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失落

到了栗原之后，齐烨忙碌了许多，每天深夜才能回来，而在清晨，苏瑾还未从睡梦中醒来，他就已经悄悄离开。

　　两人在大帐中，隔着屏风同住，苏瑾倒已经习惯了。每天夜里，她会在屏风之外铺上床铺，再回到屏风内的床榻上歇息。

　　夜已深了，苏瑾早已入睡，大帐的烛火点了起来，苏瑾微微睁开眼，看着屏风那边是齐烨熟悉的身影，便合上眼安心睡去。

　　不一会，苏瑾合上的眼睛感受到刺眼的光亮，十分不情愿地再睁开眼，苏瑾却被吓了一跳。

　　眼前是一张凑得很近的脸，而那道刺眼的光亮，则是他手中的烛火。

　　苏瑾一惊，马上坐了起来，再一看那人却是齐烨，刚才的害怕又变成气愤，皱眉说道：“吓死我了！你这是做什么？”

　　齐烨却是一副笑脸，坐到窗边看着她说道：“你看…你的嘴唇都干了。”

　　苏瑾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手指不由得去摸了一下嘴唇，再一想，这回答实在风马不相及，正要开口质问，齐烨的脸却又突然靠近了。

　　苏瑾的嘴唇触碰到一阵温热，大脑一片空白。他…又吻她了？

　　苏瑾脑海中的混乱还没有理出头绪，齐烨已经放开她，口中喃喃说道：“真不想停下来…这样美的梦…”

　　苏瑾呆呆地看着他站起身来，往屏风外走去，不一会便是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他已经睡着了。苏瑾怔怔地抬起手，去摸一摸自己的嘴唇。这里湿润的触感…是真的…

　　转头看向屏风那边，那个刚刚用突如其来的吻将她唤醒的人，却已经沉沉睡去，空气中只留下一阵浓郁的酒味。

　　苏瑾轻轻躺下去，双眼看着大帐白色的屋顶，睡意全无。刚才…就在齐烨吻上来的时候，自己心中竟会涌上甜蜜的感觉…

　　伸手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脸，像是要掩饰那不该有的心动…

　　清晨，苏瑾醒过来的时候，屏风那边空空的。齐烨已经走了吧，苏瑾缓缓坐起来，心中莫名地有些失落。

　　一觉醒来，昨晚的那个吻好像有些不真实，苏瑾疑惑着，或许，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大帐门帘打开了一下，是檀浥进来了，径直往书桌前去了。不一会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传令下去，明天出发。”

　　苏瑾心中一动，原来他还在这里…

　　听着檀浥还在同他说着什么，苏瑾的心神缓缓回来。

　　等到檀浥出去，苏瑾才起身走了出来。绕过屏风，齐烨正好看着她，“你…醒了？”

　　他语气如常，苏瑾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等会檀浥会送早膳过来。”齐烨匆匆说着，起身出去了。

　　苏瑾看着他出去，大帐里又恢复了安静，她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官道上，两个骑马的身影正在急急向前。

　　忠叔骑着马追上前去，向着牧清野喊道：“少爷！”牧清野拉一拉缰绳，将马停了下来，转头问道：“怎么了？”

　　忠叔将马慢慢靠过去说道：“少爷，已经派人往栗原送信，让陆掌柜拦下他们。少爷不用如此焦急，还是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再走吧？”

　　已经连续两天这样不停赶路，才赶到彭城。中间只稍稍休息几次，这样下去，身体实在吃不消了。

　　看着忠叔脸上的疲惫，牧清野看一看前方，转头说道：“我先赶过去，你慢慢过来就是。”说着，扬起马鞭又奔驰而去。

　　“少爷！”忠叔急急喊着，眼前只剩下一阵扬起的沙尘，和绝尘而去的少爷。

　　忠叔看着他离开，口中无奈地说道：“这样着急，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

　　檀浥送来早膳的时候，苏瑾才问道：“明天可要出发了？”檀浥回道：“是。”

　　在栗原几日，严帜已经将大军重新规整，准备着向荥阳行进。此时北魏正与柔然在黄河以北对峙，荥阳的屯兵自然减少了。

　　苏瑾听着帐外整齐的脚步声，想来是军队在做最后的准备了。檀浥见她无事，便默默退了出去。

　　刚走到大营中间，便看到齐烨正在看着士兵们晨练。看到檀浥过来，齐烨问道：“早膳送过去了？”

