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考研

易佳本以为自己的工作设想可以实现，也算是学有所成。但随着形势的发展，他觉得周边的人对他都是猜疑的目光。这让他很是不自在。

中午食堂里，陈志刚神秘的告诉他，现在院里许多人私下传言，说你想借此往上爬，有政治投机的嫌疑。

这使易佳十分气愤，当晚，易佳就给院领导写了一份说明。内容是阐明自己原始的工作目的，并明确提出本人丝毫没有要竞选计算机中心领导的意愿。同时，表明自己坚决不当任何行政管理职务，只愿做一些具体的工作。

院领导接到信后，专门找易佳谈话。肯定易佳的工作思路，这也是专家组的预想，这也是信息服务工作的发展方向。关于计算机中心领导人的任用，是由部机关组织指派，任何人不能代替组织决定。

谈话中让他正确的对待群众当中的一些议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易佳所提出的工作方案，确实是及时和适应科技信息服务工作的发展方向。这一技术远在五年前部里就派专家出访日本，学习考察过关于文献处理技术，缩微阅读，文件储存项目。

由于易佳同志的工作敏感和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将引进一套缩微技术设备，用于资料时的文献咨询工作。此项目已指派专人前去考察，最后，希望易佳同志在将来的工作中，不断地探索，寻找一些掌握该项技术的先进经验，为信息服务多提建议。

不明不白，不温不火的谈话，实在是让易佳一头雾水。回到资料室，走进办公室，同室的刘爽神秘地说：“主任，去日本学习和带队的人员名单下来了，竟然没咱们咨询部的人。资料室主任带队，八个人都是资料室的，现刊、过刊、中文资料的人。还有《文摘》的主编，你说这不欺负人嘛！”

在一旁的张维力说：“室主任五年前就去过日本考察过，带队很正常。现刊、过刊、中文资料去也是正常的，毕竟是将来都要用他们的资料图片录入，但《文摘》主编去实在是说不过去。”

刘爽气愤地说：“人家可有理由啦！说马上就退了，将来没有机会出去了。这回算是一种补偿吧，你们说这话气不气人？”

易佳已经对这些毫无兴趣，甚至后悔自己对工作的认真所带来的烦恼。他不再去听同事们的议论，收拾东西后说：“我去‘北图’查资料，下午就不回来了。你们手头有没有要查的？”

刘爽马上从自己的桌子上拿出两封待查的信说：“按理这些外查的资料我们就不应该接，这些企业的人也真是的，拿我们当资料员了。”说着把信递给了易佳，不好意思地说：“那就拜托主任，您辛苦啦！”

易佳拿过信看了一眼，抬头想说几句，但话到嘴边又未开口，低头将信放进书包，走出办公室。

刘爽自知不应该对工作发牢骚，便在易佳身后一吐舌头，再也没敢多说。

张维力见易佳走出办公室，便对刘爽说：“你也真是的，没看出咱主任心里不痛快。项目是咱主任提出来的，可到实施考察时却没他什么事，他那心里多失落呀。”

刘爽叹了一口气说：“嗨，这要是‘马列主义太太’还在，哪有他们的戏呀！”

张维力不解的问：“什么‘马列主义老太太’？”

刘爽又重复一句说：“咱主任的妈呗！”

易佳近5:00才在“北图”将所有的资料查完，易佳交回资料后，正往门外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是佳佳吗？”随着声音易佳不由得转过头去，眼前的人使他大吃一惊。

易佳不由得大喊一声：“王媛媛，你怎么在这儿？”王媛媛操着东北人特有的气质口吻，反问道：“咋的？这儿不能来啊？”易佳一笑说：“只是好奇？”王媛媛反问道：“这话应该我说吧？”

易佳见王媛媛抱着一叠厚厚的书说：“你借的？”

“哦，白拿人家的也不干呐！”易佳见王媛媛还是嘴不饶人，只好以请客吃饭为由，化解了王媛媛说话的锋芒。

他们来到附近的一家饭馆，找了个靠窗户的桌位坐下点了菜，易佳正要问王媛媛怎么来图书馆看资料，王媛媛却开口告诉说：“我保研啦！来借些书准备准备，你呢？”

易佳一听，灰头丧气的说：“本是一件好事，却让我做了瘪。能得所有人都在指责我，好像我要在这里捞点什么是的？”

王媛媛见易佳低沉的样子，听着一点也听不懂的话，只是望着易佳。易佳看见王媛媛，先是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向王媛媛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王媛媛听得入神，易佳一肚子的苦水和无奈，一腔子都喷出来，才感觉到心里好受多了。两人边吃边聊天，互相询问，互相关心的事。

