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密聊
书架一旁摆着一张书桌，顾念兮坐下，打开电脑，找到视频资料，随手点开一个2015年的视频。
屏幕上是谷钰三年前的脸庞，稚气与刚毅并存。
她摁下播放键，听到西装革履的谷钰在回答记者提问，他笑着说：“五年上市？那可算是野心了。目前saa的梦还没做那么大，我们先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至于上市，那是早晚的事。”
他的声音清清凉凉，如春分时节的风。
又点开一个视频，是2014年底的。
谷钰意气风发地念着一串数字，公司旗下网站用户首次突破一百万，他握着白色的麦克风，有些哽咽地说：“胜利是属于大家的，成功也是大家的，六个月以来，我们并肩作战，现在，终于到了丰收的季节。”
……
视频看多了还真容易洗脑，顾念兮看了一下午谷钰的访谈和演讲，不得不做出如下结论：
她的老板像一本哲学书，初看时全是通俗易懂的句子，只有仔细品读，才能悟出其中万般变化来。又像一个人工智能的程序，在不断自动学习和自动进化。
还没等顾念兮胡思乱想完，书桌上的座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犹豫地喂了一声。
“顾念兮吗？你上来一趟，再讨论讨论周年庆的细节。”是丽莎的声音。
顾念兮走到丽莎门口，正要扣门，却听见隔壁谷钰办公室里似有动静，仔细辨认，仿佛是个女声。不知为何，她就开始在意起来。
“顾念兮？进来吧。”
她推门进来。
丽莎捧着咖啡杯倚在办公桌上，问她：“看了一上午的资料，有什么感受？”
“嗯，”顾念兮想了想，“……老板太有魅力了。”
丽莎的笑就僵在了唇角。
顾念兮自知失言，慌忙改口，“我是说，老板一路带着大家披荆斩棘，真是不容易，最后能取得这么辉煌的成就，的确很有商业魅力。”
丽莎的笑重回脸庞，“你说说现在的九零后呀，就是机灵。”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丽莎放下咖啡杯走过去，拿进来了一个盒饭和一个披萨，顾念兮看了眼披萨，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丽莎问：“你没吃午饭吧，正好我点的多，一起吃吧。”
顾念兮垂涎的眼神早已暴露了她，嘴里却说：“我怎么能跟哺乳期的妈妈抢饭吃。”
丽莎咯咯笑起来：“这份煲仔饭呢，是我老公点的，这个披萨呢，是谷总点的，好像都怕我瘦下去似的，他们俩呀，是新手妈妈恢复体形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顾念兮笑道：“那我可算是个优秀的清道夫。”
丽莎果然饭量很小，煲仔饭一共吃了几口，披萨只吃了六片中的半片。她吃完后，去办公桌前拿了一沓资料，坐回沙发上翻看着，似乎在等顾念兮吃完。
顾念兮放下筷子，问：“丽莎，你是公司初创团队的吗？”
丽莎的视线从资料上移开，笑道：“我是第五号员工，应该算是吧。”
“……公司一共两千多人的话，那肯定是元老了。”顾念兮在心里盘算着，不知第五号员工，公司上市后，分了多少股票，丽莎估计身价颇高。
丽莎莞尔：“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我就是谷总的特助，一直到现在，下个月就整整五年了。”
“那你觉得谷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顾念兮好奇地问。
丽莎索性放下资料，双手抱在胸前，反问道：“那你呢，看了一上午资料，除了被谷总的魅力征服以外，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念兮认真回想片刻，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也不敢妄议。”
丽莎唇角微动，似乎陷入了回忆，隔了有一会儿，才说：“我虽然跟了谷总五年，其实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他实在让人看不清，尤其是很多商业决策，总是出人意料。”
顾念兮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丽莎继续道：“谷总这个人呢，是个矛盾的结合体，他在公事上极有手段，也颇为强硬，但是私下里，怎么说呢……我甚至觉得，他有些敏感脆弱……”
顾念兮惊了一惊，没想到初次见面，丽莎就能跟她推心置腹到这种田地。
丽莎很快也反应过来，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嘴唇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这时，门外传来谷钰的声音，跟他一直在对话的是个女声，顾念兮听起来耳生。
丽莎站起来问：“你吃饱了？”
