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接下来的日子只能用胡天胡地来形容，林云雅没想到，天天在家里被闻星洲缠得腰膝酸软，到了公司又要面对暴怒状态到处找儿子的邱月玲，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中过出了一种双面特工的感觉。
闻星洲走的那天，林云雅有一场重要会议，没去机场送行。
一直忙到后半夜，林云雅才终于想起来查询一下航班信息，飞机两个多小时前已经到港。
她蹙眉点进和闻星洲的对话框，觉得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到了吗？”她发出一条信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立刻弹出来一条视频邀请。
接通后，只见大框里黑乎乎的一片，镜头被他遮住了。
林云雅觉得好笑，又问：“到了吗？”
闻星洲还是一声不吭。
林云雅当然知道，她没去送行，他生气了。
考虑到她这种行为确实有些过分，于是林云雅假装没发现闻星洲的刻意冷淡，依然好声好气地问话：“你那边现在是几点？”
遮挡物嗖的一下被移开，是一本巨大的砖头书，书后露出一颗气呼呼的脑袋，下巴抵在桌面上，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
“你连我现在是几点都不知道！”
线条分明的下巴搭在骨节分明的手上，他真的好上镜啊，连生气的样子都很赏心悦目。
“我当然知道。”林云雅笑得快要咬肌发酸，“但是这么问不就能看见你了吗。”
意识到被她套路了，闻星洲愤懑地将镜头重新遮上。
“反正对你来说，什么都比我重要。”
林云雅刚想继续哄小孩，电脑系统中忽然跳出一条比较紧急的申请，等待她的批复。
她从视频中分神，仔细阅读申请的细节。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对面骤然警觉。
“姐姐？”
大书立马被移开，窗后的亮光透进来，照亮了着急忙慌凑近镜头确认情况的双眸。
“姐姐，我错了，我没有生气，你说话好吗？”
那种紧张恳求的语气听得林云雅心痛，忙调转回头，解释刚才沉默的原因。
“那就好。”闻星洲长松了一口气，略顿片刻后，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我总是害怕，你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决定放弃，扔下一句话就消失。”
林云雅理解他的不安全感，来自于她之前的种种反复行径。
可是她却说不出口那一句“我保证不会离开你”的安慰。
没错，现在这一刻，她是想争取的，可是将来呢？谁也说不准。
世事无常，不要过分高估决心的坚韧程度，也不要低估人心的善变程度。
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太多阻碍，比如，如果邱月玲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再比如，无法跨越的十三岁，尤其是女大男小的年龄差距；还有异国……种种因素，全是死亡程度的考验，林云雅不确定有一天彼此会不会真的累到决定放弃。
林云雅深知不能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否则他会很不高兴。
她摘下眼镜，轻轻搁在桌面上，手移到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处，用黏稠的嗓音柔声问：“作为补偿，给你看这个好吗？”
“我……看什么？”吞咽的声音被话筒无限放大。
一阵奇异又热烈的沉默之后，闻星洲低哑着说：“还不够。”
“嗯？”
“光看这个，还不够。”
林云雅顺从地从椅子上徐徐站起来，“好，那你把窗帘拉上，我们交换。”
对面“唰”一下就黑了，林云雅都担心他力道过大，直接把窗帘杆扯下来。
刚才还略显羞涩的闻星洲适应得很快，现在反应过来了，甚至开始强硬地指挥她，“姐姐，你在桌面上躺下，分开。”
“我知道了。”
为了哄他高兴，林云雅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闻星洲离开之后，林云雅觉得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闻星洲是真的打算从闻家彻底脱离，联系律师，将名下的财产交割。
交割过程都不包括直接对话，所有程序都委托律师进行，把邱月玲气得在办公室砸了几回东西。
星云基金会以及基金会名下的所有慈善成果都被闻洪波和邱月玲归为己有，立马安排在媒体上铺开宣传。
虽然闻星洲之前也不怎么管，但基金会勉强也算是他的心血，不想辜负过去的成果，林云雅主动接手了这一块。
不查不知道，和丹妮过了几遍，林云雅才发现闻星洲说的“从来没管过”，原来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基金会的账目问题大得简直触目惊心。
她本来打算直接报警，但闻洪波和邱月玲都认为基金会的内部亏空问题闹大了对慈善口碑不利，强行压下。林云雅只好退而求其次，该开除的开除，该讨债的讨债，同时只能接受钱多半是要不回来了的事实。
类似遮掩捂嘴的事，其实林云雅以前也干过很多次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星云基金会和闻星洲之间的关系，林云雅第一次觉得有点厌倦，并且在闲下来的碎片时间里，不自觉开始思考价值和意义。
因此，当又有猎头尝试联系她的时候，林云雅考虑了两天，松口表示可以见一面。
