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假身份·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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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1日，右仙市

        在古树参天的右仙市老城区，大任正坐在一家街边小摊吃早饭。一大早的刺眼的阳光，透过街边锅炉升起的袅袅青烟，打在他宽厚的后背上。

        他一手舀起汤圆送进嘴，腾出左手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将一串地址划线糊了掉。

        “就说没这么容易了。果然是。”

        “老板你的饺嘞！”摊主嘹亮的声音简直像在歌唱，铿锵中带着婉转的调调，随后将追加的一份煎饺放到大任的面前。

        他抬头点了点下巴，将盘子往他自己身前挪了下，吃了几口，手托着脸颊边嚼边嘟囔，“徐军只是个噱头，老谢提供的谢卫住址又不清楚，是不是真得找其他帮手才行了？”

        大任一到右仙市，先按照银行信息上门找徐军。

        “我是徐军没错，但是你说的这张银行卡……我刚找了下没有看到啊，是不是你家里老人记错了？”那个自称是徐军的男人正当壮年，风气方刚的他在说明来意的大任跟前，将钱包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身份证举到大任双眼齐平的位置，让对方仔细辨认。

        徐军，右仙市人，三十六岁。大任看得十分清楚。

        突然，那人脖子顿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眼里流过灵光乍现的亮点，“我记起来了，我以前是办过这个银行的卡，当时是作为工资卡，但后面辞职了又换了其他卡，加上那卡当时是张信用卡，我用不太上，银行又劝我先留着。有次出门，我就把卡顺手给甩垃圾桶里了。”

        徐军把皮夹钱包往口袋里一揣，竟然指着大任，语速急迫地指着大任说：“你赶紧回去找家人报警去，肯定是我那张卡被捡走了，人家就拿它当个抹黑账户呢。”

        大任本来都由徐军送到门口了，又想起那个183的电话，随即调转枪头，借方便后续联系要了人的电话号码。

        如出一辙，徐军的电话也并非是联系老谢的183号码。

        “遇到这事是挺倒霉的，你回去跟老年人多说说话。钱虽然不多，但人老了那看钱重得很，被骗了和自己花了那可是两回事哪”，徐军靠在门框上，看着来人一脸的愁容，想是为了安慰，说起了自己的摔跤又遇下雨天的经历：“人过了那个坎就好了。我那几年也是做啥赔啥，可能丢卡那天就是一个坎，你看，我现在不说啥顺风顺水，最起码是衣食无忧了。”

        “这话咋说？”大任猛地将眼皮一抬。

        “我那一天丢的东西太多了，银行卡我自己扔的，结果身份证也跟着不见了，估计是被人摸了。”

        “什么时候？”

        “……15年吧，应该是”，他随手掏出身份证一看，背面有效期的起始日期为【20150904】。于是他确定地说道：“没错，9月份我去补办的。”

        大任端起瓷碗将甜汤一口喝下肚，擦了擦手，拎着东西结了账。他单肩挎着背包，身体微微往一边倾斜，慢悠悠地走着小步子，嘴里念念有词。

        “昨天业务员说是183那张电话卡已经停用了。如果说真正的徐军在2015年就丢失了身份证，并被某个人在远在千里的深圳办理了一张外地电话卡，时间则是在系统显示的2018年6月，这是能说得通的。”

        他灵活地避开已到跟前的电线杆，这时候，他抬起头观望四周，分辨出所在的位置，握着手机的五指犹豫地紧了紧。

        “近几年个人身份证的管理更加规范，一旦丢失补办，原有的身份证自动作废，出行工作办理业务都很容易就被发现的，那怎么还会出现一张名为徐军实则不在其名下的电话卡呢？而且徐军丢掉的银行卡还正好绑定了这个电话号码？”

        最坏的情况，就是捡到银行卡的，和偷徐军身份证的，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拿到身份证后，就迅速到银行更换了自己的手机号。在计划对老谢实施诈骗时，为了不暴露真实信息，重新以徐军的名义办理了一张新卡，并重新绑定更换。

        “可这很难吧……”

        不过，在与老搭档的倾诉中，大任发现，在电话那头的肖肖的眼里，这些都是有操作空间的：“其实在几年前，身份证制假的情况还是严打不尽，有些人在造假证的同时，还会尽量保证原证件上的个人信息，这样一般普通场合使用很难被发现的。而且前几年，我们去办电话卡，也有地方不要求出示身份证，或者只是按照身份证来登记信息，黑卡的也是有的。再说更换卡号这回事，那时候已经可以在手机上进行操作了，只要能同时接触到之前绑定的号码和新卡就行的。”

        是的了，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大任，虽算不上富贵家庭，但衣食无忧的他从来都按照学习生活的乖乖学生路线走下来的，想问题都是从符合正规的方向出发，认为每个人都是走在阳光之下的。

