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桑落飞花
洛文礼永远记得，那一刻，有一个淡粉色道袍的姑娘突然出现，从空中接住了他。
那姑娘力气大得很，直接将他拦腰抱了起来，也不见她借力，凭空跃了几下（现在想来该是踩在了花瓣上），便将他带到了无枝桑之巅。
洛文礼从未与姑娘家这般近距离接触，纵然烛阴地冷，衣裳穿得厚了许多，但仍旧能够感受到后腰处那环住他的玉臂。他慌慌张张，眼睛也不敢乱瞥，急急忙忙从那姑娘的怀里挣脱，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慌乱，他竟然觉得从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姑娘怀抱里挣脱开有几分困难。不过好在及时下来了。他退开了好几步，躬身行礼：“多谢姑娘相救！”
花扶摇撇了撇嘴，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个被自己抱上来的小公子瞧，便瞧见小公子的脸飞快地红了起来。
她心中叹了一声，只觉这小公子腰好细，跟七尾家那姑娘恐怕有的一比，啧啧啧……咋就不让我多抱一会儿呢，好家伙挣脱的力气真大，拦都拦不住。
想着目光又移到了洛文礼的腰上。
洛文礼见那姑娘微微低着头，没再盯着自己瞧，暗自松了口气。他缓了缓，开口试探着问道：“姑娘，可是这无枝桑之上的神仙？”他只能想到这一种身份，似乎与眼前这位巧笑倩兮的姑娘分外贴切。
这傻不拉几的问话可把花扶摇逗乐了，她“噗嗤”一声，笑道：“神可不稀得救你！”
言下之意便是说自己不是所谓的神仙了。洛文礼如是理解。
“不论如何，今日多谢姑娘相救，此恩在下记下了，今后若是有用得上洛某的地方，还望姑娘不吝差使！”
花扶摇眉眼弯弯，“嗯”了一声，突然凑近洛文礼，在他耳畔开口：“这可是你说的呦。”
洛文礼吓了一跳，忙退开，却被花扶摇拉住：“诶！再往后就掉下去了啊！”
洛文礼整个人都不好了。
花扶摇并不打算放过洛文礼，又问：“小公子是姓洛么？叫什么名字啊？哪里人士？年方几何啊？成亲了没？唔……定亲了没？家里兄弟多不多啊？有没有……”
看着洛文礼整个人都懵了，花扶摇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我……在下……”
花扶摇终于是良心发现，没再逗他，正经地问了一句：“你是来求‘桑’的罢？”
“……嗯。”洛文礼收好自己的窘迫，渐渐恢复了正常。
“那不巧，我也要用这东西，洛公子来晚了一步。”花扶摇说着，准备开溜。
“姑娘！我要这‘桑’是为了救人性命的，姑娘可否在用毕借我们一用？”
“我要这东西也是救人性命的。恐怕短时间内不能交给你喽！”花扶摇此时已经站在了桑顶的边缘，身后飞花骤起。
“姑娘！”洛文礼还想再和她商量一下，却见那姑娘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烛阴的天光破晓，无枝桑顶云雾弥漫，只见得几片花瓣，原来不是白色，是淡淡的粉色。
……
花扶摇直叹这雾气起得好，她站在另一棵桑树的顶上，什么也瞧不见，想来那小公子也是瞧不见自己的。
朱桓姝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呦~咱们飞飞姑娘去英雄救美啦？怎么样，遇见美人儿了嘛？”
花扶摇白了她一眼，就着说下去：“美极美极！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
一旁懒坐着的白衣姑娘见二人这般打趣，也轻轻地笑了笑。
花扶摇对白衣姑娘轻施一礼，道：“那我和阿朱就先告辞啦？”
白衣姑娘点点头，没说什么。
“殊老城主说好替我们拖住他们的，这办得不行呀……”
“就是就是，回头就拔光他的胡子！”
“有了‘桑’，幽姐姐这回应该就能把解药配好了……”
……
花扶摇是灵妖道派隐世道门鹊山的弟子，师承鹊山招摇山的丽麀先生。此行出门历练，先是在勾夙结识了朱家姑娘，后来受莫幽姑娘之托，来到烛阴求“桑”。想着回到泛林去，正好将“桑”交予幽姐姐，却听那家客栈的伙计说，幽姐姐留言去了洛水，便只得前往洛水寻她。
她记起了，那日那小公子似乎也姓洛来着，怕不是洛水的？只期得莫要遇上才好，对面人多势众自己不好溜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温河最有名的两大家族分别是田家和莫家，一个是儒道世家，一个是农家之首。偏偏这两大家族这一辈最具天资的两人成了一家子。这两人便是田家的田立翮与莫家的莫幽。
