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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偷走的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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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1日,武鸣市。

        坐在后座的徐军,手摩挲着腿边的座椅,张着眼睛望向前排,周常鸿熨帖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这车肯定也不便宜。

        而当他深色的脸在后视镜里左右摇晃时,周常鸿同样抬起眼睛从中观察着他。

        车里空调打得很低,但周常鸿握着方向盘的手仍微微沁出汗水。他一脚轰上油门,车速飙升,眼睛余光扫着窗外,在开往市区的分岔路口拐进了另一条僻静的分路,向车流人口稍少的湖湾健身公园开去。

        徐军将手悄悄放进随身携带的包里,抓着了一把他自己提前备好的刀具,整个人仿佛有了依仗,面上轻松地牢记车子经过的路线。

        “就是那张侧脸”,他暗暗想道。

        他为此被偷走了六年的时间,撇下家人,一个人在外奔逃。

        一切都是源自2015年的那个混乱的早上。

        “军子,我有个好生意,想着你嘞,干不干?”

        同在武鸣市务工的老同学大兵找上门来,手上拿着的一张银行卡,在他眼前扫了几扫。

        “我的一个朋友遇上点事,出了五万块钱,让我帮个忙。你最近不是没找定工作吗,我这不就来给你送钱来了。”

        “啥事?该不会是……”

        “那不至于,咱就出个手,教训教训那碎怂。你看看,这活儿得劲不?”

        “行,我要对半。”

        ……

        “成,反正一起干。”

        徐军闭上了眼睛,但黑夜之中两人挥动钢撬挖坑掩埋的身影却像走马灯一般出现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对身陷惊恐的难兄难弟的说话声。

        “……怎么办?”

        “这东西敢勾引别人老婆,又不是啥好人,死了也没啥可惜的……没事,我找我同学去,他有本事得很,找他出主意。”

        “他能管吗?不是说只让我们教训这玩意吗?”

        “……他惹出来的事。他敢不管,我们就闹他,看他好日子还想不想混了。”

        ……

        “我记得我们之前见过一面的,大兵的同学。你到底叫什么来着?徐添……”周常鸿将车停在健身公园的小广场上,四周人迹罕至,只有千秋湖拍打岸边岩石堤坝的怒吼。

        “你跟大兵一样,喊我军子就成。”

        后座的徐军挪到了他背后的位置,昂着下巴看着转过头来的周常鸿。不过,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叫徐军,周科长可别再忘了。”

        周常鸿润了润嗓子,干笑了两声,转而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这次是有什么事?当年也不打个招呼就走了。”

        他不久前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被消失已久的【谢卫】的名字惊了一下。随后军子那句话,更是让他脑内血脉翻涌——

        “你不是让我们把他处理了吗?”

        周常鸿以为,消失六年之久的两人,随同谢卫一起,全都与他自己阴阳两隔了。

        没想到,其中的一个,眼前的军子,竟然还活生生地张着嘴说话。

        看来六年前,事情朝着未受他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徐军攀着周常鸿的驾驶座椅,冷不防地说:“我们要是打了招呼,还能见到今天的周科长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找我,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吧?”

        “20万。”

        “……”

        “还是老账号。”

        周常鸿右脸抽动了一下,他低下了头,随即挂着十分牵强的笑容,“……这都好说,给我两天时间,我来办。”

        ·

        “对不起,老师。我……”

        肖肖眼睛微肿,绞着手指站在主编办公室里。

        “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错误频出!按说是老员工了,在这位置上也做了这些年,却连字词这种最简单的问题都在犯。”

        两鬓微斑的主编左手夹了支烟,也不看立着的肖肖,抬手又抽了一口,吐出阵阵烟圈。

        “我最近状态确实不太好,会尽快调整过来……”

        主编抬起了手,制止住她,站起身来,盯着肖肖的脸,语重心长地说:“状态不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能影响到工作的。我说过很多次了,如果有事,就说请假,别带着心事来上班……你去写调休单子吧,我来签字。去放松一下,回来就给我打起精神。”

        他说到末了,语气变得缓和起来,随即挥着手示意她先出去。

        肖肖躺靠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她搁在椅背上的脑袋灵活地往两边偏了偏,看见了正在化妆的几个主持人,遂收起了已经张开的嘴。

        “还是请个假……吧。”

        她长长地叹出声来,双手耷拉地掉在椅子扶手边,根本打不起精神。

        此时的她,想起了不久前远在右仙市做选题调查的大任,当时说起他第一篇选稿的男主角——谢卫,不仅家属给到的地址不明,而且此后还有人假冒身份从家属手上骗取钱财。她觉得……

        这种消失实在是更为蹊跷。

        肖肖之所以这样想,主要还是从身边实际例子做对比得出的结论。

        比如说同样了无踪迹的她的姐姐——朱肖玉。

        事实上,大任最初提及这个寻找离家者背后原因的选题时,她就想到了早早断了联系的姐姐。

        “不想待家里了,更不想每天看到老爹那幅醉醺醺的样子,所以我跟着潘子走了。要是老爹找我,你就这么告诉他……可是,他肯定不会找的。”

