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云苓冷不防吓了一跳，随即定了定神，坚定又温柔地道：“你是好人，你救了我。”

        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是为了救她而杀那些坏人的，是个大英雄，绝对不是坏人恶人。

        确实，自父母死后，他生命中第一次救人，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是她。大概，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会认为他是个好人。绝命狠心道：“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你我两清，从此互不相欠。”

        云苓如梦初醒，原来他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二人互不相欠，可以无所牵挂地离开。她黯然神伤，潸然泪下，哽咽地道：“后福哥，我想跟着你。”

        看着莹莹泪光，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绝命有一瞬间心软，但很快恢复理智，带着她只会给她带来灾难，不如快到斩乱麻，断了她的念想。

        绝命深吸一口气，诚恳地道：“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也有不能带你的苦衷。你不要这样，好好在这里生活，可以吗？”

        云苓抬头看他，不是很明白，理由和苦衷又是什么？

        绝命相信，她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只要耐心跟她讲道理，她会听进去的，因而又道：“你身体不好，跟着我只会拖累我。”

        “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已经不用吃药。”

        “我去葫芦镇半时辰可以来回，你呢？一趟要两个时辰。”

        “我……”云苓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反驳，确实，她走路很慢，要他等，是连累了他。

        绝命见她有所动容，继续道：“听话，在这里好好生活，你爷爷奶奶在天有灵，才会安心。”

        不能拖累他，不能让爷爷奶奶担心，终于，云苓含泪点点头，“嗯。”

        绝命又道：“夜里不要去山上，万一有个好歹，你爷爷奶奶在天有灵，会担心的。”若他不在，她在山上睡一夜会被冻死。

        “嗯。”云苓再次乖乖点头，努力将泪水憋回去，问道：“那你要去哪里？”

        “天大地大，走哪算哪儿。”

        虽然赤珠楼总部在京城，但是他经常去各地执行任务，漂泊不定，四海为家。

        见她终于不哭，绝命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说道：“好了，吃饭了。”

        吃过早饭，云苓强忍悲伤，收拾了仅有的一些丹药，放进小盒子里，用一块蓝色的布包好，递给他，嘱咐道：“这里面是些丹药，万一遇着伤病，可以用，症状和功效都写好放里面了。”

        当然，她不希望他受伤，希望永远用不到才好。

        “多谢。”绝命接过了盒子。

        云苓抿抿嘴春，想要尽量拖延离开的时间，又道：“可以迟几天再走吗？”那双翦水秋瞳盈盈地望着他，希望他点头答应。

        绝命沉默，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少女，雕塑般的脸上有一丝动容，手握紧了小盒子，沉甸甸的，内心在犹豫挣扎。

        云苓拽紧了手帕，退了一步，眼里闪着希冀的光，“再多留一天也行，明天再走，可以吗？”

        最终，绝命狠下心来，果断拒绝：“不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他怕自己到时候就舍不得走了。

        云苓眼里的光黯然失色，“我做些烧饼，你路上吃。

        “我做好了。”绝命看看草堆，包袱已经收拾好，里面有几个烧饼和那件新衣衫。

        一片沉默，云苓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了，保重。”绝命转身拿起了包袱和身旁的大刀，与她擦肩而过。

        就这样走了吗？云苓想要抓住，可是无能为力。她猛然回过神，冲着他的背影道：“我送你。”眼泪在眼泪打转，眼看就要掉落。

        冷硬如铁的心再次猛地抽动，绝命终于点头：“嗯。”

        “我帮你拿。”

        绝命把包袱递给了她。包袱很轻，但她感觉有千斤重，想要握住，却力不从心。

        她这次走得更慢，可就算再慢，都有走到终点的时候。到了山谷出口，他停住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回去吧，不必再送。”绝命从她手中拿过包袱，不等她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云苓怅然若失，呢喃问道：“后福哥，你会记得我吗？”

        他听见了，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快步向前走。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此去一别，便是生死两茫茫，从此天涯是路人。

        不会记得，很快便能忘了她。绝命如此告诉自己。

        云苓立在原地，泪水朦胧了视线，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最终消失在转弯处。忽然，她迈开脚步，沿着他离开的方向追去，但任凭她如何努力地跑，都不见他的踪影。

        云苓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该往何处。哭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斜才慢慢地往家里走。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想起他在砍断木柴，汗如雨下，想起他在练武，快如疾风，想起他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点点滴滴。