吃完饭，王媛媛突然说了一句：“你也‘考研’吧！只有这条路能摆脱烦恼。如果这样下去，真为你担心。”说完，忽然又加上一句：“我是说小卉，她整日看着你烦恼的样子，肯定心情也不好受。”俩人分手时，王媛媛又嘱咐说：“你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个信儿，我给你准备资料，你准能考上！”

易佳骑着自行车，想着王媛媛的话，心中踏实了许多。虽然是傍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但易佳心中却是敞亮了许多。他一路狂欢地骑着车，嘴上吹着口哨，脑海中又呈现出校园的景象。

易佳回到家中，艾卉惊喜的说道：“呦，今天的心情这么好，遇到什么喜事儿了？”易佳心头一愣，马上遮掩的说：“能有什么喜事？骑车骑了近一个小时累了。”说完去母亲和父亲的房间，问过好后，便回到自己的书房，坐在写字台前，随便从桌子上抓起一本书看着。

艾卉端着一杯茶走进房间说：“听张阿姨说，你在外面吃过了。”易佳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啊，吃过了。”艾卉一听也坐在写字台边的椅子上问道：“跟谁呀？”易佳惊讶的看了一眼艾卉说：“啊，跟一个朋友。”艾卉又问：“我认识吗？”易佳不耐烦地把书合上说：“你这是怎么了？”艾卉仍然不停地问：“是男的还是女的？”易佳真是忍无可忍，大声斥责道：“神经过敏吧！是女的，放心了吧！”

艾卉一笑说：“我知道是谁了？”艾卉说完起身要走，易佳忙一把拉住说：“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你知道什么了？”艾卉用鼻子哼了一声说：“王媛媛呗，你还能认识什么女的？只有她能让你高兴成这样。”说着用手戳了一下呆傻坐在椅子上易佳的额头。

艾卉走出去半天，易佳都没反应过来，易佳心里在想，这些女人都神了。

晚上，易佳躺在床上见艾卉抱着她总爱看的那本《红楼梦》问道：“你是怎么猜到我见王媛媛了？”艾卉只是呡这嘴，憋着笑着就是不说。易佳一阵好言相求，但艾卉就是不理会。易佳只好使出杀手锏，咯吱艾卉。艾卉就怕这一招，不得不投降的说：“我是猜到的。”易佳不相信的问：“不可能。哪儿那么准呀？”说完转身躺下。

艾卉一本正经的说：“骑车骑了一个多小时，还在外面吃的饭，回来精神焕发，就像是吃了解药，把这些天工作上的烦恼都化解了，还能有谁做得到。”易佳一想可不是，学校也是这个距离。“北图”离学校只差两三站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艾卉好奇地问：“她跟你说什么了？你那么高兴。”易佳深情地说：“我把我目前的情况跟她说了，她劝我考研。”

艾卉一听，不禁一愣，顿时气愤地说：“她凭什么替你做决定？我才是你老婆。”易佳忙制止住艾卉的大叫说：“你别生气呀，她也是好意。我现在这个样子，工作上实在是没劲，改变一下有什么不好？”

艾卉好像是坐在弹簧上，虽然是坐在被窝里，却上下蹦跳着说：“你现在怎么不好了？主任也当了，再熬上几年，混上个副处，等退休了给个正处待遇，这不挺好吗？干吗又要上学呀？”

易佳也不示弱的说：“我不想当官，我只想多学点东西，干点儿事。”说完又重复的大声说：“干点儿实事！”说完转身扭过头睡去了。

艾卉见状也把书一合放在床头柜上，把灯一关，愤愤的睡去了。

周日中午，小姨一家来家吃饭，表姐现已是总政治部文工团任编舞，平日与艾卉见面不多。因此，见到艾卉十分亲切，俩人在房间里总有说不完的话。

小姨特来到易佳书房，易佳觉得特别惊讶。小姨笑着说：“我向佳佳老师求学来了。”易佳一听更是惶恐不安。小姨说道：“现在我们领导干部也要集中学习业务知识，所以我想在你这儿找几本关于经济管理方面的书。”

易佳一听马上热情地询问：“不知您需要哪方面的？”小姨想了一下说：“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有吗？”易佳马上从书柜里找出递给小姨。小姨高兴的说：“佳佳，像你这样的人才，要是放在我们部里那可是宝贝呀。”一句话点燃了易佳上学的念头，易佳思考了一下说：“小姨，我想考研专攻国际贸易方面，你觉得怎么样？”小姨一听易佳的想法兴奋的说：“好啊！我现在就在读国际商务，不如你考这个专业，我帮你介绍个好导师。”刚说到此，张阿姨在楼下叫大家开饭了，小姨高兴的说：“走，边吃边聊，咱们好好规划一下。”于是，大家在饭桌上展开了一场殊死的辩论。

