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别有用心的火锅
晚上七点，晚会正式开始，场钟敲响后，眼前一片黑暗。
这是沈吟舟最没安全感的环节。
地上有反光地标，她们需要从台侧走到固定好的位置坐好，音乐起的同时，灯光才会打亮。
整个过程只能听声音交流，好在她听力非常好，听声辨音，听声辨人，都不在话下。
演出很顺利，算是给这场晚会开了个好头。
台侧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从专门空出来的一道幕上下场。
上台时没有阻碍，下台时那里人就多起来了。
大礼堂年久失修，台侧更是无人打理，木地板难免有翘起来的地方。
沈吟舟的琴已经交给陈斯，急着去台侧换鞋，然后下台拍摄，没注意被木地板绊了下鞋跟，向前踉跄几步，眼看就要撞在墙上。
下一秒，突然被一股沉稳的力量拦腰稳住了。
借着昏暗的台侧光回头看去，沈吟舟怔怔不知说什么，是贺言锡。
他身上是淡淡的柠檬味。
贺言锡喜欢酸的口味，尤其喜欢喝柠檬水，这是沈吟舟高中就知道的。没想到洗衣液都是柠檬味，真是好执着好专一的人啊……
贺言锡彻底想起来了。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场景，他接过沈吟舟。
就在高中开学典礼她演奏《钟》之后。
当时应该是问她，琴重要还是命重要？
小丫头片子大小的沈吟舟两眼雾蒙蒙的，神情慌乱，显然也受了惊吓，但还是理直气壮回答他：“当然是琴重要！”然后委屈巴巴地撇着嘴，说，“谢谢你”，之后就转身跑了。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在森林里不小心弄伤了脚，跑的时候跌跌撞撞，一瘸一拐，以至于贺言锡站在台上展开演讲稿，看着她跑开的身影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该演讲了。
“谢谢你。”沈吟舟率先回神，如同触电一般挣开他扶在自己腰间的手，即便穿着高跟鞋，也四平八稳从台侧利利索索走了下去。
罗非目睹了全过程，他也准备扶的，奈何站的远了几步，又比贺言锡慢了几步。
负责盯流程的舞监同学只看见这两个人火箭似的往台侧冲，下一个缓解就该他们上台了，这是突然一起内急？那可不行，憋也得憋到下场。
幸好，只是英雄救美。
不过同步程度之高，看起来怎么就那么微妙呢？
“咳，贺学长，罗学长，下个环节该你们上台了，准备一下吧。”
“嗯。”贺言锡颔首，神色如常。
面对罗非有些吃味的眼神，贺言锡内心坦荡，他只是本能反应。
然而发热的手掌却下意识收回裤兜里，直到正式上台才慢慢拿出来。
原来他们那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了。贺言锡想。
沈吟舟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把镜头稳住。
看着取景器里气宇轩昂、侃侃而谈的贺言锡，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执着专一，温柔坚定，多美好的品质。
似乎每次靠近，都会更喜欢他，这么好的贺言锡，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又怎么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呢？
她真怕自己的喜欢藏不住，被他察觉，被他女朋友察觉，那她就太可恨、太糟糕了。
好在全场只有舞台上是亮着灯光的，沈吟舟的失落和自责无人察觉。
晚会接近尾声，沈吟舟相机里的照片也被她同步传输到宣传部的工作电脑上，洛书谣正和宣传部部长一起筛选照片。宣传部部长竖着大拇指赞不绝口：“主席，你舍友简直和你一样优秀，琴拉的好，照片拍的也好，简直宝藏女孩儿啊。”
洛书谣一边挑了几张关键人物的照片，直接发到工作组里让传媒部根据文案部提前写好的推送文案排版编辑，一边笑到：“我家舟舟可比我优秀多了，让大家收拾收拾准备撤吧，今晚和法学院院会的人一起聚餐，零点烤串吧，让大家晚上没事的都去。”
“好嘞～”宣传部部长立刻就去小群里招呼干事们了。
沈吟舟听了一耳朵，原本打算让洛书谣帮她把相机电脑带回去，看来只能自己背着。
那边陈斯正使唤人高马大的何笑向沈吟舟招手。
