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像棉花糖的雲

蕭瀟把腳浸在冰涼的海水中，無意識地撫摸細軟的幼沙。

        海風吹來，一層又一層細浪從遠處湧到岸邊，濺起白白的水花。

        歲晏慢慢的走近坐在岸邊的身影。

        「幫你拍照好嗎？」他想起第一次見面，也替她在河邊拍過照。

        蕭瀟轉頭斜斜睨了他一眼。

        「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了你。」從南城回來以後，她就對自己沒有好臉色。

        歲晏皺著眉，苦苦思索。

        「難道你不喜歡我的新髮型？」他搔了搔頭，試探的問。這是他身上唯一的改變了。

        蕭瀟脫下了墨鏡，迎著海風，就是不答話。

        「連損我的話也不想對我說，我應該犯了很嚴重的過錯！」歲晏苦笑，也坐下來了。

        「你不喜歡我帶的手信？」那香膏明明是她平日用的味道啊。

        「難道我沒有傳短信給你，告訴一聲我回來了？昨天忙著派手信，我也忘了。晚上四少又在交待莊園——」

        「閉嘴！」蕭瀟聽不下去了。「你，你過來幫我拍照好了！」

        歲晏接過手機，鬆了一口氣，看來她比四少好侍候。平日四少一旦鐵了心，說什麼也不會回心轉意的，他說再多都像拳頭打在軟棉花上。

        到了拍照的時候，兩個人的態度卻都跟上一回在河邊明顯不同了。

        蕭瀟突然不懂得對著鏡頭自如的擺姿勢了，當然更不能再指揮負責攝影的男人。

        歲晏也無法拍到好照片了。他覺得蕭瀟好像有點害羞？她的性格明明很外向奔放，初相識的時候毫不客氣的叫他拍了二百張多照片，也沒有今天彆扭。

        或許害羞的是他自己？她今天穿的是泳裝，他不太敢這麼專注地看向她，即使是隔著鏡頭

        怎麼辦呢？她會不會更加生氣？

        「你抬頭望一下，想想那片雲像不像棉花糖？」

        他突然想起《約會指南》其中一節＜如何幫害羞的女朋友拍出充滿仙氣又自然的打卡照＞，便開始指導起蕭瀟來。「左邊那片雲！你看到嗎？想一口咬下去嗎？用手指擢一擢！再高一點點！對！」

        蕭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在幹麼，明明已經剪了一頭不再孩子氣的頭髮，卻像小孩子一樣指手劃腳。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歲晏呼了一口氣，果然是百萬銷量的天書，點子真管用。

        蕭瀟今天發的朋友圈，與平日畫風完全不同，那是一幀沒有主角的風景照。相片中只有晴空中的雲朵，配上一行文字：「像棉花糖嗎？」

        而建築學院白馬王子那萬年不發的朋友圈，也竟然有了更新，那是他和一個燦笑如花的美人兒的合照。兩人在石灘前撿貝殼，配的文字是：「小侄子第一次幫忙拍照。」

        拍過照後，蕭瀟終於不再用冷臉對他。接下來的半天，歲晏一直留心著她的臉色，就怕她又瞬間轉晴為陰。

        下午四時左右，他們便收拾離開了。石磊打算先帶子慕回四合院，再請大伙兒吃晚餐。

        蕭瀟識趣的沒有黏在蔓蔓身邊，只和表妹一塊走。

        「陽光真猛，我出門時忘了帶遮陽帽。」她看向表妹的花邊帽子，小聲埋怨道。

        突然，就見歲晏撐開了傘子，走過來把她遮在傘底。蕭瀟本是高挑身形，但他這樣站在旁邊，其實也比她高上半個頭。

        「幹什麼呢？」她半惱半羞的推開他。「快過去桃桃那邊。」

        「你表妹有帽子。」歲晏還以為她會感激自己的細心呢。

        蕭瀟瞪了他一眼。

        他嘆了一口氣，把傘子交給她便自己走開了。

        鄧芝桃和杜衡也留意到了兩人的互動，交換了一個眼神。

        石磊和蔓蔓先送子慕回家。杜衡駕車帶其他人到餐廳。

        小學生拾到了許多貝殼，在回程的車路上仍滔滔不絕談起在沙灘上的樂事。

        「我要把這個最大的珍珠蚌送給媽媽！」

        蔓蔓已經想好，送子慕一部兒童照相機作生日禮物，讓他好好記下每一次玩樂的片段。哥哥性格寡言，工作又忙。石磊他們來了葛家這一個月來，小孩子的生活的確更精彩了。

        晚餐在一間火鍋燒烤店吃。

        當石磊牽著蔓蔓走進去的時候，就只見到杜衡和鄧芝桃正坐著聊天，仍未開始點菜。那麼蕭瀟她們呢？

        「鄧小姐明天生日，她表姐到蛋糕店買蛋糕去了。」在沙灘時，杜衡沒有戴眼鏡，到餐廳他才又架起了。

        有些人，戴上眼鏡反而更有書卷氣，眼睛更有神，他便是這一種。

        滿桌子都是蔬菜盤和鮮肉盤，還有魚蝦等海鮮。桌子中間是一大鍋牛骨清湯，用牛筒骨、雞骨、白蘿蔔、粟米和秘製湯汁熬煮而成。這家店便藉著這湯底打響了名堂，讓店門前一年四季都大排長龍。