顾念兮听出来了逐客令，便也起身，收拾好桌子，顺手把垃圾带走，出门前跟丽莎再三道谢。
顾念兮出来后，其实老远就看见了谷钰，以及跟他并肩站立、动作亲昵的女子，但她还是拐了个弯，回了趟工位。
姚莉刚吃完午饭，正摘下眼镜，打算午休，看见顾念兮走过来，她戴好眼镜，一脸的八卦，“你看见了吗？谷总陪着的那位？”
有点意思，姚莉用了“陪”这个字，说明对方对公司十分有用。
顾念兮点头，问：“她是谁啊？”
“咱们平台的大v苏仁美，注册用户3千万，有800万都是她的粉丝。”姚莉挑眉。
“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做美妆穿搭的，好像谷总过几天要跟她一起直播呢，从某宝上往平台引流，她一早就来了，一直在谷总办公室，刚才还一起吃了午饭，”姚莉啧啧道，“咱们谷总还真有社交nb症。”
顾念兮告别姚莉，等电梯时，已经不见了谷钰，她有些黯然神伤，照理说，她刚来公司报到，是不是至少应该去问候他一声。
电梯门开了，她抬眸，竟然看见谷钰正站在电梯里。
他穿着白色的棉布衬衫，卡其色的棉布休闲裤，脚上还是人字拖。
顾念兮忽然意识到，上回见他时，还是春寒料峭，西装外还要穿毛呢大衣，这次见他，竟然已到了夏日酷暑。
她抿了抿唇，面色如常打了个招呼：“谷总。”
谷钰似乎刚注意到她，但神色微变，唇角带笑，“你进来吗？”
顾念兮慌忙跳进电梯，暗自后悔刚才傻掉了。
她摁了个b1后，就往另一个角落站去，仿佛要跟他划清界限。
电梯门关上了。
谷钰忽然偏过头问她：“……你见到羲和了？”
顾念兮听到羲和的名字，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嗯，我陪他玩了一会儿，又睡了个午觉。”
谷钰欲言又止。
她也看出来了，便说：“你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问的，这是你的隐私，哦，我也会保密的，你放心。”
电梯到了10层，有两个人进来，他俩的交谈也就中断了，之后每层都有人进来。很快，人潮就把谷钰挤到了她身边。
一股淡淡的鸢尾花和桔梗的味道飘向鼻尖。
那是他家里的味道。
她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他，只见他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看来新版本上市后，他休息得不错。
电梯到了一楼，人潮涌出，谷钰却没出去，而是跟着她，去了b1的资料室。
顾念兮打开资料室的门，看见被她扒拉得散落一地的档案，以及电脑暂停在谷钰那张的脸的屏幕，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解释：“丽莎让我做周年庆的画册和视频，我就找来参考了一下。”
说罢，便俯身拾起地板上散乱的档案，整理起来。
谷钰在办公桌前坐下，摁下空格键，视频接着播放起来。
“去年敲钟之前的一个采访。”谷钰轻轻地说。
“哦。”顾念兮还在捡拾着地上的资料。
“你应该已经看过我五年前的样子了吧？”谷钰问。
她抬眸，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个问题本身就容易让人误会。
“五年前，羲和出生后几个星期，我创办了这家公司。”
“是吗？”她不敢多问，也不敢过度解读他这敞开心扉的举动。
谷钰点头，将视频暂停，却没有再说话。
顾念兮等了又等，静谧充盈在小小的资料室内，实在让她难受，她起身走到谷钰身旁，想了想，说：“谷总，如果以后你需要帮忙带羲和的话，也可以找我……我虽然没带孩子的经验，但是吧，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羲和跟我还挺投缘的……”
谷钰眼睫微动，声音清冷，“羲和跟我说了，他问你，你是不是他妈妈……”
“……哦。”她倒吸一口冷气。
“我替他欠你一个道歉吧，”谷钰嗓音淡淡的，“他从小身边缺失妈妈角色的人，所以头一回见到你，没想到这么殷切。”
顾念兮把玩着袖口，说：“你不用跟我道歉的，他其实知道我不是他妈妈。”
“是啊，他是个聪慧的孩子。”
她默默点头。
“最近公司里传闻，说我把办公室衣柜里，给未婚妻的白裙子给你穿了，你不用听信流言，你那条裙子是张敏晚宴当天租的……”
谷钰仿佛下定决心要一次性把流言都澄清似的。
“那你衣柜里的那条呢？”顾念兮问得唐突。
但是刚问完，她立马就后悔了，天哪，这个乱说话的毛病怎么还残留在体内。
谷钰抬眸，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那条裙子只是在提醒我，同样的错误，绝不可再犯。”
顾念兮怔怔地望着那个消逝的背影，心乱如麻。
他那句话是在承认还是否认？
她愈发分辨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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