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卯时，东大街充斥着商贩的叫卖声，妇人的还价声。

        铺子门前已经有几个年轻小妇人结伴排队等候，白桃匆匆撤下门板招呼她们入内。

        铺子的最里面是一个庖厨，庖厨和大堂之间只有一堵两尺高的矮墙，食客坐在前堂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是哪一个小吃新鲜出炉。两边墙壁上钉着一块跟矮墙一并高的两掌宽、刨得光滑的木板条，板条下放着五六张椅子，前堂中央放着三张方桌，收店打扫时椅子都倒盖在桌上。

        沈从灵自觉地帮忙摆放椅子，因为容貌出众小妇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其中一个富态点的小妇人打趣白桃：“白东家找的伙计一个比一个俊，赏心悦目。这是在哪家荐人馆找的，回头我也去找个到我家铺子干活。”其他小妇人闻言也乐呵呵地笑着。

        被人夸沈从灵甚是开心，嘴角都扬得高高的，得意地向白桃挑眉。

        “咱们老沈家的出品必属佳品，我可不敢保证在其他家能找到哦。”白桃小得瑟地炫耀着，拖长的尾音随着主人愉快的语调往上勾，钩得沈从灵的心一颤颤的。

        “哦！原来是白东家的夫人。”有名小妇人反应过来。“金童玉女好生登对，还真不好找啊。”

        其他小妇人应和，夸了又夸，弄得白桃不好意思，连忙拿了碟花生米想堵住她们的嘴。

        富态的小妇人这下说得更欢了：“花生米看戏必备良品，白东家这是还想听我们夸她俩呢。”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啊。”白桃没想到闹了个大红脸，娇嗔地瞪了她们一眼，跑回庖厨准备食材。

        白桃溜了，小妇人逮住站在一旁乐呵的沈从灵，又是一番调侃，惹得久经沙场的大司马都红了脸躲到白桃身边。

        沈从灵要在店里帮忙一整天，白桃详细地给她介绍了每一道小吃和饮品，

        沈从灵脑子灵活，说一遍就记住了。白桃在庖房做吃食，她就在前堂接待食客，下单上菜打包。

        妻妻搭配，干活不累。

        不知不觉到了巳时，对面铺子陆续搬出祭品在门前举行开张揭牌仪式，还请了舞狮队助庆。

        狮子的造型更像瑞兽，狮头额高而窄，眼大而能转动，口阔带笔，背宽、鼻塌、面颊饱满，牙齿能隐能露。头上还扎有一只铁角，威猛粗犷。

        咚咚的鼓声和镲镲的铜钹声震耳欲聋，贯穿整条东大街，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赏。

        随着锣鼓的节奏，红黄双狮子完成从"沉睡惊醒"、"搔头摆尾"、"仰视低顾"、"探测方向"到"出洞"、"见青"、"碎青"、"狂欢"、"翻滚"等表演动作。

        白桃的店成了最佳观赏位置，店内的食客看得津津有味。

        表演采青的时候，靠近白桃店前的这方黄狮被红狮比了下来，狮头舞者跳下地时脚下打滑，沉重的狮头脱了手砸向为了近距离观看而跑到门前台阶上的一小童，吓得他的娘亲大叫。

        正在收拾桌子的沈从灵听见叫声转身，见状操起筷子筒掷向狮头。

        强劲的投掷把狮头打了回去，狮头的舞者顺势小跳起捉住狮头，狮尾在下方扎住马步，让其挑落在双腿上。狮头的舞者上下摆弄着狮头，狮子眼睛眨动嘴巴张合，展示出一种喜悦的动态。

        小风波发化解了，小童的母亲拖着小儿向沈从灵连声道谢，看到整个过程的食客也拍掌表扬她。白桃与有荣焉，在沈从灵拿碗筷到庖房时给她投喂了一颗奶酥糖。

        口腔的温度令奶酥糖入口就融化，奶香味顺着气道冲上鼻子。沈从灵忍不住抿嘴深吸一口气，恰好把白桃没来得及撤走的手指头含住了。

        湿润的舌头触碰到指尖还故意舔了下，白桃感觉到半边身体一阵酥麻，慌得赶紧撒手。为了掩饰她的慌张，白桃塞了一笼小猪流沙包给沈从灵，让她拿给受惊的小童。

        沈从灵离开后，白桃长吁了一口气，呆愣地看着湿润的指尖。

        方才那酥麻感像极了闺房做那事时……

        不是决定做姐妹吗？阿初现在只有十岁，也许是个习惯性动作，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做姐妹得有个姐妹范儿，不能阿初真心当你姐姐，你却想着睡她啊！