        肖肖在姐姐再未有消息而家人焦急万分时,将这通电话转述给了父母。

        早已离异的两人因不告而别的大女儿再度相见,在一片争吵嘶吼声中,继父下了一个判断——

        潘子应该是她的男朋友。

        言下之意当然是,这个孩子跟人私奔跑路了。

        虽然怀着对大女儿突然离家的愤怒和伤心,但对二女儿的隐瞒,家长还是选择了原谅。之后也未再度跟肖肖提起此事。

        自从工作进入正轨,肖肖就更少再去试图回忆起这件事了。

        然而在内心深处,她仍然将这件事归咎到自己身上,尤其在听说父亲以酒度日更为懒散颓废之后。

        如果说大任找的谢卫这个选稿男主是突然消失却还浮出了些异样,姐姐朱肖玉的离家失踪就可以说是完全的杳无踪迹,简直就像是风过水面无痕而走,仿佛她未在世上存在过一般。

        ·

        7月11日,右仙市巴连渠区。

        “褚警官,褚叔……我这小辈就先干了”,酒过三巡,大任一张丰满的面孔上绯红一片,映得眼睛也有些微微发红,但眼神还透着清醒,坐在一边跟老褚说着话。

        刚退下来的老褚是个老烟枪,就坐在靠店门的椅子上,只是两指夹着烟地端起酒杯,举到眼前示意一下又放回桌上。

        他窄窄的眼睛泛着精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见面就热情无比的小伙子,心里了然地想:“不是说他很老实吗?这徐徐图之加灌酒的样子,也不大像啊。”

        眼见大任又灌了自己一杯酒,老褚双手撑着身子,将酒杯抢了下来。

        “你们主编给我打过电话了,听说你要找个采访人,你就直说吧,这酒没必要了。”

        大任努了努鼻子,看着老褚这单刀直入的情况,反应过来似的摸了把自己的脸,果然烫得过分。他不好意思地把酒杯推到一旁,解释说:“我只是比较上脸,这是遗传,没办法。”

        老褚手上的烟刚燃到尽头,又从盒子里敲出一根,烟嘴一对上,权当做火点了燃,随即送进嘴,由两排熏得微黄的牙齿咬了住。

        他扬了下满是胡须的下巴,“直说直说。”

        大任吞了下口水,心想:“不愧是搞侦查的,果然不套路”。

        于是他略过桌上的酒菜,小半身子都趴在桌上,将自己所找的谢卫其人,以及写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坦然相告。

        “谢卫?”

        对方听到谢卫这个名字时,大任明显觉得那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流动过一丝疑惑。

        “还有人冒名去骗他家人的钱?这都是你问出来的。”

        老褚食指一动,弹落了烟灰,却不急着往嘴里送。

        大任愣在原处,咬着下唇,眼一闭心一横,“我也知道这私下调查不好,不过……”

        “这也是你们的工作方式,我就是问一嘴。是这样啊……”老褚明显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这个所谓冒名的人就是谢卫,他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回家。那这个人物不是根本就不符合你的选题吗?”

        眼见大任语塞,老褚抽了口烟,画风调转,笑了一下,“不逗你了,你对自己很没有信心嘛。这个谢卫,你可能得回武鸣那边找了。”

        “这什么意思?”

        “你的方向出岔子了。其实严格来讲,应该是他换了个城市,跑到武鸣市去了。我是从武鸣那边上来的,接到过有关他的一起报案,但算是情感纠纷,女方家属后面没做追究,这件事就停在了原地。不过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也找不到他人了,但因为人家家属不愿意声张,当时也就结案封卷了。”

        “感情纠纷?”

        大任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他记得陈秘书也曾说过,谢卫有过跟踪骚扰女性的嫌疑,结果也是受害者方撤案。

        一起在右仙市,一起在武鸣市。

        两者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又会有什么样的联系吗?

        而且他隐瞒了假冒者提及的故意杀|人的嫌疑,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

        如果只是骗钱,为什么会编造这样危险的谎言?

        或者,这个假冒者不仅仅出于骗钱的目的,还有其他原因,他甚至可能真的认识谢卫。所以半真半假地抛出了个极具威慑力的理由,目的不外乎两个——要么吓住老谢,要么是证明谢卫还活着。

        失联又重新联系,恐怕骗钱只是顺带一取,向他家人表示谢卫没有发生意外,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那也意味着,谢卫,很可能凶多吉多了。

        大任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摸了摸自己慢慢降温的脸,但还是忍住全然坦白的冲动,想要守住与老谢的最后一点承诺。

        “我倒是听社区的人提到过,说是之前在右仙市也有人报警,不过倒不是情感纠纷了,属于是性|骚扰的程度了。不知道武鸣市当时是什么情况?”

        老褚能看出大任眼神里的躲闪和故作淡定,但并没有过多纠结,比较隐晦地介绍了一下情况。

        “也就是感情问题,闹得出了人命。不过因为女方有先天性疾病,可能是……中间有什么纠纷,病发去世了。”

        说到一半的时候,老褚神色有些被难住了,舔了舔嘴唇,重新组织了语言,这才继续说完。而且他也没再给大任提问的机会,转而问道:“你在右仙这些天,是找到【寇林廊】了对吧?”

        “当地人说是有个老字号饭店。”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巴连渠和大连力路中间地段,是老早有名的外来散居地。里面有个麻将馆店名叫开林,也是鱼龙混杂的暗藏的交易场所,我们警方内部管那片叫【寇林廊】,有被我们处理过或者有暗地买卖交易的人,很可能知道这个名字。”

        “那现在?”

        “去年大清查,蹲了好几个晚上,全都肃清了。你放心去那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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