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约定

谢御遥身上的绑带都被解开时，侍女刚巧战战兢兢地推着空轮椅回来。

        姜昀去扶谢御遥时，后者轻声在她耳畔道：“这个侍女，好像很怕你的样子，也许有猫腻，小心。”

        姜昀：“……”猫腻倒没有，主要可能是刚才被她吓住了。

        待谢御遥坐好后，姜昀绕到了轮椅后，挽起袖沿，亲自推他离开柴房。

        离开屋门前，谢御遥偏过头看了看她放在椅背上的手，用眼神问她：‘你确定要亲自推我？’

        姜昀也用眼神回应：‘嗯？有何不可？’

        谢御遥眨了眨眼：‘这个，可能一会你就知道了。’

        等两人走上公主府的主干道，路过的侍女仆人越来越多时，姜昀看着她们的奇妙眼神，终于顿悟了：

        她跟他现在这阵仗，活似皇帝去接被发配到宫外寺庙的妃子，为了以示恩宠，回来时亲自为她驾车。

        姜昀：“……”很好，反正也没那老嬷嬷了，姬芙放荡不羁的奇怪行径也不差这一条。

        待得进了寝屋，姜昀先简单地清理了下手上的伤口，缠上纱布再打上一个蝴蝶结。

        谢御遥认真而沉默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在她包扎完后，他才沉沉开口：“无论下次发生什么，都别伤害自己。”除此之外，他现在竟无法给她任何的帮助……真是令人憎恶的无力。

        姜昀弯起眉眼，满口应下：“嗯！”

        然后两人在餐桌旁落座，侍女们开始上菜。

        当热气腾腾的蟹黄灌汤小笼包和晶莹剔透的虾饺摆上桌时，姜昀的眼睛都被点亮了。

        上到玉田胭脂米时，谢御遥环顾一圈，好奇问道：“你把那个老东西关起来了？”

        一个侍女手一颤，两碗藕粉桂糖糕从手中托盘滑落，“啪嗒”一声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侍女当即下跪，手撑在地上被碎瓷割破也无所知觉，只是砰砰地在地面上磕头：“奴婢知错了，求殿下饶奴婢一命！！”转眼额头就青了一大片，还沾了些殷红的血和半透明的藕粉桂糖糕，诡异又滑稽。

        姜昀听着那清脆的磕头声听得头皮发麻：“无事，你退下吧。其他人把菜放这，然后也都退下吧。”

        侍女们如蒙大赦，手脚麻利地把剩下的菜品和点心在餐桌上摆好，然后用平时两倍的速度离开了房间。

        谢御遥挑眉看完了整幕，待屋中只剩两人时，他才问道：“你做了什么？她们今天好像都很怕你的样子。”

        姜昀拿筷子的小手一顿：“咳咳，也就是，跟那老嬷嬷吵了一架，然后赐了她一杯毒酒……”说到最后，姜昀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她的蟹黄小笼包都失去了兴致，心情烦闷地捂住了脸：“好像太轻率了，我今天把一切都搞砸了。”

        谢御遥捕捉到一个词：“一切？还有什么事？”

        姜昀咬了咬唇，望着水晶虾饺的双眼里写着绝望：“我，在赏梅宴上，跟霍潜黎他未婚妻，那个什么京中第一才女下棋，连赢她两盘。”

        谢御遥：“……噗。”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他都能想象到赏梅宴上其他人瞠目结舌的样子。恐怕很快，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就会“雷”遍整个燕京吧，想想倒也有趣。

        “回来以后发现你被欺负了，我一气之下就把那老嬷嬷给……也不知道要怎么向宫中交代。”说着说着，姜昀忍不住眼眶一酸，“我真的好没用，娘亲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但我怎么都忍不住，这下可好，他们肯定会发现我有问题的，你也会被我拖累的。”

        一只无力的手虚虚拂过她的脸颊，拭去从她眼尾簌簌滑落的泪珠。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姜昀泪眼朦胧地望向谢御遥，在他坦然明亮的眼神中，得到了此时她最需要的安慰和认可：

        “你已经尽力了，做得很好。虽然行事确实有些出其不意，”谢御遥忍不住一声轻笑，“但是你演的可是姬芙，赵国燕国的人你随便抓一个问，没人会觉得她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姜昀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但旋即又黯淡下去：“可这两件事实在没法解释……”

