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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千里不留行


湘水之行不可谓不顺畅,回去的路上,沈幼菱眉头却锁在一起,池悲风见状问:“怎么了?”

        “我觉得不对,”沈幼菱看着他,“池悲风,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踏雨探花》在我这里的。”

        《踏雨探花》不论前世今生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直接连结二人性命,池悲风脱口而出:“很早,你上伽蓝寺之前就告诉过我——不对。”话语戛然而止,池悲风发觉了问题所在:“那已经是黑街之后了,时间对不上。”

        “《踏雨探花》是先教主编写的族中秘术,绝不外传,这其中出了纰漏,让黑荣也知道了《踏雨探花》的存在。”

        沈幼菱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微垂下目光,这件事的知情人应当只有她和教主兰卿珞,以及重生而来的池悲风。有些消息的走漏是无意间的,比如现在她在和池悲风讨论《踏雨探花》,如果凑巧被车夫听见并将此事传扬出去,消息便不胫而走了。

        路途平坦,马车趋于平稳,池悲风沉思片刻,分析说:“黑荣用的是九环砍刀,厚实沉重,和迎仙教功法的轻灵南辕北辙,《踏雨探花》对他来说增益不大,除非有人指使他这么做。”

        沈幼菱道:“也可能是意外传进黑荣耳朵,不管怎么样,《踏雨探花》绝不能交给他,罗刹门只能赢不能输。”

        “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多多少少他都沾了关系,不是自己动了歹心,便是背后之人图谋已久,”池悲风的语气不疾不徐,“留着是个祸患。”

        话音刚落又想到另一件事,“江师姐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如果出现意外需要轮换,我多上几次便是。”

        自黑街突袭以来,沈幼菱无时无刻不是一副过度思虑的模样。身为门主,她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太多,找不到陈尧无异于火上浇油,以至于连睡着也是眉头紧锁的样子,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梦里也还是罗刹门这些事。

        前生罗刹门的窘境在于缺人,太缺了,对面黑街站着十个,他们能应战的就仨。上过的人再上,打过的人再打。这回多了荆琛,情势总算有所缓解,胜算也更大。

        她倒是找了两个好下属,关键时候一个比一个顶事,都说别担心,我解决,然后把所有麻烦揽到自己身上。沈幼菱撑着头看他:“一来我才是门主,二来你身上还有伤,就算缺人也该我补上。五局三胜,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连赢三场呢。”

        心念电转,沈幼菱觉得不能让兰卿珞天天在绸缎铺里晃悠出卖美色了,得给他找个事干。

        三月十七,宜嫁娶,上梁。忌动土,修坟。

        直到约定那日来临,沈幼菱也没能找到陈尧。江浸月和荆琛聚集到城东的擂台,孟氏兄妹也从永章赶回。蔻美人后面跟了一长串服侍的丫鬟小厮,软轿停在二里之外的开阔处等候,沈幼菱称其负责医治,所以没有露面,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见姑奶奶我?”

        蔻美人趾高气扬的原话显然并不方便传达。

        天空阴晴变幻不定,渐有山雨欲来之势。黑街十吼皆已到齐,站满了擂台左侧,但不知道会上哪几个。提前得知消息的武林人士早早候在台下,只等着看热闹,再有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约定时间,眼见围观人群越来越多,黑荣遥遥大喊一声:“沈门主,贵派到齐了没!”

        沈幼菱望向寂静空旷的车道:“还差一个。”

        身侧的池悲风低下头:“还没来?”

