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们毕业了
三人在校园里整整拍了一上午，收工的时候，周小福说她男朋友李大川要做东，在知味观请客，以谢罪。毕竟他这个负责打光的，临时被教授叫过去打杂，虽是身不由己，但也是罪孽深重。
李大川跟三人在北门汇合时，特别慷慨地说：“刚报销了点车费，我请大家吃外婆家。”
顾念兮十分满意：“这还差不多，知味观人均20，外婆家好歹人均50呢，阔气。”
小福撇嘴：“等我们家大川当上了行长，我请你们去金茂大厦吃。”
“我可录音了啊。”
“加上我一个。”孟子可举手道。
点好菜，还要了一壶绍兴黄酒。
大川和小福牵手去洗手间时，孟子可问：“你真的给谷总灌了迷魂汤啊？”他虽然人没入职，但也知道“金子”是高管们对谷钰的昵称。
顾念兮翻了个白眼说：“都要进社会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纯真……我哪有那个能耐。”
孟子可点头，直男语录开启，“说的也是，你虽然是咱们计算机系的系花，但放到外语学院的话，估计泯然众人矣……”
顾念兮双手抱胸，冷眼看他，他这才闭嘴。
她其实也承认，吃了不少工科女的红利。
在学校的时候，水壶一年四季常满；上课前排的位置总是留给她们几个女生的；聚餐好像一次也没对过钱……
孟子可试图圆回来，“不过她们再漂亮也没你有丰功伟绩，就说去年那个疯狂追求者吧，他送的花都能把你们宿舍门前的空地种满了吧……”
这时凑巧周小福回来，接话道：“可不是嘛，我们整个楼每个宿舍都插着一瓶红玫瑰花，都是从顾念兮扔的花里捡的，你瞧瞧，咱们z大的学生多么艰苦朴素，节能环保……”
大川也凑热闹，“是啊，有人还给照片传到了bbs上，这可是当年的十大新闻之一。”
孟子可说：“对了，前两天还有学长跟我打听这件事呢，好像bbs上的帖子涉黄给删了……”
顾念兮满脸黑线：“涉什么黄？！”
孟子可吐吐舌头。
小福问：“哪个学长打听的？对我们兮兮有何居心？”
孟子可说：“就是研究生院的助教李明博，他好像结婚了吧，孩儿都两三岁了。”
“……这是要出轨呢？”小福伸手冲孟子可上臂上捶了一拳。
“这位大姐你别打我啊……要出轨也是他出轨，你打我干什么……”
“少废话，你叫谁大姐呢！”
“疼疼疼，我错了还不行嘛……”
顾念兮敲了敲桌子，“……所以，李明博打听那件事干什么？”
孟子可瞪了周小福一眼，说：“我哪知道，学长的事儿咱也不敢问。”
小福问：“对了，当年那个疯狂追求者是谁啊？”
顾念兮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那个送玫瑰花的人从没出现过，花送了一个月后，他人也消失了，“早知道不久后颜回离我而去，我还不如接受告白呢。”
小福搂了搂她的肩，“行了啊，别在这自暴自弃了，吃饭吃饭。”
服务员一口气上了四个菜，顾念兮舀了一勺青豆粥，埋头一边喝，一边想，到底是谁在打听她。
酒过三巡，四人都有些微醺。
孟子可是个最不会看眼色的，又提起刚才的话题，道：“说实话，你跟颜回在一起这个事儿吧，咱们系里大多数男生都不看好。”
周小福在桌子下踢了孟子可一脚，这一踢毫无掩饰，孟子可也就嗷嗷叫了两声。
大川终于出声阻拦，“乖，你快给孟子可打残了。”
顾念兮倒是有些惊诧，问：“我跟颜回有没有在一起，还得经过你们的允许啊。”
“那必须啊，咱们系23个女生，就是系里的公共财产，就跟韩国那几个四十岁还没结婚的欧巴一样，属于公财，我反正是觉得，你身为计算机系花，去追电气学院其貌不扬的颜回，我都替你不值，特别是后来你又被甩了，就更不值了……”
“孟子可！”周小福又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
孟子可委屈，跟大川告状。
大川语重心长地说：“小孟啊，情商低，我也爱莫能助啊。”
顾念兮埋头喝了口黄酒，她有些微醺，“小孟啊，所以才说你情窦未开呢，根本不懂爱。”
所以，爱是什么呢。
爱哪里是可以控制的，爱一个人，就是爱上了，不管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有钱还是贫穷，貌比潘安还是容貌丑陋，都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当然，结婚对象就另说了。
“我同意，他不仅情窦未开，还是个傻子。”小福赞同，又俯身凑到顾念兮耳边，悄声问：“所以，那么懂爱的你，跟我说说，你爱上那个谷钰了吗？”
顾念兮忽然噎了一下，道：“你要听实话？”
小福点头，郑重其事地说：“听实话……哦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如果颜回突然回来了……”小福比划着，左手和右手，“左边是颜回，右边是谷钰，你选哪个？”
顾念兮噗嗤笑出声，拍了拍桌子，说：“周小福啊周小福，说得好像我有的选似的……你看哈，左边这个人呢，据说现在在纽约，也不知道在干啥，反正，他肯定不会回来了……右边这个人呢，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我是谁啊，我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我凭什么选啊……”