        谢御遥道：“还记得我们初三晚上下的那局棋吗？”

        姜昀小鸡啄米式点头：好久没遇到那么新奇的棋路了。

        “那局你一时看不出我的棋路，复盘时才发现，其实是你认识的一招的变式。所以你现在也跳出来看看，姬芙本人当真没有赢了那个京中第一才女的可能？没有杀了那老东西的动机？”

        姜昀努力思考了片刻：“第二个动机是有的，而且也算充足。但是第一个可能性很小，除非她是个围棋天才，能够在一个月里练到那种程度。”

        谢御遥轻轻笑了一下：“那就足够了，她又没学过，谁知道她是不是围棋天才？既然你如今真的赢了才女，那就是真的。再说了，还有我这个高手师父，可能性就更大了。”

        姜昀：“嗯？！”他什么时候成她师父了？

        她微微眯眼：“你占我便宜！”方才的焦虑烦闷已在不知不觉间散去。

        谢御遥无辜眨眼：“这不是为了增加天才姬芙在一个月里成为围棋高手的可能性嘛。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没有你，我应该已经死在姬芙手下了。”

        “所以，多谢。”

        少年的致谢突如其来，姜昀看着他认真的眼眸，才突然惊觉，自己的出现于他而言无异于是雪中送炭。即使总是冒冒失失，缺根筋的她是块不怎么好燃的小炭，但也陪他度过了一段格外寒冷的冬天。

        不过，寒冬已过，春天即将到来。

        姜昀伸出小指，碰了碰他的小指。

        “那，约好了，道阻且长，我们就一起溯洄从之！路漫修远，我们就一起上下求索！你的伤也一定会治好的！”

        谢御遥颔首：“自然。不过，据我所知，这种起誓，一般不都需要勾住手指吗？”

        姜昀脸颊泛起一层不自然的薄红，视线也重新飘回她的虾饺和蟹黄小笼包上：“据我所知，都、都可以！哎呀，意思到了就好。”

        少女粉面芙蓉腮，扑闪着蝶翼似的长睫，掩住杏眸中点点未言的玲珑心思，像春风中轻颤的一枝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少年的心跳快了快，也霍然懂得了她的未尽之意：他与她，一个即将及笄，一个快要弱冠，都是快要成家的年纪了，不再是可以毫无罅隙肆意玩闹的小孩子了。

        虽然大概现在除了他与她自己，满天下都没人会相信，他与她之间还是清清白白恪守着君子之礼吧……

        心神微乱，他故作镇定：“嗯，意思到了就好。”

        “说起来，今天的后厨很有眼色嘛。”姜昀心满意足地夹起一只胖乎乎的虾饺，“知道我今天赏完那破梅花肯定累，给我准备我最爱吃的几样菜，得赏。”

        谢御遥含笑颔首：“我建议重赏。”

        姜昀嚼着她的脆脆虾饺，幸福感从味蕾洋溢到每根发梢，正处于万事都无比好商量的阶段：“可以可以都可以！”

        “因为是我让他们做的。”

        “……”姜昀瞬间被噎了一下，连咳数声才平复，然后诧异地望向谢御遥，“你今天上午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谢御遥弯起唇角：“被关之前吩咐的，托了你的宠，她们还算听我的话。所以，想好给我什么重赏了吗？”

        事出突然，姜昀先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道难办难办，继而灵光一现，心生一计，夹起一个小巧玲珑的蟹黄小笼包递到他的唇边，待他用完后，她才笑吟吟道：“同桌用膳，挽红袖执玉箸喂君餐算不算？”

        “哎呀呀，中计了。”谢御遥装模作样地一声叹息，“好一个聪敏机智的公主殿下，在下自愧弗如。”

        “哎嘿，一般般聪敏啦，低调低调。”话是这么说，但她亮晶晶的明眸和身后晃起来的小鹿尾巴已经暴露了她此刻是万分受用，心花绽放。

        “对了，提起‘在下’，我想起来，你现在好像还缺个名字，就是，给侍女她们这些外人说的名字，啊，或者叫做‘代号’比较合适。”涉及到名字，姜昀小心翼翼地描述着，生怕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而心生芥蒂。

        谢御遥察觉到了她的玲珑心思，一时心中云晴煦煦：“别担心，这种事我不在乎，至于代号嘛，嗯，你帮我起一个？”他相信她的才华和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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