        歲晏一直想來試試，回南城前便提早訂好了桌。

        「我看看蕭瀟他們到哪了。」蔓蔓正想撥電話，那兩人便提著一個蛋糕紙盒進來了。

        「為什麼大家都未動筷啊？」歲晏笑問。

        蕭瀟坐到蔓蔓旁邊的座位。

        「走了一家又一家，才找到桃桃喜歡吃的玫瑰味蛋糕。」她附在好友耳邊說。

        「這樣桃桃對他印象會更好吧。」她瞟了瞟表妹旁邊那人。

        蔓蔓心想，哪有紅娘會帶走男主角，把女主角留在這裡的？

        歲晏看過蕭瀟的朋友圈，知道她無辣不歡，就到自助醬料區，把辣椒混合醬油、新鮮香菜、葱和大蒜，拿到她臉前。醬料也是這店家的招牌。

        論吃，他本身就是專家，不用天書教路。

        大伙兒都看著，蕭瀟又怎好拒絕了呢？看都不看他一眼，說了聲謝謝，便吃起了羊肉卷來。

        點了醬汁，又辣又香，人間美味啊！

        桃桃專挑芋頭、南瓜和地瓜那些高纖維的蔬果來吃，歲晏給她夾了幾回肉，她都勉強吃下了。

        杜衡看出了她不喜油膩，便用勺子把鍋面的浮油撈除。

        到切生日蛋糕的時候，鄧芝桃看到玫瑰蛋糕果然喜形於色。

        「謝謝表姐！這是我今年生日第一個蛋糕！」

        蕭瀟馬上看向歲晏，見他無意接話，便說：「不，不是我，是他專為你挑的！」

        桃桃笑著向歲晏道謝。

        大伙兒拍了一張合照。

        到了許久以後，在桃桃的婚宴上，一對新人的紀念短片也有這張照片呢。

        鄧芝桃住得遠，杜衡駕車送她回家。

        石磊看著車子走遠，心想，雖然跟本來預期略有不同，但這紅線怕還是牽對了。

        「我先走啦！」

        蕭瀟家與四合院不是同一方向，她便自己走了。

        走著走著，發現後頭還跟著一個人。她猛地回頭。

        「你，做什麼啊？」夜色暗沉，她還真是嚇了一跳。

        「不想做電燈泡，送你回家再走。」歲晏看向已走遠的那一對，笑著說。

        「哦。」她想，早知道就叫哥哥來接了。

        「東西給我吧。」

        蕭瀟本不想給他，但今天的確玩累了，膊頭都酸軟了，就不再逞強。

        歲晏提著她的手袋，還有自己送給蕭華的手信，邊走邊說起剛才火鍋店的羊肉卷，又說那湯底如何入味，醬汁怎樣特別。

        聽著他說個不停，蕭瀟莫名繃緊了幾天的心弦漸漸鬆開了，看他滿心都是吃，這個人真的急著找對象嗎？他對桃桃是很周到，但他似乎對每個人都如此。

        「你覺得我表妹怎樣？」

        「挺好的，你跟她關係不錯吧？」歲晏想，要不是蕭瀟堅持，他們也不用跑十幾間蛋糕店了。

        「早知道今晚要為你表妹慶祝生日，我們就不來這家店吃火鍋，小女孩可能更喜歡輕食，今晚的羊肉卷她都不懂欣賞」

        看吧，他根本就把桃桃當成小妹妹了。自己為什麼要當紅娘呢？真是蠢死了！

        「南城也有一間火鍋店，湯底比不過它，但海鮮料更豐富，還有蟹肉粥。找天帶你去試試！」

        他見蕭瀟不答話，在想著些什麼似的，就站到她面前，狐疑的看著她。

        「看著我幹麼？」見前面就到家了，她便奪回了手袋。

        「你今天真怪。」

        「你才怪呢！不給你介紹別的女生了」蕭瀟小聲地嘀咕。

        他湊近了才勉強聽到她的話。

        這時蕭華便從平房裡走出來了。

        「嗨！」歲晏見到前面高壯的男人一臉殺氣的看著自己，有點心寒。「這是給哥你的手信！」怎麼自己像在給黑/道大哥奉上過路錢似的？

        哥什麼哥？蕭華仍介懷著初見面時他爛醉的模樣，便隨口說了聲謝，把妹妹趕進屋裡去。

        蕭瀟趁門未關上，大聲向門外的男人嚷了句：「謝謝啦！快回去！小心看路啊！」

        老城區的夜街沒幾個行人，靜靜的，歲晏想想就明白了，原來她想給自己介紹表妹！

        這下輪到他氣悶了，難怪四少昨晚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肯定是他的主意！

        那邊石磊已和蔓蔓走到四合院外的小巷了。

        夏日晚風涼涼的，才一起沒多少天，蔓蔓已經習慣了那大掌的溫度。春風秋雨，她多希望還可以一直牽著他。

        「下周開始就忙起來了。」他緊握身邊人的手。

        蔓蔓輕輕嗯了一聲，他忙的時候，她也不會閒下來，九月份美院有一個畫展，她是主力。

        「是不是要送我禮物？」他輕啄了她一口。

        「我想洗個澡。」她低頭看了看手錶，都九點半了。「十點畫室等，好嗎？」

        會不會太晚了呢？但他剛說明天便要忙起來了

        「好。」沒等她改變想法，他便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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