林云雅忙到中午，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老同学刘惠然忽然给她打电话：“我今天过来这边开会，中午有空一起吃个工作餐吗？”
曾经有一段时间是走得很近的朋友，只是刘惠然婚后两次怀孕都生了双胞胎，从此忙得鸡飞狗跳，再也约不出来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总是越来越自我和孤独，身边大多数朋友都迈入了相似身不由己的局面，渐行渐远。
在公司楼下的日料店吃了午市套餐，许久未见也不显得生疏，互相聊了聊近况，刘惠然给林云雅展示了家里四个天天大闹天宫的猴王的视频，小朋友又萌又乖又捣蛋，看得林云雅止不住姨母笑。
在她看视频的时候，刘惠然屡次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
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把林云雅看得笑起来，“有什么就说呀。”
“你最近跟顾言……”刘惠然话说到一半，抬起眼来觑她的面色，确认她神色如常才继续往下说，“还有联系吗？”
“见过几次，但没怎么聊。”林云雅锁上屏幕，将手机还给她，“怎么了？”
刘惠然一脸不吐不快的表情，“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在乎顾言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消息实在太大快人心了，我必须要和你分享一下。”
“顾言不是当年搭上了明远的陈总吗，就是你们……谈恋爱的时候。”
“对啊。”林云雅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随意抿了一口麦茶。
“顾言还好意思上电视接受采访说什么对陈总一见钟情所以苦追多年，真是笑死人了。”刘惠然哂笑一声，“anyway，扯远了。陈总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再加上她跟前夫不是有个女儿嘛，怕和顾言再生一个分走女儿的继承权，就没再要孩子。顾言嘛……唉，说得那个一点，放在旧社会就是赘婿，当然不敢忤逆陈总的决定。结果你知道怎么样？”
林云雅配合地摇头。
刘惠然满脸惊悚，一拍桌子，“结果顾言居然在外面养了个小的！还生了个儿子！”
林云雅分手后就没再关注过顾言的情况，确实半点都不知情，面露讶然。
刘惠然接着说：“说起来顾言这人城府还满深的，小三和儿子都养在外地，听说只管给钱，几年都不敢去看一次，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突然间，不知道被谁发现了，还是个能跟陈总搭上话的，你想想能是一般人吗，人家好心人看不过眼，把所有事都捅到陈总跟前，连那小男孩叫什么名字上什么幼儿园都说得清清楚楚。”
“陈总的性格你也知道的，风风火火就带了一帮人冲过去，听说顾言被打得……”刘惠然嫌恶地摇摇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餐巾，“反正现在顾言啥都没啦，净身出户不说，陈总还找了金牌律师要告他单方擅自处置共同财产。”
“陈总为人我知道，肯定是不折腾到顾言倾家荡产不算完的。听说那个小三都没有工作的，最后钱还不是全要顾言赔，他现在又丢了工作没有了经济来源……唉，反正就是自作自受吧。”
林云雅迟迟消化着顾言的下场，内心感到庆幸，或许还带有一丝后怕。
试想，如果当初没有出现意外，只差一点点，她就会跟这样一个令人生厌的恶人步入婚姻殿堂。
所以人生真的不应该选择将就，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该顺应世界的提醒，及时止损。
得知顾言的结局后，林云雅在一天中屡次想起，当初闻星洲气呼呼放狠话，说顾言“会得到应有的教训”。
半夜视频的时候，她趴在床上问：“顾言的事，和你有关吗？”
闻星洲连动作带表情都有明显的几秒钟卡顿，然后试着摆出一张无辜脸，视线上移向天花板，“什么事，我不知道。”
林云雅颔首说好，假意恫吓道：“你要是连这种事都对我撒谎，让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说完食指伸向屏幕，作势要挂断。
“别！别挂！”闻星洲立刻就妥协了，“姐姐，我错了，我撒谎了，是我干的。”
想了想，嫌弃地说：“不对，脏事都是他自己干的，我只不过是传了个话而已。”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请了私家侦探。”
林云雅面色骤紧，严厉道：“花了多少？你哪里来的钱？”
他和家里断了联系，现在就靠着奖金和奖学金过日子，而且自尊心不允许他接受林云雅的接济，过得一穷二白的。
“是有点贵，但要我眼睁睁看你受委屈，我做不到。”闻星洲不满瞪她，把身下的椅子踢出很大动静，“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当年发生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
言语中充满了哀怨的埋怨。
林云雅有些好笑，那时候他还是个中学生，而且他们四舍五入只能算是陌生人，干嘛要告诉他。
但是他不高兴了呀，还能怎么办。
她无奈又好笑，像哄小朋友一样哄他：“好啦，我以后有事，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闻星洲明显很不相信地低哼一声，像是很酷地宣判道：“你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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