　　檀浥点头回答道：“是。”齐烨点点头，转过身去。早晨看到苏瑾的时候，突然想起昨夜似乎做了一个绮丽的梦，在梦里，他又吻了她…

　　心里存着这样不磊落的念头，所以看到苏瑾出来，他才会这样狼狈地出去…齐烨烦恼地摇摇头，是因为喝酒了的缘故吧？

　　第二天，大军开始向荥阳出发，预计两天到达。他们将以雷霆之势，直捣北魏防卫空虚的后门。

　　马车里，齐烨依旧是安静地看着手中的奏折，苏瑾闷闷地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

　　“再回到长安的时候，怕是已经入秋了吧。”齐烨抬起头，看着窗外说道。

　　苏瑾没有说话，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过身来背靠着车窗说道：“筠贵妃的孩子…深秋时节就要出生了。”

　　齐烨看着苏瑾，她的神情像是说着不相干的事情。

　　她的毫不在意，让齐烨心中莫名地刺痛。

　　不会有孩子出生…齐烨在心里这样说，口中却只是沉默着。事已至此，这样的剖白未免太多余。

　　齐烨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折子，心也一点一点低沉下去。胸口似是堆积着难以言喻的委屈，却无法向眼前的人道明。

　　吩咐马车停下，齐烨看着苏瑾转过去的侧脸，终于什么也没说，独自骑马而去。

　　蝉声喧嚣，心中却一片荒凉。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瑾靠着马车，轻轻地蜷起身体。

　　所以…这是他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吗？他在宫中的皇后与贵妃，和他即将降生的第一个孩子…

　　苏瑾自嘲地笑一笑，眼睛里却是酸酸的。早该知道，身为君主的他，必定不会成为谁一个人的丈夫。

　　曾经看过的古装剧中，女人们总是带着这样不该有的期盼，看着别人的故事的时候，她只会觉得好可笑。

　　可是现在，可笑的是自己而已。

　　要收起自己的心，这颗悄悄沉迷的心。

　　苏瑾深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脑海中常常回想起的那些片段统统赶出去…

　　栗原到荥阳的路程更加曲折难行，久驻荆州的大军习惯了南边的湿润空气，对干燥的气候也有些不适应起来。

　　军中有了些松散的迹象，齐烨更加忙碌起来，每日和严帜在大军前后骑行，以期鼓舞士气。

　　艰难行军几日，终于到了荥阳城外，大军在距城门五里外的祁阳山脚下驻扎。

　　祁阳山脚下有河流蜿蜒而过，河水流向荥阳城，形成了天然的护城河。大帐建在河边，站在门口便能看到高大的祁阳山脉。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河面上，河水潺潺，树影重重，夏日的热气渐渐褪去，空气中散发着青草和树木的清香。

　　终于到了这样风景优美的绿洲，苏瑾心下也放松了许多。抬头望向对面的山峰，山间满是重重叠叠的松木。

　　太阳缓缓下沉，苏瑾仰着头看着落日。

　　山间似是有什么光亮一闪而过，苏瑾看过去，那里却什么也没有，苏瑾疑惑地将视线移开了。

　　很快，太阳落山了，天边一片黑暗，四周的营帐都点起了烛火。

　　苏瑾看向旁边的黄顶帐篷，轻轻地低下头。自从那天她提起筠贵妃的孩子以后，齐烨像是渐渐和她疏远了。

　　只有在齐烨骑着马经过马车的时候，才能够在窗前见到他，而每当这时，齐烨却是目不斜视，继续骑马前行。

　　空荡荡的大帐，齐烨不再进来。苏瑾轻轻叹一口气，缓缓走回帐中。

　　太阳落山了，四周已经暗了下来，牧清野面前却是冲天的火光。

　　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是已经全部成熟的稻子。巨大的火舌之下，沉甸甸的稻米瞬间被吞没。

　　大火肆意蔓延，田边呼天抢地的农人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熊熊火光，将稻田渐渐化为灰烬。

　　一场大火，便将彭城本应是丰收的粮食尽数毁灭。

　　黑褐色的烟尘向上升起，像是一片巨大的黑云，将田间绝望的人们笼罩着。

　　收成已经化为泡影，这片本该庶富的土地经此一劫，接下来的定是食不果腹、饿殍遍野的凄惨景象。

　　这样阴毒的法子，也只有公孙师叔想得出来吧。迎着空气中烧焦的气味，牧清野骑马离开。

　　祁阳山的半山腰上，满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树木。唯一的一条小道旁边，一匹褐色的马在树下安然地吃着青草。

　　马尾轻轻扫起身后站立的人的衣角，那人却毫不在意，手中握着望远镜，正紧紧地注视着山脚下一个个闪着烛火的营帐。

　　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上前去，向着如雕像般伫立的人拱手说道：“老五已经得手了，正马不停蹄从彭城赶回来。”

　　那人这才收起望远镜，点头说道：“让他回茶行和老二、老三汇合，我看那陆老板是个怕事的，现已到了最后关头，可别让他误了我们大事。”

　　说着将望远镜递给身后的老四说道：“好好盯着。”说罢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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