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自白·吴帆

自白吴帆

        从现在开始往前推几年的话——至于到底推了几年，我也有些记不大清楚了，因为有这么一个说法，心里藏着事的人反而会比较健忘。

        往前推几年的话——啊，抱歉，之前已经这么说过了啊，非常不好意思，我会努力进入正题的。

        我本科就读于卫津师范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并不重要，因为后来在攻读硕士学位时学的是日本语。本来是没打算去学习日本语的，只不过对于我来说，尤其是对于本科刚刚毕业又第一次考研失败的我来说，日本语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其实在念本科时就有接触过日本语，我家乡是石家庄的，说实话即便作为省会的石家庄在河北也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经济强市，但是打小我便了解到父母的经济能力还算不错，虽然再怎么省吃俭用也不会成为富翁，再怎么挥霍也不会因此家道中落，但是别的孩子有的我必有，别的孩子没有的我可能会有。所以早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就有去日本旅游的计划。说来惭愧，那个时候只是为了短短的八天旅行，就一股脑的去考取了日语的n5和n4。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拿出的干劲大抵赶得上我高考时的努力了。所以可能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句话并没有错误。

        前面吧啦吧啦说了那么多，我只是想向诸位表明虽然我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攻读的日语硕士，但是打从一开始，我对日本语便产生过浓厚的兴趣，我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

        这里请允许我说个题外话，吴帆这个名字实在是很难听，和邱芃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如果这两个名字的主人是同一个母亲的话，那么邱芃一定是亲生的，吴帆一定是抱来的。

        可能有的人会问只是学习日语有什么难的呢？况且结果不是也挺好的，毕竟成功获取了卫津师范大学英语硕士的学位，这也是万里挑一的殊荣啊。但是事实上在学习日本语的同时，我还需要学习如何做人。有人告诉我我的人生前二十几年都是白活，就算不是白活也要把那些想成是白活，因为只有抱着这样的思想，我才能获得重生，才能从邱芃变成吴帆，才能成为一个行走于太阳底下的活着的人。

        吴帆的生活状态，吴帆的前二十二年，吴帆的一切我都需要去学习，不过好在这并非像我之前胡思乱想般的那样需要进行整容之类的手术，因为吴帆这个人的过去是个空白，而我所要做的是用我的知识和拼劲去填补这二十多年的空白。我需要重新和吴帆的父母联络，我需要去吴帆待过的小学、中学、高中留下我的痕迹，尽管我和吴帆从长相上来看完全天壤之别。他太过于瘦弱，而我，则显得健壮。

        我和吴帆没有什么过多的联系，因为从今往后我就是吴帆。吴帆自然不必和另一个叫吴帆的人联系，况且他也只是曾经叫吴帆。同我直接联系的是我的恩人，是让我能够考上卫津师范大学英语硕士的人，他和我基本同龄，但却运行着不同的人生轨迹。我知道他的父亲是那个有名的渤口物流的董事会成员，我也知道他在不久的将来也必然会进入董事会，甚至他的名字——蔡衍达，也让我感到不论是身为邱芃还是身为吴帆都鞭长莫及。他给了我重塑人生的可能性，同时相信那个吴帆也是这么想的，因为那个人也获得了名为邱芃这个名字的重生的可能性。

        硕士生会有工资，这点我比较满意，可是相对的不满意的地方是那点工资对于一个只身“流浪”在卫津这个大都市的年轻人来说实在少得可怜。所以我承认我很无能，一方面我嫉妒安稳把玩人生的蔡衍达，另一方面我卑微地使用着他给我的“救济金”，而我手握这笔价额不菲的“救济金”沉醉于这座城市的繁荣。我开始追求阿玛尼，开始中意江诗丹顿，开始为仅是抱着谈玩玩的心态找的女朋友去购买伊丽莎白雅顿。海信广场、银河购物中心共同见证了我荒谬的周末，我挥霍着这个象征着新生的身份和象征着理想与未来的名字。终于，为了我自己所犯下的荒诞的错误，我接受了蔡衍达的请求。距交换身份十年后，我和曾经的吴帆也就是现在的邱芃会面于医大附院的大厅。

        他还是很瘦弱，而我，在他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健壮。

        他向我诉苦我的朋友们，说时常会有莫名其妙的多少年不联系的我的朋友拨打我以前的手机号码，他在通话时必须得小心翼翼，警惕不要说漏了嘴。

        我没有说什么，我问他现在在做什么，他苦笑着发着牢骚，“卫大的硕士，现在是高等游民。”

        我大抵明白了什么，并不是他不想找工作，也不是他找不到工作，而是这一切都是蔡衍达的意思。我突然觉得恐惧，我们两个人的人生就这么被他控制，宛如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只要他一个不高兴，或是玩腻了这两个木偶，又或是突然了无兴致，还或是突然想看看我们的窘境，只需简单地把我们两人交换身份的事情给抖出去就可以了。我手心出了汗，是在医院的冷气如此充足的情况下出的汗，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导致我出的汗，是我开始悔恨自己的过往出的汗。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邱芃反问道。

        “那个人让我先找个翻译机构待着，我不清楚为什么。不过我研究生念得就是日语，正好专业对口，况且有个工作总归是好的。”

        “是嘛——”他的眼神黯淡下来，“那你房租已经是自己付的了吗？”

        “算是吧，虽然在塘沽，而且不是很大，但是还算不错。南北朝向，通透。”

        “那真的挺好的。对了，我先前开了家快递公司，专做学校的生意。所以有每个月都给你父母打钱，另外他出手也很大方，因此每个月加起来大概能打三、四千块钱。”

        “那看来我们俩一样喽，我也能给你那边的亲戚寄千把块钱，同样是那个人赞助了一点。”

        “这么算来，他为我们花这么多钱是为了什么？”邱芃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也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但是说真的，在心里我似乎想要脱口而出，“他在买我们的一生。”

        8月12日，爆炸。

        我有自己的日记本，这是八月十二日那天记录的。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情再去记录更多了，因为这两个字已经足够沉重。我有相识的人葬身于那场爆炸，也有同事因此而不得不继续着缺胳膊少腿的残缺人生。

        促成爆炸的是源于某些个人的自私和某些见不得面的交易和某两个被掌控的人生。这些恶意汇聚在一起，诞生了新的名字——“津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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