夏子谦就在陈斯旁边，已经收拾得很精致，比今天上台的罗非和贺言锡还要正式。
大老远看沈吟舟左手相机包，右手电脑包，肩上还有背包，夏子谦推推罗非：“去。”
“去啥？”罗非茫然。
等他反应过来，沈吟舟的背包和电脑包已经被被另一位小提琴手陆嘉许接过去了。
罗非知道陆嘉许，每次演出都坐在沈吟舟旁边，一些协奏曲，他会陪沈吟舟站在台前，俊男美女，看着就赏心悦目。
还没放下的时候，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对陆嘉许羡慕嫉妒恨。
“……”夏子谦无可奈何，唉声叹气拍拍罗非的肩膀，吐槽，“活该单身。”
何笑原本拉着贺言锡和罗非两个大神学长聊天，看沈吟舟来了，笑呵呵搂住两位学长，对着沈吟舟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微笑：“舟舟～快帮我们和个影，要帅一点，腿长一点。”
沈吟舟无奈轻笑：“换个背景吧，这里太暗了。”
“可以，那面红墙吧。”何笑带路。
尽管这三人腿已经够长了，沈吟舟还是微微屈膝，给他们一个腿更长的加成。
拍完何笑还想拉着四重奏一起拍，被陈斯拉着耳朵拽走了。
聚餐定在海底捞，何笑请客，为了感谢乐团的三位学长学姐帮他攒了个临时的四重奏乐队，能让他在百年院庆上露脸。
故而夏子谦三人的加入也非常顺理成章，因为是何笑请客，而他作为法学院新生，正好想抱大腿。
一行人非常惹眼，都是从台上下来的，着装非常正式。
何笑陪贺言锡和罗非两位大神学长在前面，请教专业课，沈吟舟和陈斯走在后面，夏子谦在陈斯旁边献殷勤，陆嘉许只管拉着沈吟舟看戏。
“舟舟，我觉得他俩有戏。”陆嘉许小声嘀咕。
沈吟舟无法理解，陈斯明明是拒之千里的嫌弃态度，怎么会有戏？
“你确定？”沈吟舟满头问号。
“当然。”陆嘉许挑眉，“你想想斯姐的前几任男朋友，就能得出结论，她是个颜狗，就喜欢舔狗。一旦舔狗不舔了，她立刻把人踢了。再看这位法学院的哥们，出了名的多情，就喜欢挑战高难度，而且贵在坚持。纵观全校，还有什么比拿下物理学院高岭之花、高知准女博士陈斯更有难度的事情？所以你瞧，他俩多合适。”
沈吟舟觉得他说的没道理，但还是捕捉到了重点，捂着嘴小声问陆嘉许：“夏子谦的花名都已经传到你们计算机院了啊？计算机院才几个女生啊，也有人遭了他的毒手？”
陆嘉许轻咳两声：“那倒没有。我舍友在传媒部，刚在现场看见夏子谦对你献殷勤，专门发微信让我提醒你，远离豺狼。”
“什么仇什么怨呢，你舍友跟我也不认识啊。”沈吟舟忍俊不禁。
陆嘉许跟着笑：“前段时间，他把我舍友刚追到手的女朋友撬了。”
“这就有点过太分了，你舍友能忍？”沈吟舟好奇。
陆嘉许摇头：“不能忍，叫了我们全宿舍去堵人，发现这哥们儿已经换人了。”
“……”沈吟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拍拍陆嘉许的肩膀，宽慰，“让你舍友想开点吧，下次谈个异地恋，被他挖墙脚的概率能小一点。”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憋住。
贺言锡回头想催夏子谦，率先看见沈吟舟展颜欢笑。
眉眼弯弯的，露出她的一对酒窝，和那对小虎牙。
路灯下的舞台妆恰到好处，像黑夜里偷偷起舞的公主。
视线对上的瞬间，公主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微微低头后，看向她身旁的人。
贺言锡猜想，他的甜枣社交，大概是过期了，沈吟舟似乎又开始怕他了。
转过头去继续敷衍何笑的问题，全然没注意到在他身后，沈吟舟重新抬头后，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和陆嘉许闲聊，连敷衍都是意兴阑珊。
游离的视线看似是在寻找什么好风景，假装不经意地停留在贺言锡的侧脸，然后连嘴角的窃喜都带着春天的温度。
旁边陈斯终于忍无可忍，和沈吟舟换了位置，挽住她的胳膊，小声嘀咕：“舟舟，咱俩走快点，你先陪我尿遁再说。”
“嗯？”沈吟舟回神，已经被陈斯拉着一路小跑。
夏子谦两手插兜，笑容意气风发：“你们慢点儿，别摔了。”
看他这幅狗德行，贺言锡就知道他这次又十拿九稳了。什么时候能出现一妹子把这花蝴蝶收了呢？
贺言锡和罗非无奈对视，两个人是同样的想法。
正逢周末，又是高校附近的商业街，即便过了饭点，海底捞里仍然人满为患。