        “没呢,”沈幼菱瞥了眼旁边日晷上的时间,“应该快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马嘶,赶车的人在平坦官道上近乎横冲直撞,露出一双宝石般的蓝眼睛:“赶上了吗——”

        兰卿珞拉住缰绳,一掀衣袍跳下车来,将手伸向车舆。棉麻布帘掀起,车舆中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藏蓝衣袍,毛青内衬,用银线绣着瑞兽纹路,赫然正是前任武林盟主杨将归。

        “今日罗刹门与黑街在此比武,特请长剑门杨掌门作裁决。”

        那天黑荣说的提议一看就是提前商量好的,顺畅得像个圈套。为防不测,沈幼菱请来杨将归。一来杨将归办事公允,功高望重,哪怕黑街也对他心悦诚服,往前倒二十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存在。

        二来……沈幼菱望向杨将归挺拔的身影,江浸月可是他的门下高徒。身为掌门师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后辈出事。

        昔日的武林盟主两鬓已生白发,负手而立,站在那有种顶天立地的气概。黑荣与池悲风立刻抬脚迎上去,不同于他人见到前辈时的敬仰寒暄,沈幼菱注意到黑裘原地不动,望着杨将归的方向阴恻恻地冷笑。

        黑荣快人快语,是个耿直脾气,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倒是黑裘要格外留心。这人看着是个皱巴巴的干瘪老头,扔街上都不一定能看出来,但其城府深不可测,阴险恶毒,净出些损人利己的主意。

        兰卿珞快步走到她身侧小声说:“北疆路远,幸好赶上了,我还怕来不及。本来想把洪歆霁顺道带来,可惜长剑门现在如日中天,琐事颇多,需要他代为料理。”

        沈幼菱双眼紧盯黑裘,回道:“杨掌门在就好,洪歆霁非罗刹门中人,即便叫来,他也没有立场插手。洪歆霁背后是长剑门,你背后是迎仙教,不是不能借人,只是牵扯太多,不然我早让你上了。陈尧独来独往,不见师承不见派别,只有他最合适。”

        “这不是没找到陈尧想着洪歆霁也差不多嘛,都是用剑的翘楚。”兰卿珞嘀咕两句,感觉自己胳膊被人怼了下,回头一看杨将归已经往这边走了,立刻朗声说:“杨掌门,请。”

        “刀剑无眼,所有人后退七步,”杨将归身形矗立如山,声音不怒自威,让所有看客站在离擂台三米远的安全地域,“五局三胜,平局加赛,每局之间有一刻的时间休整。除了主动认输以外,被打下擂台,或者被打死,都算输。”

        生死局的残酷在于它是可以杀人的,准备上场的人选都签过生死状,万一出了事,生死两不追究。

        第一个上场的人都是淌水探路的,风险最大,其结果又会影响双方阵营的气势,是以一般都是彼此的龙首打头阵。如果能对上黑荣是最好的,池悲风不要紧,只是千万别把他留给江浸月或者荆琛。

        包括杨将归在内,所有人已经移步看台。两侧有楼梯通向擂台,沈幼菱手握刀鞘正欲下楼,身侧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池悲风更快示意杨将归:“我来。”

        这倒让人始料未及,前生分明也是自己打第一局,沈幼菱心生疑惑:“我才是门主。”

        “那便请门主在这里等我。”池悲风已经脱掉外袍,身着黑色劲装走下楼梯,只留了一个背影。

        “第一局,罗刹门池悲风,黑街黑荣。”

        黑荣从擂台另一侧走上来,站定,双手抱拳,他右手虎口上纹着鼠头,是黑街十吼独有的标志,歃血为盟后才有资格纹上:“副门主,讨教了。”

        池悲风同样回礼。打擂台抢占先手很重要,长刀出鞘,精细的烧刃纹泛着银砂般的光泽,只听铮然一声响,两把兵刃狠狠撞在一起。

        沈幼菱站在台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池悲风的刀法以强悍见长,随身兵器是一把名为“不留行”的□□,乌木圆柄外包金银浮雕,雄浑厚重,令人望而生畏。黑荣拿的是九环刀,极善劈砍,可池悲风自起手便不断进攻,银光密实如雨。如此刚猛的攻势几乎没有给他进攻的机会,刀上坠着一串铜环,挥舞起来有铃音响动,平日里觉得威风凛凛,此刻听来,怎么都有种节节败退的嘲讽。

        这可比在黑街盘口相遇那日难对付多了,见势不妙,黑荣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手上使力一刀砍过去。池悲风以刀身格挡,脚下却被巨力逼得后退几步,不得不停住。

        武功有高低之分,一身蛮力却是天生的,黑荣是出了名的力能扛鼎,他的手下帮众见局势扭转,士气大振,纷纷欢呼喝彩:

        “漂亮!”

