震住了原泽他们，却惊醒了其他三个女子。
  “杀了我！”
  “让我死！”
  “求求你……”
  其中一个女子对原泽和陈善避如蛇蝎，挣扎着爬向李霜：“求你了……”
  “杀了我！”
  “杀了我吧……”她泣不成声，声如泣血。
  李霜紧咬牙关，可对上她希冀又绝望的眼神，满脸灰暗，最后还是成全了她的请求……
  “会不会看不起我？”最后一个满身伤痕的女子双眼无神地看向原泽三人。
  李霜阖上三人的眼睛，闻言解开外袍，快步上去给她披上，忍不住抱住她：“不会。”
  “这不是你的错。”李霜声音有些艰涩：“错的不是你们。”
  这惨烈的一幕叫人不忍卒看，原泽施法把三人的尸首烧得一点儿不剩，紧抿双唇，不肯泄露一丝怒火，想要积蓄着发泄到该死之人的身上。
  陈善双目通红，给了青衣侍者几个耳光，生生把她扇醒：“罪魁祸首藏在哪里！”
  “笑春风神侍大人，妖流鲅大人问你知不知道有人闯进了极乐仙宫？”妖流鲅派来手下一个鬼面人前来问责笑春风，他自己则领人去包围原泽三人。
  鬼面人对笑春风说：“妖流鲅大人说您最好立刻解决这个麻烦，然后以死向神主大人谢罪。”
  笑春风对这等冒犯之言不发一语，放出一条树枝，直接把鬼面人吸成白骨。
  服侍她周围的两个侍者看见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打算：神侍大人这是要叛教？
  笑春风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最爱的春山醉，一饮而尽，畅叹一声：“我等不下去了，就今天吧。”
  口中鲜血直流她也不在意，她戴上黑玉戒，上面镌刻着的二十三瓣莲花殷红如血：“都是要死的，我们谁也逃不了，但我想选择怎么死。”
  她漫不经心地问两个侍者：“你们呢？想死在谁手上？”
  两位侍者对视一眼，下定决心：“愿与大人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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