        冷水洗了把脸，白桃又开始认真做事。

        红狮成功采青、碎青，把气氛抄到最高，店家也趁机揭牌放鞭炮。

        店名：凤厨私房菜

        门两边的对联更是写着食在广州，厨出凤城这句俗谚。

        好家伙，这是明晃晃的对着干。

        鞭炮声中，店内走出三人招揽客人，一个东家打扮的下巴留着撮小胡子的男人和两个身穿白色厨子服的男女。

        “咦，那女厨子不就是之前在白东家这边打工的拾怡妹吗？”有眼尖的食客认出了女厨子，和旁人议论起来。

        “拾怡妹辞工的时候，我还难过以后见着这俊俏姑娘，想不到今儿又能见上。”

        “依我看白东家的夫人更胜一筹，你们几只贪心鬼得一还想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有免费美人看谁会嫌多。”

        “要是她们二人都在一家店，咱们就能一次看完两大美人了。”

        跟几个颜控的食客不同，白桃的忠实拥趸——魔音娘子的贴身婢女梅儿对这事却不乐观，自小见识各种心怀鬼胎的人，看事情总会先往坏处想。

        “我说这成拾怡没安好心才对，你们刚才没听到那个东家自称姓成吗？两人分明有亲属关系。”梅儿把凳子拉近众人，分析道：“这几年白东家的凤城美食坊在东大街家喻户晓，之前白东家对她倾囊相授。同样都是凤城菜，她把店开在白东家的对面，不就是想蹭白东家的光吗？良好的口碑、稳定的客源给他们省了多少活儿。”

        梅儿这小姑娘条理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不明就里的沈从灵听了豁然开朗。

        成拾怡就是不安好心，哪有知恩图报的徒弟会跟师父对着干的。她要敢搞事，可别怪我的沈氏椿肉拳把她椿成肉酱。

        招揽了一波客人，成拾怡就跟着男凤厨回去干活。

        梅儿又吐槽道：“忘恩负义的东西，连进来跟白东家打声招呼的表面功夫也不做。”说完外门外啐了一口，不忘叮嘱：“白东家夫人，你们可得提防小人呐。”

        “多谢梅儿姑娘的提醒。”沈从灵笑着把打包好的食盒地上。

        梅儿付了钱，提着食盒准备离开，转身就见凤厨私房菜的东家成田崇背着手挺着大肚腩高视阔步地走入店内。

        人精梅儿感受到成田崇侧漏的王八之气，知道来者不善，收回迈出去的脚，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吃着花生米看戏。

        成田崇四十来岁，留着一口山羊胡子，眼睛细长，小眼珠不停溜转张望，像极了打鬼主意的老狐狸。

        一进门就直奔矮墙根自来熟地跟白桃打招呼：“白东家久仰久仰，鄙人乃成拾怡之父成田崇，特此来多谢白东家对小女的教导。”说完对白桃作了个揖。

        过门都是客，何况还是老伙计的父亲，白桃笑着点头回应他，又放下手上的活，走出庖厨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成东家客气了，是拾怡妹肯学，才给我教授的机会。以拾怡妹的勤快劲，他日必成大器。”

        “承白东家吉言。”

        东拉西扯了几句家常，梅儿都以为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时，成田崇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白东家，有个勤快好学的女儿，为人父的使劲浑身解数都得给她一片天去闯闯。”成田崇突然提高了音调：“所以我不远千里跑到凤城高薪聘请名厨在店内担任总厨，教她做最正宗的凤城菜，大到各种凤城名菜，小到街头小吃。”

        有心人一听就知道成田崇这话捧高踩低，讽刺白桃半吊子做的凤城美食不正宗。

        白桃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脸子，顿时收齐了脸上的笑容。

        沈从灵一直留意着两人的对话，闻言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只要白桃发令，她马上就把成田崇揉成一团丢出门外。

        瞥到沈从灵那紧张的小模样，白桃忍不住轻笑了声，给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怼了回去：“说到正宗，我白记美食坊确实算不上。毕竟吃过白记出品的熟客都知道，我们做的是迎合本土口味的改良版凤城小吃。咱们小本生意，可没雄厚的本钱可以瞬间改变一方人的口味。”

        言下之意口味不被接受，再正宗也是瞎忙活。

        成田崇以为只要有正宗的凤城菜就能踩低白记美食坊捧高自己，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口味上扑街。

        摔倒了怎的也要捉住把沙子。

        成田崇索性跳过这问题，尴尬地对白桃笑了笑，站起身面向所有食客，吆喝道：“承蒙在座各位过去对小女的关照，未来七天新店大酬宾，所有菜品一律五折，开胃小菜免费续盘。”

        说完快步走到门口，让自己店小二进来派发菜式传单。

        沈从灵拿了一份传单阅读，菜式比自家的多一倍，同款小吃价格便宜了五成。

        还真不怕亏死！

        白桃对此只是一笑带过，转身又回庖房干活。

        梅儿都不得不佩服成田崇的不要脸，踩到别人的店里抢生意。看着蠢蠢欲动的食客，冷哼了一声，信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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