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葫芦镇衙门，起早的衙役看到匾额上挂着个滴血之物，定睛一看，吓了大跳，竟是雷霹雳的人头，慌忙通知县令大人。那县令忙派捕头去打听，说是威虎帮昨夜被人血洗，接着几乎全县衙出动，赶往威虎帮山寨。

        翌日，葫芦镇辖区内放起来鞭炮，锣鼓喧天，一派喜庆。不是逢年过节，也不是朝廷减免赋税，而是威虎帮一夜之间被灭，土匪余孽也被官府抓住，解救出不少被抓的妇女及人质，为地方做了一件大事，因此特地敲锣打鼓广而告之。百姓纷纷叫好，奔走相告。为害一方的威虎帮终于被铲除，真是大快人心，至于是何人所为，有说是威虎帮作恶多端，仇家数不胜数，是来寻仇的，也有说是江湖侠士看不惯威虎帮为非作歹的，替天行道收拾他们。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这次去镇里，置办了许多物品，把房子布置一番，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像是一个家。房前屋后的地都平整出来，围上了篱笆，并且种上了瓜菜种子，并留着地方给云苓种花。

        云苓在新房子里走了许多遍，发现了许多惊喜，厨房旁边加了一间柴房，里面整齐地堆放着许多干柴。房屋整体格局没变，她的房间仍在原来的位置，他养病的房间布置成书房的样子，至于原先爷爷奶奶那间空着。

        绝命指着空房间问道：“那个房间，你想怎么用？”

        “你做主就好。”云苓心想你住就好了。

        绝命点点头，替她拿了主意，“那就放药材。”

        云苓一愣，问道：“你住哪里？”

        “厨房。”反正还有一晚而已。

        这次，绝命又买了一床厚棉被，说是给她到天冷时加盖的，并把她的小床搬到了原来的房里，并做成了大床。

        云苓觉得奇怪，为何他不给自己弄一张床，睡在厨房不是长久之计。她想了想，道：“后福哥，那个房间你住吧，住在厨房不好。”

        “不了。”绝命的眼底略过一丝不忍，欲言又止。这天，他做了些架子，放到房间里，并把买来的簸箕箱子等放进去，把房间布置成了储物间。

        看着焕然一新的家，云苓很是感动，去祭拜爷爷奶奶时，告诉了他们这个好消息，在两位老人安葬处，可以望见那个崭新的家，想必他们是很高兴的。

        晚饭地点换成了正厅，一张八仙桌，两人，三菜一汤。云苓吃得不多，细嚼慢咽，用过晚饭天已全黑。

        看着全新的家，云苓很开心，说道：“后福哥，明天我们一起去山上采药好不好？”

        绝命移开目光，终于说出来那句话：“明天我就走。”

        少女的笑容瞬间凝固，没明白过来，他要走？去哪儿？不留下来吗？为什么？“你……要去哪儿，镇上吗？”她的声音微微地颤抖。

        绝命面无表情地道：“离开这里。”

        云苓一脸惊愕，“你不要留下来吗？为什么要走？”

        “不。”绝命态度坚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从未想过留下来，所以只买了一床被褥。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准备的，在他离开之后，她也能好好地在这里生活。

        云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离开也没关系，她可以等他回来，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

        “不回来。”绝命回答得斩钉截铁。身为赤珠楼的杀手，誓死为组织效力，经此一别，必定不会活着回来，因此不给她半点念想。

        云苓心里难受，想哭，哽咽地问道：“这里不好吗？”一直以为，他家里没人了，孤身一人，现如今这里一切都变好了，会留下来，跟她一起生活，谁曾想他要走。

        这里很好，只是不适合他。大仇未报，他必须走，走了就回不来了。绝命没有回答，而是道：“威虎帮那些人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你可以安心地住在这里。”

        云苓不死心，近乎哀求地挽留：“可以不走吗？”

        绝命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能。”

        原来他早就想好要走了，所以才盖了房子，买了那么多东西，都是给她留着的。云苓心里难受，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地掉落到桌子上。

        绝命狠下心，没有再说一句话，随她哭去，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

        想到他走之后，自己又是一个人，她心里更加难过，低下头来，默默垂泪。然而，他低估了她的眼泪，断断续续，一直哭到深夜。

        夜凉如水，这样哭下去，只怕她身子会受不了。他终于开口，“时候不早，睡吧。”

