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啾啾从太后那里回到青州的新家之后一连几日都没有高兴起来。

        谢元和谢老夫人轮番逗她都没让她笑一下，让两位大人以为她搬到青州水土不服，生了什么病，差点就要送她去看大夫了。

        一点儿也没往太后那边想。

        薛敏敏倒是和啾啾谈了谈，告诉她如果不喜欢太后以后可以不去。

        但她主要发愁的也不是这个呀！

        是那被太后安排到府衙上做文吏的宋舒圣马上就要来了，他马上就要来干坏事了！

        啾啾把小板凳搬到府衙门口，决定从宋舒圣踏进府衙大门开始就一直跟着他。

        青州百姓本来就好奇，一听说来了位女知府，却一直没露面，大家每天都假装路过府衙，等待着哪天和女知府偶遇。

        谁知道女知府没等到，倒是等到个奶娃娃。

        府衙门口是有守卫的，人们只能远远站着，对着奶娃娃指指点点。

        守卫钱三是上任知府去之前来的，他的前辈们都因为听说来了个女知府不干了，说不想给女人家打下手，唯独他觉得男知府女知府于他而言没什么差别，便成了府衙里如今唯一的守卫。

        本来按照这种情况，他是得日夜连轴转的。但知府大人夫君花了钱，另外雇了些护院。待夜里他便能在大门旁边的小屋睡觉，由护院把守大门。

        得托新来的女知府的福，钱三觉得自己小日子过得不错，每天都乐乐呵呵的。

        “没事儿别往这儿凑啊！”钱三把人群呵开，转头看仍在发呆的粉团子。

        他一直很奇怪，一般知府千金不在家里学学女红读读书，怎么这姑娘喜欢跟他在门口蹲着。

        “您要不进去吧？”钱三提议。

        啾啾摇头。

        “可您在这儿，他们老是止不住好奇，聚在一起对您指指点点的。”钱三好心解释道。

        啾啾不在意地摇摇头：“可我要等人呀！”

        “等谁？”

        还没等钱三开口问，啾啾宋舒圣耷拉个脑袋，被寒将军拧着似的走了过来。

        宋舒圣看着晒黑了不少，但还是那副虚弱的样子。

        啾啾紧张地站起来。

        寒泠把宋舒圣放下来，和钱三打招呼：“这是新来的杂役，小兄弟看着安排吧。”

        杂役？

        不是文吏么？

        啾啾疑惑。

        钱三同样困惑。

        这位一看就是个瘦弱的书生，读过书的，竟然来知府府衙做杂役？

        还是赫赫有名的寒泠将军亲自送过来的，就区区一个杂役？

        寒泠肯定道：“嗯，杂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也就顺路把他送过来而已。”

        然后她蹲下身，和啾啾小声道：“宋舒圣不讨人喜欢，没必要让她去你娘亲面前碍眼。横竖都是在知府府衙做事，太后娘娘不会怪罪的。”

        宋舒圣哭丧个脸，不敢说话。

        突然和梦里有了不一样的发展，啾啾一下就高兴起来。

        杂役嘛，她可以让奶奶把他安排在不重要的地方。

        但她又有些担心，宋舒圣还是要干坏事怎么办？

        “可是姨姨，我们家也不缺打杂的呀！”啾啾说道。“我们不需要他。”啾啾指着宋舒圣说道。

        为了增加说服力，啾啾开始掰着手指细数宋舒圣的不好：“他只会哭，还会闹，要是他来了，啾啾肯定每天晚上都被吵得睡不着！”

        “而且他说谎还赖皮，啾啾不喜欢他！”

        前面围观啾啾的人还未完全散去，看见寒泠带着个男人过来，又听见啾啾这么说，看热闹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寒将军平时刚正不阿的，怎么带个小白脸来走新知府的后门？”

        “又哭又闹？我没看错吧，那是个大男人吧？”

        “啧啧啧啧啧……”

        这些人议论也没压低声音，自然是一字不落全部都进到了寒泠的耳朵里。

        她从前看不上别人的议论，觉得都是些身外事，别人看她如何和她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如今因为宋舒圣这个家伙她被连带着议论，顿时感觉自己浑身跟火烧了似的。

        她一把提起宋舒圣，直接扔进了大门。

        然后转身就走，速度之快，甚至留下了残影。

        啾啾：……

        钱三：？刚刚是什么飞进去了吗？

        还没等啾啾跟进去，她就听见自家爹爹惊奇的声音：“哎哟，这不是宋兄吗？这离年关还早，何故行此大礼啊？”