好在何笑作为黑卡会员提前预留了包厢，一行人这才在排队的人们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直接入场。
饭桌上，有何笑和夏子谦在活跃气氛，完全不用担心冷场。
沈吟舟只做听众，听到好笑的便笑一笑，听到和贺言锡相关的，难免会多留意些。
“对了贺哥，我看学院保研名单上第一个就是你，你不出国了？”何笑问。
贺言锡皱着眉头：“我没说过要出国。”
“啊？”何笑挠头，“雨珊学姐不是要去加拿大么？大家都说你们会一起去，我以为贺哥你不准备在国内读研了呢。不过也没关系，以你和雨珊学姐的感情，异国恋也没问题，等她学成归来，或者你去国外读博，又是一对神仙眷侣……”
何笑话多且密，没给其他人任何插嘴的机会。连夏子谦和罗非示警的眼神也没看到。
沈吟舟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耳边轰鸣作响，连呼吸都开始难以自控。
仿佛连自己的身体机能，都嘲讽她刚才在路上短暂而小心的觊觎……于是只能拍拍陈斯，叫她一起出去调蘸料，等身后的门隔绝了包厢里的声音，才找回呼吸的节奏。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陈斯关心。
沈吟舟摇头浅笑：“没有，可能包间不太通风吧，有点缺氧，出来就好了。”
陈斯非常认同：“我也缺氧。你说这何笑也怪缺心眼儿的，什么人都能攒一桌，我们跟那几个法学院的又不熟。也真奇了怪了，他们怎么会同意跟过来？脸皮真厚。”
沈吟舟眼神意味深长：“是夏子谦脸皮厚，跟别人可没关系。”
“……”陈斯白眼一翻，赌气似的往盘子里丢了块西瓜，“那我可谢谢他了。”
调着蘸汁，陈斯又问沈吟舟：“夏子谦说你们是高中校友，他这人到底怎么样？外面那些关于他特别花心的风言风语，都是真的假的？”
沈吟舟再一次认可夏子谦的魅力，笑容无奈：“我跟他高中也不熟。至于那些风言风语，很遗憾，我身边还没有女生遭他毒手，要么你做第一个？”
这就有调侃的意思了，陈斯撇嘴：“那还是算了。要说帅，我觉得还是贺言锡更帅一点，我就喜欢那种一身正气的，西装一穿，超级禁欲。诶，舟舟，那你跟贺言锡也是高中校友啊，你跟他熟不熟？有没有什么八卦可以分享啊～”
沈吟舟已经不知道往自己碗里加第几勺朝天椒了，摇摇头：“也不熟。”
“啊～好的吧……你有他微信么？”陈斯追问。
沈吟舟继续摇头，提醒：“也没有。他有女朋友。”
简短，却带着几分认真的恼意。
陈斯看似没有察觉，继续口嗨：“那没事啊，刚才在包间里不是说了么，马上异国了诶，距离远还有时差，得多好的感情才能坚持下来？”
“他们的感情特别好。”沈吟舟放下那碗朝天椒，看见陈斯神情错愕，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生硬了。
为了避免被陈斯察觉她的异常，沈吟舟勾勾嘴角，笑容勉强：“我肚子不太舒服，去趟洗手间，你帮我把蘸料端回去吧。”
看着沈吟舟落荒而逃的背影，陈斯才逐渐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喃喃自语：“什么都没吃就肚子不舒服？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暗恋，简直丢姐姐的人。一路上小眼神都粘在人家身上了，还想藏？还想藏？被姐姐稍微一试探就露馅儿了……啧啧……这一碗朝天椒，辣不死你，让你不跟姐姐说实话，再给你加两勺……嘿嘿嘿嘿……”
那边沈吟舟也没料到从卫生间出来，会在洗手台遇到贺言锡。
贺言锡见她傻站着，扫了眼旁边的洗手池，很贴心：“都有水，不用等。”
“……”沈吟舟腼腆地对他笑了笑，过去洗手。
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却不敢问。
沉默是今晚的海底捞洗手台。
她还洗着，身后机器‘轰轰作响’。
没多久，贺言锡烘干结束，两手插兜站在她旁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你从哪儿听说我和罗雨珊感情特别好的？”
不等沈吟舟回答，他继续说：“我跟罗雨珊分手有段时间了，你以后不要散播谣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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