周小福扯着她的袖子，“我就是说如果嘛，好不容易喝醉了，还不能说两句胡话啊……”
顾念兮捧着下巴想了想，说：“……如果谷钰喜欢我，那就太好了。”
小福看着她那个样子，忽然激动地湿了眼眶。
两个月后。
毕业季来临，顾念兮论文答辩顺利通过，拿了个良好。周小福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拿的是优秀，还得了一千块的优秀论文奖金。
毕业典礼的那天，下了大雨，年年如是。整个校园里弥漫着一股不舍和落泪的气氛。
下午的谢师宴，大家喝得酩酊大醉，班上的几位女同学甚至抱团哭起来，顾念兮也没撑住，跟周小福攥着啤酒瓶在夜晚的操场里嚎啕大哭。
她哭的是跟颜回的告别，问周小福：“你这事业家庭双丰收，哭个什么劲儿？”
周小福拂泪：“你说，我就谈了一个男朋友，是不是有点亏啊？”
“……”
“我们俩这一工作，就要奔着结婚去了，你说，我现在偷偷多谈两场恋爱行不行……”
“……行倒是行，你要是有把握错过了大川不后悔就行……”
小福嘟嘴：“那必须会后悔。”
“所以说嘛，人不能太贪心，不能跟我似的，一开始只是期望能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后来当了他的助理，我就贪心了，想要成为他的伴侣，这下好了吧，被他看出来了，他就逃得远远的……”
顾念兮跟颜回的缘分要回到大一那年，她独自一人从s市坐火车来到杭州，拖着两口箱子，从学校大门穿越社团迎新街。
当时，颜回正弯腰调试摄像器材，身后是一个挂满照片的塑料大棚，大棚上用黑色喷漆喷出了一行字：摄影协会。他那蓬乱不羁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弯腰的时候露出一小段后背，很是性感。
而她的视线，穿越过人山人海、缤纷彩旗，定定地落在了那个背影上。
自始至终，顾念兮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却毫无征兆地对那个背影的主人一见倾心。
于是，她立马交钱入会。在摄影协会打杂整整一个月，她都没能在协会里看见过他。
倒是听说了不少消息，那个背影的主人，也慢慢具象起来。
据说他在国内小有名气，多次拿过国内摄影大奖，年纪轻轻已经在国家地理杂志上刊登过多篇摄影作品。
她觉得自己当真是独具慧眼，仅靠一个背影，就能把颜回从凡夫俗子里挑出来。
顾念兮仰头喝净啤酒，在璀璨星空下的操场里，倚靠着周小福，兀自笑了好一会儿。
周小福虽不明所以，却也跟着她咯咯笑起来。
人跟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
如果不是当初忤逆父母的意愿，来到杭州z大，这一切的欢愉和悲痛，就不会发生吧。但是，如果生活平淡如水，岂不是辜负了青春年少。
“兮兮，”小福忽然坐起来，神色也凝重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顾念兮双手抱膝，将头半埋在双臂间，脸朝着周小福，说：“别告诉我，你怀孕了？”
“呸呸呸，”周小福四处找木头，敲了敲，才回来，“我可是有一番事业抱负的，不能那么快就去当家庭主妇，再说了，大川虽然在总行上班，但他属于a&t的t，还没我赚的多呢。”
“我是a&t的a，也没你赚的多，说吧，什么事？”顾念兮眼角弯弯。
周小福搓了搓手，说：“其实，我前两天刷小红书的时候……看见颜回了。”
顾念兮心里咯噔一声。
“……他不仅人在纽约，还谈了个对象……他对象是个特别性感的亚裔网红……小红书上粉丝百万……”周小福的声音越来越低。
顾念兮好一会儿没说话。
原来，她当真是无关紧要，即使不是男女朋友，即使只是合作关系，离开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那留下的人，一定轻如鸿毛吧。
“兮兮？”
“哦。”
“……你已经知道了吗？”小福局促地搓手。
顾念兮摇头，“那还能怎么办呢，就祝福他吧。”
“你放心，我一刷到就跟纽约的同学确认了，真的是他，然后我就让我妈请了个帖，渣男不得好死。”周小福咬牙切齿。
顾念兮坐起身，眼角带泪地说：“也好……我还挺幸运的，这样我的大学生涯，就在最后一天，划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对！咱们高高兴兴，从头开始！”
两人碰了碰酒瓶，“高高兴兴，从头开始！”
四年，1460天的大学生涯，就这么拉上了帷幕。
颜回登场，又退场。
小福登场，也还一直留在台上。
顾念兮唱了大半年的独角戏，终于转哀为乐，踏上了新的人生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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