        云苓用手帕擦了擦泪眼，轻轻摇头，不能去睡，怕一觉醒来再见不到他了。

        似乎洞察了她的心思，绝命说道：“我不会偷偷走掉，明天等你睡醒了再走。”

        云苓仍是摇头，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留下来。

        “你不去睡，我现在就走。”绝命说着就站了起来。

        云苓忙道：“不要走，我去睡，我听你的。”她抹了眼泪，回了房间，但悲伤心酸，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心里难受，没能挽留他，不知道怎么办，便翻身起床，披了件外衣，出了门，到后山上，告诉爷爷奶奶，兴许他们能知道怎么把他留下来，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绝命仍旧睡在厨房，生了个火堆，看着忽明忽暗的炭火，思绪翻飞，亦是睡不着，继而听到开门声，便马上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深邃夜空下，灯笼中烛光微弱，忽明忽暗，那少女身影单薄，弱不禁风，却倔强地缓缓向山上移动。

        云苓跪在墓前，茫然地诉说着，“爷爷奶奶，后福哥要走了，我不想他走，我要怎么办？”

        隐身在草丛中的绝命听得明白，他相信她在这里能过得很好。她一身医术，深受镇子上的人喜欢和敬重，可以开个医馆，将来会遇到一个人品好、正直善良的男人，成亲生子，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自然是听不到回答，云苓哭了起来，呜咽着，“爷爷奶奶，我好想你们，你们回来好不好。”

        凉风里，孤坟前，少女伤心地抽泣，声声哀求，形单影只，无限凄苦。

        两位老人一语成谶，当真撒手人寰，留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绝命心中五味杂陈，思绪翻涌，久久无法平静。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啜泣声渐歇，纤弱的身子趴在墓碑前，一动不动。

        绝命意识到不妥，便快速从草丛中出来，发现她已昏睡过去，双手冰凉，立即小心地把她横抱起来，护在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她。她很轻，身子很软，柔弱无骨，抱着如柔柔软软的云朵。

        她窝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呢喃，“后福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冷硬如铁的心柔软起来，萦绕着一段缱绻不尽之意，禁不住就答应了她，但他很快清醒，决不能这么做，只能把她护得更严实。

        次日，云苓醒来已日上三竿，发现自己在房间里，窗外虫鸣鸟叫，立即冲出房门，看到厨房内炊烟袅袅，知道他还在，才放下心来。

        此时，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既然他不能留下来，她便跟他走，他走到哪，她跟到哪。

        云苓回房打扮一番，让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小跑着奔向厨房，快乐地像只早起的鸟儿，“后福哥，早！”

        她亭亭地立在那里，明眸皓齿，灿若烟霞，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光晕，真如奇花初胎，明漪绝底，美若天仙。

        绝命看得呆了，想起劫后重生睁眼后，她对他的笑，如梦似幻，恍如置身仙境一般。

        云苓满含希望，而又小心翼翼地问他：“我能跟你走吗？”

        这就是昨夜两位老人给她的指示？绝命一愣，回过神来，走到门口，挡在了她面前，断然拒绝：“不能。”

        从未想过带她走，她太单纯太美好，此处世外桃源般无忧无虑的生活才属于她，外面的世界太凶险，她不谙世事，根本活不下去。

        云苓脸上的光立即暗淡下来，仍不死心，继续争取：“我会做衣服、洗衣服、做饭、会看病，会照顾自己，绝不会给你带来一点麻烦。我保证，我发誓。”她举起手来，信誓旦旦。

        “你会拖累我。”她过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他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况他独来独往惯了，带着她不止是累赘，还会害了她。

        “是我哪里不好吗？我改，我一定改。”云苓又想哭，但强忍泪水，很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

        你很好，太好了，是我不好。决明心道。人品好，正直善良，他认为自己一样皆无。更何况，她是大夫，专门救人的，他是杀手，专门杀人的；她在亲情疼爱中长大，而他从小到大只有杀戮和仇恨，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四处漂泊，更不可能给她安安稳稳的日子。

        绝命冷笑，眼露凶光，说道：“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云苓摇头，她不在乎，这不重要。

        绝命拿起倚在墙角的大刀，寒刀出鞘，声音冰冷，“杀手。我是一个杀手，专门杀人的坏人恶人。”

        他的脸冰冷如岩石，眼里露出杀气，让人不寒而栗，背脊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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