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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


当明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云泽就知道,安常在他心中终究是不一样的。

        云泽道:“你既是这样想的,就证明安常于你终归还是重要的。”顿了顿,他又问,“只是我想不通,你当时即便是仙体受损,但竹贞要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拿走你的记忆,应该也不并非易事才对。”

        自然并非易事,明渊不同于其他仙君,他是上古神族后裔,天生神骨,即便是天宫最有天赋的神君,纵使再修炼几万年,也超越不了的存在。而竹贞虽为帝后,但靠的不是本事,而是美色,所以她的那点微末本事,要想在明渊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拿走记忆,是基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除非,明渊自己也默许了她的操作。

        明渊的确是默许了竹贞的操作,因为他本来就是要安常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的。既然如此,忘了有什么不好的?如果不忘,看见安常流泪,他总会一次又一次的再出现,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

        所以说明渊究竟喜不喜欢安常,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真是一个很值得耐人寻味的问题。

        但不同于云泽关注的重点,明渊现下更关注的是,安常的死究竟是谁造成的?

        这样说或许不太恰当,毕竟那姑娘的死并非一人造就,而是所有人无意推动的结局,只是,他总该知道,那杯有毒的酒究竟是谁下的?或许是薛善,或许是家族里其他不喜欢安常的姑娘,又或者是……

        明渊从云桑离开后,回到了人间的宅子。但是安常并没有回来,询问府里的鬼差,只说鬼使从醉酒醒来离开后,至今还未回来。

        明渊没有说话,回到屋子里静坐了许久,从黄昏到日落,又到天亮。他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施法用轮回镜回到了安常死去的那一年。时光回溯,于神仙而言,本来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安常是死在山茶花开的季节,但是那一年的山茶花比起她十五岁那年来说,开的并不算好。似乎它们也在为这个姑娘的猝然离世,感到悲伤。

        同样感到悲伤的还有薛家父母,薛母更是一度伤心到晕厥,那是她从小疼着宠着长大的小女儿,她本来就要嫁得如意郎君,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死了,上天是何其不公,对她又是何其残忍?

        襄州城的百姓也无比唏嘘,眼看大婚将近,薛家二小姐就要在所有襄州城姑娘们的羡慕中,嫁给谢家小公子谢恩,却只因摔了一跤,就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而谢恩,本来怀着期待又喜悦的心情,想要将安常迎娶回家,好好疼着宠着,让她一辈子都开心无忧。

        可是,就在他满心欢喜的等待婚期的时候,却只等来安常的死讯。他悲痛欲绝,不顾族人反对,来到了安常面前。

        那姑娘静静躺在那里,面容秀丽,唇角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谢恩跪坐在安常床前,哽着嗓子唤她:“安常……”

        可是那姑娘却再也不能说一句话了,甚至连淡淡暼他一眼都不能够。

        谢恩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安常,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谢恩一生骄傲,很多年不曾哭过,可是这一次,却悲伤的不像样子。

        他一定很爱安常,明渊忍不住想。

        按理说,女子在还未出嫁之前,遭逢此等变故,婚事经双方父母同意,是应该取消的。薛父也自知这桩婚事,是他一手强行促成,如今安常死了,谢恩当是自由身,遂对谢恩道:“谢府之事我仍会竭力相助,谢恩,你与安常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这本来应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谢府满门都应该感到欣慰,因这桩亲事他们本来就是不满意的。

        可是谢恩执拗,他抱着安常的尸体,哽咽道:“她既已与我定下婚约,那她就是我的妻子,即便她死了,也是我谢恩的妻子。”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大家似乎这才发现,谢恩今日着的是红色的喜服,他要在安常死去的这一天,迎娶她过门。

        薛父眉眼惊异:“谢恩,你不必如此,安常大概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薛善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不可置信道:“谢恩,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娶一个死人?”

        谢恩不为所动,心意已决,伏地叩首道:“请岳父大人成全。”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唯有薛善踉跄后退,她没有想到,谢恩是这样爱着安常,她费尽心机,到头来,终究是输的一踏涂地,彻头彻尾。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已成鬼魂的安常,蹲在谢恩的面前,似乎是想要伸手擦他脸上的眼泪,但是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谢恩的脸,她偏头,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已经死了。

        明渊看出她脸上的落寞,心中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谢恩将死去的安常娶回了家,八抬大轿,一路山茶花引路。再以后几天,安常的尸身下葬,以谢家少夫人的身份,当时长长的白色仪仗,同样以白色山茶花引路。

        只有少数的人知道,山茶花是那姑娘最爱的花,也是长大后的谢恩与她第一次见面时所赏的花。

        薛善本来以为,安常死后,她便能如愿嫁到谢家,解谢家的燃眉之急。可她不曾料到的是,谢恩对安常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

        在安常死后,谢恩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薛家的助力之下,他大哥免了死罪,谢家生意回归正轨。从前温泉如玉的谢家小公子使用雷霆手段,很快掌管了谢家门下所有的生意,于商场之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得罪他。

