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二天，奚越再坐在同样的位置，小口抿着归疠端给他的咖啡时，突然错觉自己的过上了从小梦寐以求的日子。

        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后就能看到英俊的丈夫。也不用他准备饭菜，有智能管家……额，不对，虽然智能管家昨天傍晚就被送了回来，但是昨晚和今早的都是归疠下的厨。等归疠准备好了饭菜，他们就可以一起享受安静的早晨——顺带一提，这次早餐的分量刚刚好。

        然后他们结伴来到书房，归疠在办公桌前坐下，而他拉开落地窗的窗帘，让阳光尽情地照射进来，把坐在圆桌旁的他慢慢晒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

        这样的日子无比美好，和奚越从小幻想的幸福生活几乎没有差别。除了他的伴侣不是alpha……还有居然还要学习这一点以外。

        不过还好，归疠今天并没有给他放映课程，而是重新交给了他一张写满了笔画的纸，说：“先随便练练看。”

        在奚家时奚越学过绘画，但那种握笔的姿势并不适合写字。归疠昨天握着他的手耐心地帮他习惯正确的姿势，今天就不再管，而是要他自觉保持——以上这些奚越并不懂，但他自然的像昨天一样执起了笔，也算是没辜负昨天一下午的努力，听话地开始试着临摹。

        虽然新的握笔方式还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尽力维持住了姿势，专心致志地模仿着归疠的笔迹。这些拆解出来的笔画并不复杂，奚越很快就写满了一张纸，字迹也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变得逐渐标准流畅，顿时得意的点了点头，开始写下一张。

        然而这次写满一张纸后，奚越的新鲜劲过去了。

        说到底这样不停的重复抄写十分乏味无聊，枯燥极了，奚越写着写着脑袋就开始放空，眼睛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到处乱瞟。他一会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了注意，一会儿又看向了在办公桌前看书的归疠——与处理公务时的归疠不同，此时他的神色平静，但依旧掩不住冷厉的气质，高且深的眉骨下琥珀色的眼睛十分安静，犹如放在暗处的剔透宝石般内敛而沉稳。

        奚越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手中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纸上随意勾画。直到归疠从书中抬起头状似无意地向他这边看了一眼，奚越才猛然回过神，心虚的低下头。然后下一秒他就吃了一惊，手一抖，让笔尖在纸上戳了个小洞。

        他在不自知的状态下，在昨天那张白纸上描摹出了归疠俊美的轮廓。

        ……是不专心的罪证！

        奚越赶紧把画的部分压在胳膊下。还好归疠并没有起身过来的意思，奚越观察了半天，悄悄松了口气。他赶紧拿稳手中的钢笔，为了弥补刚刚的走神，奚越开始奋发图强，一口气写满了四张白纸——然后手腕就成功地开始发酸了。

        “哎……”奚越甩了甩手，小声地叹了口气，枕着一只胳膊趴在了桌面上。他有些累，这种高强度的不停重复的学习方式让他的脑袋有些浑浑噩噩，但因为刚刚走神被抓包，他现在不敢随意地放松。

        于是他就这么一边趴着，一边随便拿起归疠给他的纸来看。突然，奚越想起来昨天归疠写过他……和他母亲的名字。他赶紧翻了翻，果然昨天写过的那张纸并没有收走，就压在所有纸张最下面。

        奚越把那张纸抽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和笔画比起来，这些字实在是很复杂，奚越都想不通自己昨天是怎么能记下来的，但现在复杂的文字也远比简单的笔画要可爱，他实在不想再去重复那些快写吐了的东西，干脆还是写写这些吧——而且，他还不会写母亲的名字呢。

        想到母亲，奚越抿了抿唇，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白发。这些年来因为他的身体，母亲没少操心，她常常对奚越说，这辈子最大的盼望就是让他和其他omega一样，能和一个alpha普普通通的结合，普普通通的过完这辈子，不然一个omega，还能怎么活下去呢？

        是啊，还能怎么活下去呢？因为他不能被标记，也没有发情期，只有区别于beta，却也仅止于此的腺体。所以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omega们一个接一个的订婚、成婚、离开奚家，他却完全无人问津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无法想象以后的生活。

        就像如今和归疠共处一室，自己身为一个omega还能模仿着丈夫的笔迹学写字一样无法想象。

        想到这，奚越唇角轻轻翘起，露出一个有点孩子气的可爱笑容。他现在倒是真的过上了以前难以想象的生活，只不过比起从前想象未来时的悲惨心情，他现在心情颇好。他们以前的想法还是太悲观了，谁说无法想象的未来就很可怕呢？

        昨天晚上他和妈妈打了通讯，把昨天的事讲给了她听。他非常内疚自己在那个时候没有想起她，母亲却笑着说没关系。“毕竟你已经长大了，而且还和一个那么好的人结成了伴侣。你当然要想着他。”

        这一句宽慰让奚越又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他短短一天之内哭了好几次，到后来眼睛都有些疼，母亲却边看着他边笑，说：“你过得好，妈妈再放心不过了。”

        这话是真的。自从能够通讯以来，母亲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甚至远胜奚越还在家的时候。虽然奚越会用这一点向妈妈撒娇，说她是不是不想他，可他心知肚明，这一切全因他现在过得还不错，不然母亲不会放下从他诊出病症后就一直悬着的心。

