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货物
繁华明亮的京城里人人说起黄家的三位姐儿，那个不是说几些风华绝代冰清玉洁，难得的一朝佳人？
但亮堂的烛灯下藏着掖着多少老鼠又有谁看得清。
黄家老爷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大夫人柳氏下有二女，即为大小姐玥辞与二小姐卿辞。
自建平三十七年柳隔年夫人坠崖失踪后，黄家老爷便带回一房妾室王氏，听着已有一女曦辞且年长卿辞一载。
坊间皆有传言，都说道‘妻妾不为一条路，同做主家不和睦’，且此黄家非彼皇家，自然也不例外。
这王氏想方设法地在元年大选秀时将大小姐送去进了宫，又给二小姐找了处庄子强塞了进去说啥非庆春中元不得回。整个儿偌大的黄府，儿女能伺候着的也只剩下王氏的三小姐。
这不，近些日子黄家老爷几次都彻夜未归，那王氏整日紧张的样子，跟柳夫人先前捉奸的样子啊，当真是像的不能行。
黄卿辞扭头见酒被钰漱放到了桌子下，心中觉得无趣，转过头便又瞧见黄曦辞这般问责模样，心虚的抠起了手：“曦辞，你也是晓得梅姨心思想的周到。”
黄曦辞挑了挑眉：“嗯？”
黄卿辞抠手抠的更厉害了：“自然她的孩子们也是女承母业，也生的聪慧。”
黄曦辞又捏了粒花生米：“之后？”
黄卿辞学着黄曦辞也捏了粒花生米放到了嘴里：“之后就如你所见的那般，方才进门时钰漱便已嘱咐过小二放在门口。却且说过话来，我竟不知曦辞你先时在想些何事呢？”
黄曦辞没好气地说道：“姑奶奶想着，姑奶奶把你给罩起来赏你条活路啃着，姑奶奶自个儿身后有人儿撑着，尚且不至于让你一没势二没钱的背上口黑锅！”
黄卿辞笑了。她这个姊妹呀，虽不是个亲的，却比得亲。性子也是既精又傻的。
不多时小碗花生米便下了一半，偏的黄曦辞这个罪魁祸首没的半点自觉，一粒接着一粒往嘴里送着。
黄卿辞像是想起些好似的问道：“曦辞，你还未曾开口叫你如此究竟是何大事。”……
黄曦辞立马就正了身子严肃地握着黄卿辞的双手：“卿辞，此次你当真是惹下天大的麻烦了！五日前接着了大姐传来的信，说是你被祖母推给了宫中的徐贵妃。徐贵妃在侍寝时吹了枕边风，便是求得圣上准你一月后的殿选不必参加，选秀结束后直接入宫！”
黄卿辞松了一口气：“曦辞，亏得叫我如此心慌，此等小事又何足挂齿。”
“你听听你说这话，便让人很是捉急！”黄曦辞一听就不乐意了，站起身来就要揪面前这个蠢货的耳朵：“你可曾想过入了宫之后你要如何讨生计！便是听着说后宫里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那皇帝的情意便是连根儿细线都比不得，一捏一掐就断了！我看你是真成了失心疯了，不然怎得做出如此愚蠢的说法。”
黄卿辞又捏了粒花生米塞进了黄曦辞的口中，这才得以逃开了她的毒手，继而慢悠悠地说道：“曦辞你这便是太过于听信传言了，后宫中便不可和睦相处？再者，我是祖母推给徐贵妃的，必会有着她护我三分。又听闻近日大姐在宫中新得了嫔位，且身怀六甲，恩宠如日中天，且说待我能差到哪里去。若我此时入宫协助大姐，便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却是好快活的一桩美差事！”
黄曦辞又捏了粒吃着，被黄卿辞的说法哄得晕乎乎的，便是晓得哪里不对劲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往肚子里头咽去。
黄卿辞扭头看了钰漱一眼，疑惑的向黄曦辞问道：“曦辞，今儿个怎不见钰婧在你身边儿伺候着，叫钰漱一人守着门门槛好生寂寞。”
黄曦辞听见说起钰婧，眼眶顿时红开，顷刻时便抹起了眼泪：“我前些日子便想着出来与你报信，谁知母亲就在城门外不远处守着堵我。幸得钰婧眼力超人，老远便觉得那马车是母亲的，出了场戏叫我回了府，才没当场被抓个正着。可为掩护我，钰婧叫母亲认出，当天就打了十五大板扔进了柴房，我多日奔波求情也未得结果。父亲母亲祖母，长辈们可跪的我便也都跪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便都使了，去父亲母亲跟前儿头坦言我也是坦了的，即便如此却也不曾求得个好结果。倒是听着这两日母亲在父亲那边不顺心，生了怒气叫灶房不准生火烧饭给与她吃，我又不得近步探望，这叫人如何放的下心来啊！”