        宋舒圣到底还是按照啾啾梦里的发展，进了府衙，虽然是打杂。

        说是打杂，薛敏敏还是看他读过书，让他去做整理案卷的工作。

        与此同时，宋子允被留在了寒泠所在的敕远军军营之中。

        啾啾日日跟在宋舒圣后面，旁人看起来还以为她是多喜欢这新来的宋书生，只有啾啾自己知道她是为了盯着宋舒圣防止他干坏事。

        谢老夫人见自家孙女天天跟着这个无赖书生，生怕她跟着学坏，于是她也跟着啾啾开始盯着他。

        宋舒圣被一大一小盯着，一天到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能在他的小房间里，整理仿佛看不完的卷宗。

        他曾经想和薛敏敏说两句话，也被这一老一小给盯得浑身发毛动弹不得。

        “都和你说了，薛敏敏是我儿媳妇，跟你没关系，你要再这样我就让太后娘娘把你踢出去，再让寒大将军打你三十大板。”谢老夫人威胁道。

        还不知道自己娘子就是寒泠的宋舒圣吓得缩了缩头。

        九月初四，薛敏敏这个新知府走马上任。

        她穿着专门为她定制的女官官服，站在府衙门口和青州百姓第一次见了面。

        人们终于见到了传言当中的第一位女知府，兴奋地鼓起掌来。

        青州地处富庶之地，当地不乏有钱人。

        在众人里三圈外三圈还在围观的时候，突然来了好些个吆喝的声音。

        “罗氏绸庄恭贺薛大人新官上任，特来送礼！”

        “周家当铺恭贺薛大人……”

        “同乐酒楼恭贺……”

        一下子来了好多挑着箱子的人，鱼贯而入，边吆喝边把一个个精致的小箱子放到薛敏敏面前。

        本来嘈杂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

        此时，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小的刘二，这是咱们青州各位老爷给大人您的贺礼，您且收下。”

        啾啾不解，看向自家爹爹。

        谢元一脸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啾啾又拽了拽自家奶奶的袖子。

        谢老夫人有点慌神，嘴里絮絮叨叨：“我就说不该来青州的怎么刚开始就这么惹眼以后可怎么办……”

        啾啾再回头看自家爹爹，却发现突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啾啾只好抻着脖子看自家娘亲。

        薛敏敏没说话，就像往日里一样，没什么表情。

        刘二见她没有搭话，谄媚地笑笑：“大人要不然把箱子打开来看看？这可都是各位老爷的一片心意。”

        箱子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多半是金银之类的东西。

        这时，本来应该在整理库房的宋舒圣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他踉跄几步，差点打了个滚。

        刘二扶助他，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宋舒圣看他一眼，自己站稳，然后几个跨步走到薛敏敏身前，挡在她和箱子之间。

        “咳咳，”宋舒圣清了清嗓子，“今日是薛大人正式上任之日，承蒙各位关爱，但薛大人一向两袖清风、廉政爱民，各位的心意可以领，但东西薛大人就不收了。”

        薛敏敏挑了挑眉。

        刘二哼了一声：“送都送了，哪有不收的礼！薛大人难道是看不上我青州诸位商家老爷？”

        “薛大人自然是看不上的！”

        是爹爹的声音！

        啾啾转头，就看见她八尺高的爹爹骑在大马上，在他身后，整整十架板车，载着开着盖子的大木箱子，全是明晃晃的珠宝、黄金，就着太阳照射，发出刺眼的光芒。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被集中了起来。

        谢元悠悠地骑着马，后面的人抬着箱子，时不时还发出“哗啦啦”金器摩擦的清脆声响。

        “毕竟薛大人是见识过不少的人，”谢元朝薛敏敏递眼神，“她夫君送她的都看不上，就凭你几个小木箱子？”

        众人又整齐划一地把目光看向放在薛敏敏面前的，据说是好几家商户联合送的礼。

        那对比起来，就跟五岁的小啾啾站在八尺高的谢元身旁一样，小，实在是太小了。

        人群里开始有人起哄：“刘二，你还是赶紧拿着你的小箱子走吧，看不起谁呢！”

        刘二气得直拿鼻孔出气，他恶狠狠地瞪了薛敏敏一眼，然后挥手：“狗眼看人低，带着东西咱们走！”

        见刘二等人带着东西走了，宋舒圣刚刚一脸的正气立刻消散了，他面色苍白，嘴唇都在颤抖：“谢兄……好……好有钱……”

        谢元下马走过来，朝围观的百姓拱了拱手：“今日我娘子上任，感谢大家的支持，本人无以为报，东街新开了家谢氏饭庄，今日免费请大家畅吃！”

        众人欢呼，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见事情解决，谢元转过身来邀功似的看薛敏敏。

        薛敏敏……薛敏敏难得没有朝他翻白眼。

        啾啾从爹爹重新出现起就非常兴奋，她拉自家奶奶的袖子，想和她分享自己的此刻的心情。

        却看她分明比之前更加发愁：“我就说不该来青州的怎么刚开始就这么惹眼以后可怎么办……这小子有钱也不能这么造我就说不该来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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