        “刚才那都是让你的,我们大哥现在才刚开始打。”

        “大哥,别留手了,上吧,让他瞧瞧什么叫老大。”

        孟钊带了几个香主来,一听这话那还得了,拉开架势就要和黑街对着吼,还捎带着兰卿珞一起。

        “说什么呢你——”

        “不服咱台上碰碰?”

        “好了”,沈幼菱出声制止了这一无序行为,淡然道:“再不看就要打完了。”

        池悲风右手提刀,眉压眼头,可与手中利刃比锋——池悲风这个人说话留有余地,他说五五开,真实的情况其实是三七开,他如果说三七开,那便是有十成的把握。

        二人再度胶着在一起,黑荣一个没接住,被迫退至擂台边缘。此时再添一把力就能将他从台上打下去,罗刹门当即获胜。可池悲风不进反退,不留行竖着抵在地面,双手交叠拄着刀柄,居高临下看着黑荣重新回到擂台中央。

        黑荣被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盯得心慌,他抹掉嘴角的血,弯腰躲过,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池悲风刀刀刚猛,直指前胸与咽喉,不像一较高下,倒像从开始便打定主意要取他性命似的。劲风接连袭来,黑荣大步后退,勉强躲避过去,身上一痛,黑荣低头,见肋下已经浸出血来。

        烛龙阁成名那日池悲风便是用此刀将汗血宝马一劈两半,若不是他闪得快,不留行恐怕已经嵌进肉里,将他拦腰截断。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池悲风身上只有几处擦破皮的小伤,他背上、肋下、大腿,却都挨了刀子,行动起来已显吃力。

        同时注意到异常的还有沈幼菱,太快了,从开始到现在不过片刻,池悲风为何如此急迫?

        沈幼菱看着他一反常态的表现突然想到什么,瞳孔骤然放大,眼底一片愕然之色——他不是想逼黑荣认输,而是要赶在黑荣认输之前杀了他!

        池悲风右腿横扫,正中黑荣膝盖。黑荣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他左手撑地试图调整,可池悲风哪还给他机会,手握不留行挥刀竖劈,黑荣眼见着就要命丧当场。

        “我认输!”

        识时务者为俊杰,给三弟出出气,不至于把自己和黑街都搭进去。□□距离黑荣头顶不过一寸,池悲风手臂青筋暴起,这才堪堪收住势头。

        人群中哗然一片。

        杨将归宣布:“第一局,罗刹门胜。”

        胜败乃兵家常事。黑荣拍拍身上的尘土,汗珠顺着额角流下,冲池悲风比了个大拇指:“好身手,我黑荣心服口服。”

        看得出黑街十吼情同手足,黑荣一下场那九个兄弟就把他围成一圈,厚实得像堵密不透风的墙,大哥长大哥短,愣是把请来的郎中都挤了出去。

        马上就是第二场,沈幼菱到楼下的时候,池悲风正长身倚在木梯上,不留行归鞘立在旁边,余光瞥见她,说了句:“当心。”

        池悲风还未从激烈的比试中平复过来,语调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汹涌杀意,一副矢在弦上蓄势待发的模样,那种又快又强横的打法,很难立刻抽离。他看起来不准备回到看台,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伸手拉住沈幼菱。

        沈幼菱回头看了眼黑街的方向,见包围圈还未散去,这才问:“怎么?”

        池悲风的方向正对擂台,明白她此刻所想:“第二局还没开始。”

        极近的距离让她能闻到池悲风身上的血腥味道,刹那间他们位置互换,高大英武的身影压过来。这个姿势从外面看像是池悲风低头正在和沈幼菱说什么,不过是刚打赢生死局的副门主听准备上场的门主交代几句。

        如果池悲风没有按住她的头,强硬地吻上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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