        但他忘了，即使是白天，人影幢幢时，同样会投下阴影。

        这世上，不仅有遵守规则的正途，还有一些铺设在暗处角落的所谓的【捷径】。

        挂掉电话的大任，抓了抓已经发油的头发，手顺势滑下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透过右手粗粗的手指，看到手机上令人振奋的壁纸，重振旗鼓，重新将视线放在了已经被划掉的谢卫居住地址——右仙市前柳区寇林廊。

        根据他知道的情况，前柳区在去年已撤销，属下三个街道二十八个社区分别划到市中心的贵山区、北部的桥河区，以及东北向的巴连渠区。

        其中，并不存在一个叫【寇林廊】的地址。

        大任猜测，道路、市场、河道，这些倒是有可能。

        从这几天的摸排，他初步从当地人口中找到了最有可能的一种说法——【寇林廊】是个经营晚间小吃的老店。

        昨天晚上大任去那家老店周围问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点。

        犹豫之下，大任还是决定，得找领导寻求些帮助了。

        很快，主编发来了一个电话，还有一段让人既感动又倍感压力的文字——

        “这个人是老褚，你报我的名儿，再多说说话。他原来在右仙市贵山区警厅任职，今年刚年满退休，对当地的情况比较了解，让他帮你介绍介绍情况，尽快把第一期做出来。如果实在不行，就换个选题先上。”

        “警察……？”

        大任的头又开始鼓鼓作痛了。

        ·

        周常鸿瞥见了客厅里一闪而过的身影，一面笑着回应妻子和儿子，一面先回到屋里，这才发现女儿周晰已经出了门。

        他拿起手机，正要打给女儿时，手机屏幕上一个陌生电话开始跳动起来。闪动着的红绿两色按钮，各自将犹疑的周常鸿往拒听或接听的方向拉扯。

        周常鸿眼皮猛烈地一抽，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

        “好久不见，我应该叫你周科长了吧？”

        一个低压的声音随即传来，但周常鸿却觉得这声音大得刺耳，耳后的汗毛也紧跟着竖立起来。

        ……

        这声音？！

        “你是哪位？”他压抑不安，用着非常流利的官方强调问道。

        “谢—卫”，对方一字一顿地回答。

        周常鸿手明显地一抖，迅速瞄着眼睛往草坪外一瞅，妻子王施文和儿子照钦仍开心地说着什么，保姆刘姨也在一旁跟着笑。

        他收回目光，脸上涨得发烫，脚上却往玄关处走。

        “开什么玩笑！你还有脸来找我？”

        对面突然传来嘻嘻的笑声，不禁让人毛骨悚然。紧接着，那人端正态度，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玩笑了，你不是让我们把他处理了吗？你自己说出口的话都忘了？周科长！是我啊。”

        ·

        整个千秋湖生态别墅区别墅区沿着湖岸蜿蜒开来，一路顺着平地往后方的盼珑山延伸，迎着低缓的山势向上，直至接近半山腰，白色建筑才冉冉隐没。最初开发商在修建时就分期开发，加上政府环境保护要求不改变山势。因此这一片的住宅都是零散坐落，依势而建，相隔也是远近难料，只用双车道的道路连接各家各户，再通到沿湖公路上。

        平时，有两条专门的旅游线路公交经过这里，可以到达市中心繁华地段；而大部分居民出行，都是自驾。毕竟这个住宅区在2016年最初入市时，售价就达到了3w/㎡，堪比市中心最核心位置，买这里的人不是附近原住民就是有钱有势的家庭。

        周晰家建在盼珑山脚，走行车道要绕着山势小半圈，她便抄了条近道，沿了步行阶梯直通湖边，不多时就走到了公交站台。

        待她坐上车，摸着游泳包的外皮，却打定主意，要改变去游泳馆练习的行程了。她还是想去舅舅那，因为从几天前父亲的口中，舅舅杨荃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过这两天她按照杨荃留下的电话，打过去却并没有人接听，本想就此作罢，但她又鬼使神差地决定再多嘴去问最后一次。

        她开着窗户，极力眺望着远方微起波澜的湖天一线。就在公交均速行驶的过程中，一辆黑色跑车从侧面匆匆掠过，周晰看得很清楚，驾驶座上的正是父亲周常鸿。

        “开这么快，这是干什么去？”周晰攀着座位前方的椅背，从公交前挡玻璃上往前一看，周常鸿开着的车子已经快速过了一个转弯，消失不见了。

        等到公交车跟着经过拐弯车道时，周晰看见父亲的车正停在湖边那条下坡道路边。紧接着从对面人行道上走过去一个男人，两人似乎熟识，那男人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随后车子就绝尘而去。

        周晰心里有些纳闷，再一想到那男人只出现过一瞬间的背影，竟然感觉十分眼熟。

        “那人是谁？约好的吗？怎么在半路上上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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