以艾卉，表姐为代表的保守派主张踏实工作，把日子过好，早日规划下一代。以易佳小姨和易佳为代表的主张进取，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改革开放事业的洪流之中。

父亲母亲及姨夫为代表的中坚力量是两个阵营争夺的焦点。张阿姨和小弟则是动摇派，一会儿左，一会儿又右。一会儿觉得这边说的对，又是点头又拍手。一会儿又觉得表姐她们说的很实际，还插嘴表示支持。双方相持不下，饭已吃了近一个半小时之久。

王副院长的突然来访，打破了僵局的场面。王副院长拿着国家教委文件“关于号召各大院校开展招收在职研究生指示精神”特意让易佳考虑，并且说明这是老校长亲自点易佳名字的。另外，老校长让她给易佳梢一句暗语。“不能欠账！”在场的大家都疑惑的望着易佳。

一时，易佳也摸不着头脑，不知此话是什么意思？易佳的母亲不安的询问易佳：“你好好想想，在校的时候你许过‘老儒’什么愿吗？”王副院长又回忆地说：“老校长退休时收拾办公桌时，看到什么后才说的这句话，当时我正在给他念这些文件，不应该跟这事儿有关。”

易佳恍然想起什么来，急忙问王副院长：“他当时没再说什么？”王副院长说：“他当时确实是在收拾书柜，书都让学生们打好捆了。他只是拿着几张卷起的字。”

易佳一听到此，不由得大叫一声“该死该死，怪我。”说完跑上楼去。

艾卉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跟着易佳来到书房。只见易佳麻利地把写字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搬开，然后从书柜顶上取下粘布，又取出宣纸铺好，拿起毛笔，蘸上墨汁儿挥毫写出“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写完后让艾卉拿到一旁晾干，易佳略加思索后又提笔写出“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硬，任尔东西南北风。”两幅字落款均为请先生雅正。易佳郑重的，庄严的盖上了印章后，站在原地望着两幅作品，沉思许久。

艾卉一见不觉得为易佳感到难过，工作上的不顺心，也只能寄托于怀念学校的生活。刚才又听到王副院长的说明，想到跟小姨的争论。此时，艾卉倒觉得易佳应该回到学校，那样他的心情会好得多。想到此，艾卉走到易佳身边，附在易佳身上，温柔地说：“你要是真想回去上学就去吧，我听你的。”易佳搂着艾卉的肩膀，会心的笑了，那笑里带着无奈的酸楚，带着信任和喜悦，更带着对未来的向往。

王媛媛亲自把考研的资料送来，足足四十多本，艾卉惊讶她是怎么背过来的。还话中带刺儿的说：“你比我了解我男人呀？”王媛媛却大大咧咧的说：“那你怎么感谢我呀？我可是替你干活啦。”逗的艾卉一个劲儿的笑，吃饭时王媛媛问易佳：“你考虑好了，一定要选择好专业，这可是你将来发展的方向。”易佳毫不犹豫的说：“国际贸易！”

由于易佳选择的专业超出行业，研究院不准与报销学费。但学习时间可以给予支持，艾卉毫不犹豫的说：“咱们自己出，我出的起。”当易佳说出两年学期需要2万多元人民币时，艾卉几乎晕倒。

母亲见状也直摇头，父亲却斩钉截铁的说：“凑，就是借也要上！”张阿姨自告奋勇的赞助1000元，小弟赞助100元，艾卉哆了哆嗦地，把全部的家产清点后小声的说：“才5000块。”

全家人都不说话了，最后还是父亲对易佳说：“这学费的事，你们不要考虑，先专心准备考试。”说完大家都各自回房间去了，那一夜易佳没有合眼，艾卉也没再说什么。

考试成绩正如所愿，优异的成绩已是易佳的代名词。但拿到录取通知书，易佳却高兴不起来。

母亲拿起电话给小姨打了过去，话很直接的说：“你来家一趟，有事儿商量。”晚上小姨急匆匆赶来，当听说此事后大笑道：“看把你们急的，既然是我推荐的专业，我就能让他上学。学费你们就不用管了，全都报销。”母亲询问道：“佳佳现在还是原单位的人员，在职学习，你们单位怎么能给报销？”小姨一笑说：“‘定向培养基金’听说过吗？不过佳佳需要签署一份‘分配协议书’的，我们部里就出这份钱。”

易佳一听激动地说：“小姨，你可是救了我了。”艾卉在一旁两眼含泪望着小姨。小姨见状赶忙上前安慰道：“傻丫头，这么大的事不跟小姨说，白疼你啦？”艾卉一听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艾卉边哭边拉住小姨的手，头栽进小姨的怀里。

易佳看着艾卉像个小姑娘在大人面前撒娇的样子，随着一声“小姨”，艾卉的泪水流的更是厉害，但泪中带着喜悦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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