黄曦辞在旁抹着眼泪，钰漱在外掐破了手指，黄卿辞这边也是头疼的很。
自己本就未在家中站稳脚跟，何谈去救出那王氏严惩的婢子，这本着就是件不可言说的事儿。
待黄曦辞静下抹完了眼泪，看着黄卿辞那摆在脸上的纠结，出言道：“卿辞你也不必再多烦心想些计了，今日我……我来与你报信也早已说完，说与你多的几句嘴，便是想让你于我出个计谋，可瞧着如今你也是爱莫能助了。”
黄卿辞心中再怎么思绪万千，最终也只能叹出口气：“曦辞……”
“我又何尝不晓得，只是心中太不甘了。为何明着是我的过错，却不放过钰婧……”
黄卿辞不是天上位列仙班的神仙，事事都能办得到。这点黄曦辞晓得，故而此事也没再提过。
待到巳时，二人分别。
马车上，黄卿辞与钰漱二人间竟少有了无言的时刻。
黄卿辞张了张口还未出言，便是钰漱先等不及了：“小姐今日所言当真？”
“钰漱所指何言？”
“即为小姐入宫后，徐昭媛与大小姐皆会扶持小姐一事。”
黄卿辞轻笑出声道：“傻钰漱，天底下哪儿有叫你白吃的吃食。不过是为稳住曦辞那个傻丫头罢了，她到底涉世未深，身后又是有人撑着的，便是将说法顺的天真些也无妨。”
钰漱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小姐往后在宫中哪里会有靠山，这后宫为何非去不可？”
黄卿辞依旧是笑着回答道：“钰漱觉着，后宫中能让皇帝做出如此决定的枕边风，是多大的风，多大的恩宠啊。且说我一人便觉得，这枕边风并非只有徐昭媛一人了。如此盛情难却，指不定便是有我那亲阿姊的一份力了？”
钰漱觉着不太合理：“大小姐为何要将小姐拽去火坑之中？”
黄卿辞仍旧在笑，只是钰漱觉着有些不同：“不知。但既然阿姊需要，身为姊妹自然也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钰漱垂下头，二人之间又是沉默。
不过半刻，黄卿辞便主动开了口：“钰漱，你不问句钰婧吗？”
钰漱终于抬起了头。只见其眼眶通红，泪珠不断，独属于少女时期的娇俏面孔惹人怜惜，开口不成句，音断心更殇：“小姐，钰婧她撑不住的。她真的真的撑不住的。”
黄卿辞握住了钰漱的手，叹气道：“钰漱，静下心来，咱们慢慢仔细想着，便知钰婧丢不掉她那条命的。”
钰漱仿佛找到了希望，整个人都变得有神采起来，可不过多久便又暗淡了下来：“小姐的处境说的难听点便是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手臂伸的到那王氏的身边。”
黄卿辞贴近钰漱咬起耳朵来：“若是小姐猜着告诉你，祖母可出面呢。”
钰漱惊恐的看着黄卿辞，只觉着从小伺候的小姐如今再看来很是陌生。
黄卿辞继续说道：“若我所料不错，昨日忽略的徐娘子便是关键。她若真是祖母派来传话的，那亭中与我言说的那句‘不舍得’便是关键，你说，曦辞有何是祖母所求？”
钰漱经过黄卿辞点拨也寻思起来。
老夫人对待黄曦辞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有迹可循的，每每家宴上的几盘糕点，新年多出的赏银，初春多出的缎子等些。
可那深宫是何等凶险的地方？
怨妇丛生，疯子成群。各个儿为了恩宠为了野心为了家族不择手段，进了宫几时命丢了都不晓得那人是谁。
若老夫人当真爱惜三小姐，不舍得让她进入那等水深火热之地，倒是也有可能推着小姐进宫。要得小姐入了宫，那钰婧也是平安放出来的。
但似乎有哪里说不通。
钰漱皱着眉头想不通，这时黄卿辞的头向她这边倒来，赶忙着急忙慌地扶着到了自己肩头，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情，钰漱也不奇怪小姐会睡着，休息些个半小时辰也无碍。
慢慢的，钰漱的眼皮子也打起架来，不多时便也合上了眼，此时应当睡着的黄卿辞睁开了眼，扶过钰漱枕上了自己的肩头，垂眸看着钰漱，心中思绪万千。
她那哪里是疼惜曦辞，分明是阿姊在宫中的恩宠不合她意，又看着自个儿的心计深有把柄，就想着把自己也送入宫中谋求恩宠，好给黄家算个好日子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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