“合着文礼跟我说‘桑’被人先一步请走了，是被你这丫头抢去了？！”看着尴尬对视的两人，莫幽笑得肚子疼。田家公子在一旁站着没说话，只在莫幽笑抽抽的时候递上了一杯茶，给她压压惊。
“啊哈哈……虽然是误会，但终归是取到‘桑’了，也让我们家文礼见识到了两位小女侠的风采，不如就此认识认识？”洛家主，也就是洛文礼的爹，笑着打圆场。
“文礼，来！”洛家主唤来洛文礼，介绍道：“这是犬子洛文礼。”
一旁看热闹的莫幽抢着当长辈，说：“那个是朱桓姝，勾夙的散家弟子，这个抢了你‘桑’的机灵鬼是鹊山招摇山首席大弟子，花飞飞，闺名扶摇！”
洛文礼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花少侠，也见过朱姑娘。”
朱桓姝拽了拽花扶摇的衣角，拼命使眼色：上啊，花飞飞！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摆在你面前，这不生吞活剥喽？
花扶摇私下里白了她一眼：你行你上啊，见着个标致公子就走不动道，出息啊，朱桓姝！
朱桓姝：我这不是给你个机会嘛！当初是谁英雄救美的？说不定人家还惦记着你呢……
花扶摇：收起你这一脸猥琐笑！
暗潮汹涌归暗潮汹涌的，两个小姑娘还是装了副人样，谦敬地回了一礼：“幸会幸会！”
那年洛水的杜衡歆香了整个山头，洛文礼负责送两个小姑娘离开。来到水边的时候，花扶摇看见洛水的尽头鬼气翻涌，似乎有着一个台子，出现在上面。洛文礼告诉她，那是传说中的屏冥台。
……
洛文礼再次见到花扶摇是在大西天的传道会上。那次的传道会是大西天的得道高僧一一大师负责传道的，这位大师向来脾气……嗯，刚烈，见不得不平事，但凡是他所认为不对的事情，他都要说教说教。
原本这传道会各个家族、门派的小辈云集，纵使洛文礼刻意去寻她，也是不一定能够寻到的，更何况这洛家公子也并无意寻那飞飞姑娘。
那便是如何见到的呢？
这便要多亏了一一大师，将那睡过去的飞飞姑娘提溜着耳朵薅起来了。
传道会上各家都须得穿戴讲究，花扶摇穿了一身杏花袄梨褶裙，一看便知是鹊山的弟子。一一大师怒目圆睁：“你是鹊山的弟子？！哪个长老门下的？”
花扶摇无可奈何地回答：“晚辈师从招摇山迷羖长老。”
“迷羖帤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徒弟？！传道大会乃是我大西天偕各大门派的长老一同组织的，便是为得让你们这些小辈能够长长见识！岂是你酣睡之地？！”
花扶摇低眉垂首：“大师教训得是。”
一一大师说一句，花扶摇顺一次毛，终于让这位大师放过了自己：“罢了，勿要再犯！明日乃是检校日，待我看看你的修行成果，再考虑是否知会迷羖帤！”
“多谢大师宽容。”花扶摇拱了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大师转身走回讲座上，花扶摇耸了耸肩，坐下之后，又趴在了桌案上。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洛文礼看得目瞪口呆，他低头瞅了瞅自己记得工工整整、认认真真的经要，若有所思。
次日，检校日。
那位鹊山的飞飞姑娘揍得对手痛哭流涕，直接从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
洛文礼向着自己刚刚切磋过的同辈行了一礼，道了一声：“承让。”
同辈还以一礼：“洛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花飞飞的对手鬼哭狼嚎：“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花扶摇：“行啊，那换下一个？”对手如蒙大赦，而下一个对手面若菜色。
之后的之后，洛文礼也没想到，花扶摇也没想到，他们俩就碰上了。
“花姑娘。”
“……嗯。”
然后，洛文礼被揍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那之后的传道大会，洛文礼一直躲着花扶摇走。
……
花扶摇是在传道大会的第五天才见到的洛文礼，那时候那位洛小公子被不吝大师叫起来答话，花扶摇挺好奇的，也不知是哪家小公子答得这般好，于是就瞧见了洛文礼那张脸，很仔细地想了想，似乎有点眼熟。
哦，这不就是那次那个无枝桑上的家伙吗？
传道结束，正准备过去搭个话，却见那家伙溜得贼快，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奇了怪了，窜那么快干甚？这不还没开饭呢吗？
不对。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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