        只是,有些时候,他在闲下来的时候,会去街头蕊娘的小酒馆喝酒,是酒馆里最负盛名的桃花酿。

        有他在的时候,蕊娘那天是不会打烊的。因为那小公子来了,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或者一整夜。

        偶尔,蕊娘也会上前同他说两句话,陪他喝两杯,那也只是偶尔,很多时候,都是谢恩一个人坐在窗边,陷入漫长的沉默。

        蕊娘知道,他在想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姑娘。

        那夜襄州落雨,酒馆里客人本来就少,后来只剩下谢恩一个人。他还是坐在窗边,雨水飘进来,他似乎都没有什么感觉。

        蕊娘叹了口气,起身去闭窗。刚走了几步,就看到雨中站着一个姑娘,穿青色的衣裙,撑着一把同样青色的湘妃竹的伞。

        蕊娘愣了愣,有一瞬间她以为曾经那个为了一只花灯淋雨的小姑娘。定睛一看,那姑娘眉眼的确与安常有几分相似,但却并不是她,而蕊娘也隐约猜到她的身份。

        蕊娘看她站在那儿,望着谢恩的方向,心下了然,上前两步招呼道:“薛小姐要不要进来坐?”

        薛善抬高伞沿看她:“你认识我?”

        “二小姐生前经常来酒馆玩耍,我看你眉眼与她相似,遂大胆猜测了一下。”蕊娘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小姐进来喝杯热茶,歇会吧。”

        薛善犹豫了一下,提起裙摆收起伞,进了屋内。谢恩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么,此刻趴在桌子上没有动静。薛善不想打扰他,遂寻了个其他位置坐着。

        蕊娘给她倒了被热茶:“店里没有好茶,小姐若不嫌弃,将就着暖暖身子。”

        “多谢。”薛善顿了顿问道,“老板娘刚刚说我妹妹生前经常来此?”

        蕊娘指了指谢恩的位置:“她来了,就经常坐那儿,但她不喝其他的,只喝桃花酿,那酒不烈,适合女儿家喝。”

        薛善捧着茶杯点点头:“他呢?从前他也会陪着安常?”

        蕊娘知道她说的是谁,摇头道:“最近一年的时候,谢公子才会陪着来,从前那两年,都是二小姐一个人。”

        “一个人?”薛善蹙眉,“她一个人来喝酒?府里人却一个都不知道?”

        蕊娘默了默,许久道:“或许,你们从来都不是很关注她,所以,才会不知道,她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

        薛善目光一顿,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她不知道其他人,但她自己的确是不怎么关注安常的,虽然两姐妹相处还算和谐,但薛善的圈子里融不进去安常的,小时候还好,长大一些的时候,她有了自己的朋友,便与安常有些疏远了。

        谢恩模模糊糊醒来,隐约看见对面坐了个姑娘,他说:“安常。”

        那姑娘道:“我是薛善。”

        谢恩眯眼看她半晌,起身开始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薛善撑着伞沉默的跟在他的背后,谢恩问:“你来有事?”

        薛善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方道:“谢恩,今日我是来求个答案。”

        “什么答案?”谢恩回身看她。

        薛善抿唇,抛弃了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开口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哪怕一点点?”

        雨水淅淅沥沥,显得整个世界都喧嚣不止。

        谢恩站在那里,缓慢而坚定的答道:“从未,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安常一个人。”

        手中的雨伞应声落地,他们两个人暴露在凛冽的风雨之中。薛善后退一步,满身雨水,她问:“为什么?为什么是她?”可是爱情哪有什么为什么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谢恩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拾起伞复又撑到薛善的头顶,蹙眉道:“没有为什么,阿善,雨太大,回去吧。”

        薛善猛然推开他,后退两步望着谢恩:“我爱了你整整五年,五年,谢恩,你为什么喜欢的就不是我?非要去爱一个不爱你的人?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我明明才是襄州城与你最般配的那个人,不是吗?!”

        谢恩低眼:“你没有什么比不上她,你样样都好,可我就是喜欢她,从她让我带她去看山茶花,从她自墙头跳下的那一刻,我就喜欢她,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因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谢恩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欺骗别人。

        薛善仿佛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永远无法给予她想要的爱。她在雨中转身,悲哀而绝望的说道:“我明白了。”然后一步一步,背影端正的消失在了街道尽头,消失在谢恩的视线中。

        自安常离去后,谢恩终生未再娶。而薛善于安常去世后的第三年春天,嫁给了一个算不上多么喜欢,也不讨厌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了一辈子。

        他们去世的时候,安常是看着他们过的奈何桥。她没有出来相见,见了做什么呢?他们或许觉得她早已经入了轮回,如今看她成为孤魂野鬼,不过徒增伤感罢了,何必呢?

        就如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话虽如此,安常却还是关注着他们的投胎转世,偶尔会去人世走一遭。或许,一直放不下的人不是谢恩,也不是薛善,而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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