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茫茫人海苦寻觅

寂寥的街头很是安静，几只喜鹊飞得很低，扑腾的动静却不小。附近的教会传来唱诗班虔诚的祝愿，带着灵魂的洗涤与纯洁，净化了过路人的肺腑。

        信子围着一条米白色的围巾，手里捧着温热的咖啡，就这样缓缓地向前走。

        往前走，也不知道前方是深渊还是尽头。

        宋书华跟在女孩的身边，依旧是推着那辆单车，保持着沉默的姿态。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些眉眼间的心领神会。

        女孩调皮地踩着高起来的路肩，就像是走独木桥一般，小心翼翼地，颇具孩子气。

        她在岸上构成风景，他在岸下笑着欣赏。

        书华的眼睛不敢离开信子，就算她出现什么闪失，他也能随时接住她。

        “信子，我有些累了。”梧桐树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但风一吹，仍有些落叶纷纷飘落。

        “走得累了就歇一会儿吧。”女孩儿自顾自地说着，畅快地望着湛蓝的天空。

        “反正沿途最不缺的就是风景。”

        少年拍了拍单车的后座，贴心地用纸擦拭干净，示意对方坐上来。单车摇摇晃晃的，只是缓慢地前进着。两侧的弄堂仍然保留着古典的气息，别具一格的画面像是上世纪□□十年代的老电影，清晰地映在人们的眼里。

        男孩抓住那双冰凉的手，微笑的脸上写满了甜蜜的小心思，“抓紧点儿。”

        信子不好意思地抿起嘴，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把手托付给了书华。

        女孩环抱住男孩的腰，将脑袋轻轻地靠在厚实的肩膀上。栗色的发丝随风而起，在冬日暖阳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温柔。浅蓝色的牛仔裤和花边领毛衣很搭，极具文艺气息。生成色的帆布鞋有些发旧，但却比崭新的本白更具格调。

        这一刻的画面就像偶像剧一般美好，所有的快乐洋溢在脸上，暗暗地幸福藏在心底。

        单车停在一座破旧的小院前，两三只猫安静地站在墙上。碎玻璃制成的窗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现出模糊的轮廓，潦草的把手生锈得厉害，整个院子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周六早晨的救助站有些冷清，但活泼的动物们给这里增添了不少热闹。春节临近，残缺的木质门面也贴上了爱心人士的祝福，屋檐上挂着的灯笼让这儿多了些人情味。

        虽说这样的基地有政府资助，但业内人士并不多，所以经营起来困难重重。一是人手不够，二是经济方面没有稳定的来源。

        阿黄总是孤单地坐在门口，等待那个它信任无比的主人。或许曾经也有人温柔地抚摸过它，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走过所有艰难的时光。

        主人就是它生命里的唯一，可那个唯一辜负了这份真诚的爱。

        信子看着这条似曾相识的狗狗，只觉着说不出得心酸。

        或许是出于愧疚，她总是尽力地关心这些流浪动物，就像是完成一场没有结果的赎罪。

        张姨端着一盆狗粮，笑着出来迎接他们。一旁的狗狗都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抢着吃。

        看着小家伙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三个人都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张姨，我来看你们啦。也提前祝你们春节快乐。”信子忙着把单车前篮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一点小心意。”女孩把若草色的围巾系在张姨的脖子上，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衬得您特别有气色。”书华补充道。

        张姨感动得眼眶通红，颤抖着双手，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

        “好孩子，张姨谢谢你们还惦记着，平常我不孤单，还有它们呢。”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摩挲着双手，坚定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鼓励着他们继续前行。

        就好像一束微弱却有力的光，纵横在这个渺小的世界。

        几大袋鸡肉冻干被少女摆放在地上，就像是军营里批量存储的伙食，鼓鼓囊囊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倍感满足。

        “这些，都是给它们的压岁钱。”见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少年慌忙摆了摆手，“张姨，这些花不了几个钱，都是应该的。”

        告别了张姨，他们得去下一个站点。

        虽说有一段路是原路返回，但同样的景色却有不同的感觉。八点多的街道最是拥挤，汽车们无趣地排着长队，时不时发出喧嚣的鸣笛。

        明明是周六，车流量却依旧不减。频繁变幻的红绿灯不知疲倦，绿灯的占比少得可怜。

        又一个红灯，等得人心焦。

        周围不断更替的车辆晃得少女眼花缭乱，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大部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加速。

        到嘴边的话再一次被车流吞没。

        单车歇在一排高档楼房的前边，确切的说是一个露天锁车棚。前后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丛，这块略显突兀的空地好似被包围的军队，面临着四面楚歌的窘境。

        把人的自由与天性一同禁锢了。

        楼房面朝华江，夜晚常能听见船只的动静。偶尔站在楼顶俯瞰江景，感受城市的瞬息万变，这样的生活体验令不少人向往。也正是因为这块不错的视野，华东花园的房价被炒到了天上。

        抬头看看有些变脸的天空，竟也觉得恰到好处。

        少年一路都很沉默，低埋在围巾的脸看不出情绪，只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

        10幢907，这个地址他再熟悉不过。

        电梯间里喷着好闻的古龙香水，广告上的影视明星笑得有些古怪，僵硬的笑容显得有些虚伪，像是不得不笑一般。身后的镜面有些变形，里边的自己扭曲得厉害。

        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化，最终停在“九”上，不再上升。

        电梯门缓缓拉开，古典钢琴乐随之响起。信子觉得十分耳熟，却记不清是卡农还是致爱丽丝。

        如此的庄重，竟有种接待客人的仪式感。门后正对着消防栓，红色喷漆的大字鲜艳锃亮，显然是不久前才上的色。

        走廊的采光很好，扭头就能欣赏到自然的景色。尤其是灯火阑珊的夜晚，更是增添了不少奢华的意境。

        信子感受了男孩的紧张。掌心变得有些湿润而黏稠，显然是出了不少冷汗。就连牵手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大了几分。

        宋书华走到那扇门前，用力地敲了两下。

        一开始听不到回应，安静得像是没有人。

        但没过多久，凌乱的脚步声越逼越近，直到门把手迅速地扭动。

        一个年轻的女人探出了头，几人的视线交错，各自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表情。

        三双眼睛，夹杂着无数种感情。

        千言万语也描述不清，像是菜市场上的大杂烩，又像是人们常说的一锅乱炖。

        女人穿着丝绸睡衣，藕节似的袖子层层叠叠，看不清本质。那张画了浓妆的脸称不上绝色，但也算得上漂亮。

        信子很仔细地盯着女人看。就像是放大一张模糊的相片，把那些藏起来的细节一一翻找。

        厚厚的粉底抹得还算均匀，但仍在皮肤的褶皱处堆起一座一座的小山。夸张的眼线不仅没有修饰眼型，反而显得不太自然，甚至可以称得上累赘。

        说不出的感觉。

        一具美丽的躯壳，却没有崇高的灵魂。

        一个词形容得很贴切。

        艳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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