        奚越哭过之后他们又闲聊了许多，母亲一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说到最后都困得都快要睡着了，刚强忍着睡意迷迷糊糊的和母亲说完晚安，就听母亲突然绕回了最初的话题，含着笑说：“他不告诉你怎么写，你不会自己悄悄学么？”

        奚越一个激灵清醒了，母亲却笑着挂断了通讯。奚越顿时抓心挠肝起来，他要怎么学？归疠虽然知名度很广，但他是联邦少将，奚越试着搜索过，他的信息不会出现在星网上。

        那，问别人呢？他给妈妈发语音消息，没有得到回答，他又试着给表哥发消息，大半夜的，那个一直和奚家格格不入的omega果然还没睡，但回给他的语音却相当不耐烦：“别问我们，姨姨的意思你听不懂吗？他的名字你必须自己想办法学，我们不会插手的。”

        好吧……好吧……奚越睡着之前还在想，现在坐在书房里还在想。他把写满了母亲名字的纸举起来看了看，然后倒扣过去自己写了一遍，确认自己确实记住了以后托着下巴，不长记性的又去看归疠。

        这个男人真的非常有自制力，奚越不解的看着归疠端正的坐姿，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靠在椅背上，那样不是更舒服点？但他更想不明白自己要从哪里去找到归疠的名字。

        从母亲的话里他隐隐约约察觉出了什么，现在他已经记住了母亲和自己的名字，却按捺住了，没有去问归疠的名字怎么写。

        问题是，不主动问，还有其他办法能得知吗？总不能去偷偷看归疠的签名吧？能让归疠签名的都是文件，偷看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不不不，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奚越明智地躲开了作死选项，他盯着归疠俊美的容貌出神，开始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这个男人竟然是beta，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不过自己身为一个omega居然和beta结成了伴侣，也挺不可思议，硬要说的话这两件事勉勉强强半斤八两？

        他就这样不着边际的神游了半天，这次被一阵近距离的机械滴滴声打断了。

        这种声音他三个月来第一次听见，而且有些尖利，一点也不悦耳动听。再加上毫无征兆的响在耳边，什么鬼啊！奚越顿时吓了一跳，直接紧张地站了起来，差点把坐着的椅子向后推倒。

        还好不过一秒，这声音就立刻被掐断了。奚越惊魂未定地向归疠看去，声音就是来自那个方向。但这一转眼，他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男人沉沉的目光里。

        归疠居然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一手按着智脑，表情难得改变了些许——归疠眉心微皱，辨不出情绪的目光沉沉看向奚越，高大的身子微微前倾，似乎下一秒就要迈开长腿向他走来。

        ……似乎是担心他被吓到。

        奚越呆了呆，还是排除了这个自作多情的可能。好在归疠在这短短几秒内就恢复了正常的姿势，他站姿笔挺，修长的手指拉开智脑的光幕，快速拨动了几下，然后放下手，再次看向了奚越。

        奚越：？

        他迷茫的和归疠对视了一眼，然后火速低下了头。归疠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直视，哪怕他的眼神十分平静，但也让与之对视的人错觉自己在被冰冷的机器注视。

        房间内弥漫着沉默的空气，片刻后，冰冷的机器开口说话了：“我的副官来了。”

        副官？提到副官，奚越只能想起那个江副官。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年轻beta来了？奚越对他的印象说不上好与坏，现在更多的是疑惑，他怎么突然上门来了？

        等等，现在归疠是在休假，那么是私事么？归疠不像是私下里还讲究什么上下级那一套的人，那……来者是客，身为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也许是另一个主人吧，他要不要准备招待一下客人？

        虽然很多事都可以交给智能机械来做，但在待客时，已婚的omega们都要亲自招待一番以示重视，以免落了自己伴侣的面子——奚家是这么教的。

        奚越一时间想了许多，不知为何这种时候他的思维格外活跃。他一边思考要备点什么东西招待这突然登门的不速之客，一边不自觉地迈开了步子，准备离开书房到他不熟悉的厨房里去。

        然后就被叫住了。

        奚越茫然地回过头，看向刚刚叫了他名字的男人。

        归疠已经坐了回去，并难得的将后背微仰靠在椅背上，包裹在修身长裤下的长腿交叠，带着磨得奚越手背发痒的茧子的双手放在结实的大腿上，手指自然地交叉着。

        并非奚越幼年时在星际要闻上见过的可以噬人的冷酷凌厉，而是自然地展现出另一种无声但迫人的气场。

        “回来。”归疠的目光依旧没有波澜，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坐。”

        “刚才我给了他权限，他自己会来书房。”

        “啊……好、好的。”

        奚越已经赶紧小跑着回了座位，半点不敢违逆。他刚刚坐好归疠就继续讲话，脑袋还在乱着的他只知道答应准没错，于是连连点头说好。

        “他这次来是要处理你和他之间的事。”

        “好的好的……”奚越继续点头，却突然察觉不对，脑袋立刻开始集中处理这条信息——“咦？”

        奚越傻了，他和江副官之间有什么私事？他怎么不知道？倒是归疠看起来了如指掌。

        然而似乎早就知晓一切的归疠却并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也或许他认为自己已经解释过了。奚越一脸迷茫，归疠却向他一点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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