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寒冬月、齐心外独暗恨

天和二十六年，十一月初六，平王大婚。

        十一月底，郑平水从瓜州归京述职，他乔装打扮，只带了一个侍从归京，让那些伸长脖子等他的大小官员白等一场。

        直到圣上奖赏他的旨意传到京中，才知道人早到了皇城，圣上赏黄金千两，命郑平水暂领镇军麾下一职。

        一时间，郑府门前拜访的官员人数众多，不过郑家兄弟明白事理，都一概不理，郑平水甚至直接称病躲在城外庄子里。

        李正怡给郑平水倒茶，道：“长安干燥，舅舅可还习惯？”“一切都好，就是记挂着你舅母，等回了瓜州，她就该问我在这有没有喝酒了。”

        “你是不知道，你舅母现在可太能唠叨了！”郑平水嘴上说烦，眼里却都是笑。

        “舅舅您啊，还是不能离了舅母。阿弟阿妹们都还好吗？”

        郑平水剥了个鸽子蛋，笑得眯起眼睛说：“千楹最乖，风辞会用功了，小的——”“又添了个小的？”

        “嘿呀！我本来不想提的，你非问我！”郑平水腮帮子鼓着也要说：“去年添的小的，取了乳名叫木香，学名就叫郑岸齐。”他咽完最后一口，加大声音说：“是个儿子！”

        李正怡抹了抹脸，也笑着说：“那恭喜二舅弄璋之喜了，明日贺礼就给您送来，辛苦舅舅带回去了。”

        “行，你也快回去吧，回去照看你家莲娃，好好的怎么出了痘子啊？”郑平水转念一想，又道：“小娃娃出痘子也正常，你快回去吧，待久了别人该知道我在这了，我还装着病呢。”

        “那宗熙告退，改日带几个人来一同看望舅舅。”“去吧去吧，路上慢些，走的时候跟你大舅问好。”

        到了年节下，这两天郑安年也来京郊的庄子里来陪郑平水，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两边都开着门，布置是一样的。

        自打苏连淮十一月初三到了长安之后，李正怡就和郑安年说了温笑方的事，先让苏连淮担任博士助教，等过了年在逐步升迁，也给陆家白升了官职。

        至于温笑方，便先在祭酒一职待着，最多待到明年四月，到时四月樱桃宴上，再向圣上开口请作诗词的就不会是他温笑方了。

        回了府上，李正怡叮嘱道：“明日午后请平郎、白玄、圆江、伯律几人来，告诉平郎要去拜见我二舅。”

        “是，主子，那文七郎呢？”燕三边为李正怡掸去大氅上的雪粒子边问。

        李正怡想了想：“让文七也来，只有一样，告诉平郎别让文七去烦伯律和圆江。”“是。”

        吩咐下去后，李正怡去看了李知归，快两岁的小孩子出了痘子，只好拿软绳捆住手指，不让他去抓脸，李正怡亲自给小娃娃喂了药，听到燕三道：“主子，王妃说也想来照料孩子，您看？”

        李正怡皱了皱眉，难得有些不耐烦：“告诉她，这种小事不必她劳累，让她好生待在映雪堂，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来看莲娃。”

        “是。”燕三领了话去回张雪颜，李正怡继续给莲娃喂药，心里忍不住担心张雪颜会害莲娃，又吩咐道：“晚上请白玄来一趟。”燕四应道：“是，那属下在晚膳前去，正好接了白玄娘子给您加菜。”

        李正怡惦记着心里的事，随意点了点头应允了。

        喂了药，李正怡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公务，直到晚间赵起月来了才放下笔。

        赵起月一进书房边着急忙慌问道：“怎么了？可是莲娃的痘子不好了？”赵起月先前就与李正怡说过，要认李知归为自己的义子，她一向又把李正怡与赵观平一样看待，对着自己的侄儿十分在意。

        “不是，白玄你先坐。”李正怡吩咐燕三上茶，还未开口说自己的意图，就被赵起月按住了胳膊：“那是二郎怎么了？”

        李正怡哭笑不得，收回手腕道：“我没有，是一些私事。”李正怡不想让张雪颜太早有孕，想寻些避子的汤药给她，他担心张雪颜有了孩子，就会肆无忌惮的对李知归下手。

        赵起月听后皱眉道：“二郎可曾听过麝子，此物能使女子不易有孕，只是，用久了会损伤女子机理，就再不能有孕了。”

        “不行，”李正怡是想护着李知归，但不想伤了张雪颜，又问：“可有能暂时避子且不会损害身体的？”

        “那我要回家问问阿翁，他一向不同我说这些的。”赵起月知道李正怡的顾虑，宽慰道：“张家娘子为人不错，未必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二郎要好好对她。”

        李正怡失笑，道：“白玄，自成了婚我每日都歇在张娘子那，日日关切，还要我怎样好好对她？”