        小鸡已经长大，唧唧地叫着，云苓擦了擦泪痕，拿来白米，一点点地撒在盆子里，小鸡很快便吃饱了，在她脚边打起盹来。

        “小鸡，以后这里就剩下我们了，你们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小鸡唧唧地叫了几声，似乎在回答。

        云苓坐在小石凳上，轻轻摸着小鸡的小脑袋，小鸡越发挨在她脚边，睡着了。冷风吹过，她抱着双腿，头枕在膝盖，缩成一团，看着熟睡的小鸡仔，默默垂泪，想着他到哪里了，吃饭了没有，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

        夜幕降临，少女还坐在哪里，小鸡已经回窝。她看看空荡荡的脚边，再次茫然。后福哥走了，小鸡也不理她了。看着漆黑空旷的山谷，感觉心口空荡荡的。她想起了爷爷奶奶，他们在看着她吧，她这么没用，总是哭，他们会不会担心。想到此，她起身回屋，拿了个灯笼，再次往山坡上去。

        其实，绝命还未走，在暗处观察着她。看到她又上山去，不免担忧起来，若在山上睡去，就麻烦了。

        云苓跪在墓前，诉说道：“爷爷奶奶，后福哥走了，我真没用，他不肯带我走，我真的是个累赘吗？”

        草丛里，绝命听了百感交集。她不是累赘，是他没信心能够保护好她。

        云苓呆呆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哭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绝命有一丝隐忧，万一又昏睡过去，要怎么办。再次把她抱下山去？

        一阵强风吹过，吹灭了灯笼。云苓回过神来，擦拭了泪痕，站了起来，看向大河的方向，夜色下隐约看到白色的河水浩浩汤汤流向远方，再回首看看家的方向，终于迈开步子下山。

        看着那个缓慢移动的纤弱背影，绝命暗暗松了口气。正当此时，云苓被杂草绊倒，一声惊叫，便摔倒在地。

        绝命差点冲了出去，终究是忍住了，所幸看到她没有哭，尽管痛得直抽着冷气，仍是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

        她的内心远比外表看上去要坚强。

        膝盖和手部都擦伤，渗出鲜血，她在灯下，一边啜泣，一边给自己处理伤口，让他想起那个雨夜。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边呜咽，一边舔舐着伤口，可怜无比。

        处理了伤口后，她洗漱过后便上床睡了，没有吃晚饭。如此不吃不喝，那样瘦弱的身子撑不了多久。

        翌日。

        云苓醒来，翻身下床，推开窗，希望看到院子里绝命在练武，可结果却令人失望。她默默地穿了衣衫，洗漱完毕，先去喂了小鸡，在去厨房，想起昨天他留的两个饼，便热了一热，吃了一个，然后上山，望着大河奔流的方向出神，一坐就是一整天。到了夜里，她才下了山，洗漱过后便歇下了。第二天起床，还是推开窗，仍没有看到那个练武的身影，失望地关上窗，洗漱完毕，去喂了小鸡，再去厨房把饼热了吃，再去山上坐了一天。

        到了第三天，饼吃完了，她自己做了鸡蛋汤面，吃过之后仍是上山，但这次只坐了一个时辰就下了山，在窗前看书，写写画画，像之前一样。第四天仍是如此。

        绝命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她。以前，他会如此关注一个人，那必定是暗杀目标，是要摸清那人的行动习惯，找机会杀了他；而现在，他风餐露宿，细心探视，是因为担心，想护着她，并希望她过得好。

        事实证明，她很坚强，在确定她可以一个人生活后，他戴上蒙面布，出了素灵谷，往南边京城方向去，回归他原来的生活。

        绝命一路往京城方向行了一天，又发现了赤珠楼的联络暗号，沿着暗号寻去，果真与同门遇上。来者不是普通的探子，而是赤珠楼四大杀手之一铃星。

        杀手铃星，赤珠楼杀手榜排行第三，四大杀手中唯一的女子，一等一的暗器及用毒高手，一枚流星镖剧毒无比，杀人于无形，且容貌绝丽，性格火辣，真正的蛇蝎美人，对所有男人不屑一顾，唯对绝命另眼相待。因他人狠话不多，冷酷无情，值得被她征服。

        在绝命失踪后，铃星就一直在找他，前几日收到风声在葫芦镇周边发现了疑似绝命的踪迹，因此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寻了来，并沿路留下记号，真的遇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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