        “好了好了，你们那些房里事不必讲于我听！”赵起月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话锋一转到了赵观平身上：“二郎你算是有妻有子，我们观平还是个光棍呢，每日去四殿下府上比去医馆都积极，都是你，差使着他。”

        “哎呦，赵阿姐，我多次问他了，若是有喜欢的娘子，只管告诉我，我亲自给他保媒，他还嫌我年轻压不住呢，也说不出来有没有心悦的女子。”

        李正怡不住喊冤：“再者我也想了帮他张罗这些事，可是他推三阻四，我如何裁定啊？”两人一齐声叹了口气：“诶！”

        逗得燕四憋不住笑，只道：“主子，大年节下可不兴叹气啊，你快找个树拍拍。”

        被李正怡笑骂了句：“数你多嘴多舌！”笑完之后李正怡同赵起月说了明日一起去拜见郑平水的事，托她帮着照料沈方海。

        赵起月应下离开。

        第二日午后，李正怡去给李知归喂药后回到书院，燕五道：“主子，赵郎和元郎在书房等您，偏门外有位沈郎找您，今日还有位常郎求见，递了门状，人走了。”

        李正怡点点头，燕三得了眼色，离开去接沈方海。

        书房里备了炉火，赵观平与元玉台坐着交谈，李正怡迈步进去，元玉台起身行礼，赵观平慢了一拍才道：“二郎安。”

        李正怡瞧他一眼，知道赵观平这是不习惯，所以一旦有旁人在就不愿意来，可现在自己实在繁忙，书房里也总是热闹，因而赵观平最近来得少。

        “快坐吧，昔化、伯律，”李正怡坐下，问道：“都用膳了吗？”赵观平努了努嘴，背着手道：“吃了，但是并未吃饱。”元玉台见李正怡坐下后才落座，道：“已经用过了，多谢二郎好意。”

        李正怡心中暗自好笑，看着赵观平道：“那不如昔化随燕四一起去厨房再用些饭菜吧。”

        赵观平却如同来了脾气一般道：“算了，我不饿。”元玉台微微皱眉。

        这时燕六带着沈方海进来了：“请二郎安。”

        李正怡招呼沈方海落座，示意他坐到炉子前：“圆江快先坐下，冻坏了吧。”沈方海把手放在嘴前呵气，又伸手搓了搓耳朵，道：“外头冷，这屋里倒暖和。”

        燕六把他的凳子往炉火旁挪了些，沈方海忙道：“多谢、多谢。”燕六一言不发退出门外，留沈方海一脸茫然：“二郎，他这是没听见吗？”李正怡和赵观平都笑了。

        “圆江别放在心上，”李正怡笑着哄他：“我原先还疑心过他不会说话呢。”

        这一个小插曲，搅碎了刚才的气氛，屋里又重新热闹起来。

        “圆江过了年就该十八了吧？”沈方海捧着热茶点点头，道：“嗯！再有两三个月，我就跟二郎一年了。”

        李正怡转向元玉台：“伯律过了年是二十一了？”元玉台也跟着点点头：“是，劳二郎挂心。”

        李正怡没问赵观平，再清楚不过了，天和四年十一月十八辰时生人。

        正巧文天冬从书房窗户跳进来：“哟！都到了！”赵观平终于开口说话了：“有门不走偏跳窗，你是觉得自己厉害吗？”文天冬虽不明白他从哪来的气，但一向不怵赵观平，挑眉道：“小爷我就是厉害！”

        这是沈方海第一次见文天冬，元玉台之前与他有过两面之缘，但对这位身份成谜的江湖人士敬而远之。

        李正怡让文天冬坐下后，就给沈方海介绍文天冬：“圆江，这位是文天冬文七郎。”“这位是大理寺寺正沈方海、沈圆江。”

        文天冬一拱手：“幸会幸会。”然后朝向李正怡：“有什么事快说，我还要去喝酒呢。”

        李正怡道：“不急，还有一个人没来。”“哟，谁敢让你等啊，等他来了我非抽他两个响的。”

        李正怡闻言点点头，扯出一个笑，道：“好啊，记住你说的话，我拭目以待。”

        文天冬跃跃欲试：“那你瞧好吧，我这身手！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好！”李正怡心道我看你是胆子数一数二的小。

        正这时，燕六进来了，拱手道：“主子。”李正怡便起身对众人道：“诸位，我们走吧。”

        到了偏门看见赵家的马车，文天冬傻了：“这不会是？”赵观平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对喽，等的就是我阿姐。”

        李正怡也朝文天冬挑眉，用下巴点了点马车，道：“我等着瞧好了，你的身手呢？”文天冬只抬头看天，一言不发。

        心知会是这样，李正怡走到马车前喊：“白玄。”

        赵起月拨开帘子，露出一角缝隙：“快走吧，可真够冷的。”赵观平上车，文天冬本想跟着李正怡，被赵起月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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