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隐蔽的注视
不可描述13
今天应雨很早就上床休息了，睡前却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
白天给糖这件事情，复读般在脑海里让应雨想来想去，她开始后悔这么做，觉得尴尬死了，明天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琪琪。
应雨好想知道自己走后张琪琪是吃掉了那些糖，还是全部丢进了垃圾桶，还是不屑地将它们丢在原地，直到应雨明天早上看到地上的“垃圾”。
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应雨被猜测折磨得半天没睡着，心想着，要是能看到自己走之后的事情就好了
终于，困意来袭了。应雨在眼皮越来越睁不开的时刻，模模糊糊地想着，等会又要去那个地方。
应雨在梦里“醒”了，被小爱在梦里变成的粗壮藤蔓缠绕着醒来，应雨已经觉得不奇怪了。
“小爱，我们这是在哪？”
应雨却发现自己不在房间里，周围是深红色的肉壁，就仿佛接续了昨天的梦境。自己在醒来的地方醒来。
小爱没答，只是挥起一根小小的枝条慢悠悠地晃了下。
不过应雨也没纠结，没答就肯定是小爱不知道吧，她又开口问着：“之前被你打死的怪物，是什么？”
（怪物。）小爱这次答得很快。
应雨鼓着腮帮子，拽住了小爱的触枝：“我不是在问这个！”
应雨在小学手工课学会编手绳，还会剪纸呢。她捏着粉色的枝条打了个蝴蝶结。应雨下手有点没轻没重，打得紧紧的。小爱重新扭动的时候半天没挣开，急了还从旁边冒出了几颗眼珠子。
“哈哈哈——小爱你好笨啊。”应雨笑起来，松开了手。
“那，小爱，你是什么呢？”应雨好奇地开口问着，她不觉得自己从厨房排水口掏出的眼球会是什么常见的“宠物”。只是小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梦里出现。
应雨的梦境变得宛如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进入的方式就是闭眼，想回去的时候就会醒来。
梦里的世界一开始可不太友好，把应雨吓得够呛。可是现在她有了小爱，对梦就不再害怕了。
（我是“看”，我是“饿”）
小爱的语句断续地描述着，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应雨这才意识到，小爱所说的话都是自己在白天听或者说过的。
（我是“花”。）
小爱确认了词汇，不再震动全身用气流摩擦的方式来模拟声音了。
“花？花的意思是——你是种子吗？”应雨想到了，小爱最开始是圆圆的一颗，满满地长出藤蔓样的肢体，又长出新的小眼球。
这确实很像植物。
小爱就像是介于动物与植物之间，老师并没有讲过有这样的生物，哦不，好像还是讲过的，冬虫夏草，这是一种昂贵的药材。据说就是有一种草类的植物的种子，再被昆虫吃掉后才开始生长。
等到不断生长的根芽将昆虫的内脏撑至变形裂开，昆虫彻底死去化作养分，重见天日的草就成为了名贵的药材。
应雨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记错了，但好像是这样的，小爱也像是冬虫夏草么？幸好它不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长出来的呀，不然肯定会很疼。
从枕头下面发芽的小爱，只会在梦里生长。它没有昆虫那样的养料，是靠什么生长的的呢？
（我是“种子”）小爱迅速地理解了应雨的话，修改了自己的用词。
“我明天，教你说话吧？我给你念故事书，我识字大多就是靠自己看书哦！”应雨迫不及待地希望小爱可以与自己进行交流。
是那种完全的交流，不会有理解的障碍。小爱那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其他人甚至听不到小爱说话。
这样自己就有了真正的，属于应雨一个人的朋友了。
“小爱你真好。”应雨在梦中将所想的内容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所有的藤蔓都仿佛被鼓舞了，晃动着涌着，像是波浪。
（我看应雨）小爱分出一些触手，在空中缠绕成了两股，如同手臂一样捧着应雨的脸。应雨与那些长出的眼睛对视着，还没搞清楚状况。
（我赔偿应雨的看）
应雨没听懂这次的话。小爱用湿漉漉的触须在应雨的脸上画着写着什么，在应雨的额头勾勒出来了一个圆形，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圆圈住它。最后用两根弧线从中心连向应雨的眼睛，又绕回。
小爱的枝节为什么这么凉。
一个柔和却冰凉的女性的声音响起了，让应雨有些悚然。
“梦境中的双月，指引着未来的通道。”
“胎宫中的双目，注视着隐蔽的秘密。”
应雨听清了上次在孟梦的画中听到的语句，这次她听得足够清楚，那个声音甚至还多说了一句话。虽然应雨没怎么听懂。
未来？应雨之前看到的是未来？可是跟她遇到的完全不同——那个梦里甚至没有自己，大家都看不见自己。
应雨被画上图案的的皮肤灼热起来，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一片赤红，等到赤红褪去的时候，应雨的视线升到了足够高，又足够远。
她能同时看清身前，身后，头顶，下方。自己很高的同时又很低。诡异的视觉让应雨的方向感完全错乱了，她甚至有点想呕吐。
（看，应雨。）小爱的声音似乎很高兴，声线开始渐渐地接近一个稚嫩的小孩，咦，应雨第一次能够从声音中感知到小爱的情绪。
应雨努力地看着：“我看不清我好难受。”
（看，看。）小爱固执地重复，托住应雨的手就没有放下，应雨在错觉中觉得像是有人类的两只手捧着自己的脸颊。
应雨费劲地将所有扩散开的视线凝向一个方向，天知道她为什么能看见这么多东西，这也太奇怪也太累人了。
她的大脑无法同时处理这么多信息——她想看什么？她该看什么？梦里的墙壁为什么到处都是红色，布满血管。小爱围绕着自己。看哪里？有点想要吐，我可以看到什么？
最终应雨看到了。
那是一栋组合式的出租房，狭窄拥挤，客厅乱乱的，有个女孩蹲在地上像是擦地板，应雨看了看另外的方向，这个房间竟然只有一件卧室！
应雨想要看得更仔细些，于是画面更近了。蹲在地上的是张琪琪，不过她没有在擦拭地板，而是在地上，对着沙发趴着寻找着什么。
不过她努力了很久什么也没找到。应雨挺好奇她在找什么，于是看了过去，沙发下有一大堆玻璃酒瓶。
张琪琪用手往里面摸索着，她的手上本来还包着医务室的纱布，现在也不翼而飞。应雨注视着她的伤口，不再流血的伤口看着微微泛白，像是在水里泡过了，像是被切开的鱼肉，
应雨很想知道她有没有吃掉自己的糖，偷窥般的隐秘快感和负罪感让她移开了看着张琪琪的视线。
垃圾桶？里面有些垃圾，没有糖纸。
沙发下已经看过了，只有玻璃酒瓶，会是张琪琪的爸爸妈妈喝的吗。
而那个房间，应雨却发现自己没法看，也看不清。她能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张琪琪所在的位置。张琪琪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肢体。她拉开外套的拉链，又脱下了上衣，她在小背心拿出了一小叠纸币，零零碎碎的，看起来大多破破烂烂。只有一张红色的最大面额纸币。另外的就是应雨给的糖。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应雨不记得自给了多少了。但她多少放心第二天去教室教室里不会有地上的垃圾了。
张琪琪用手指灵巧地剥开糖纸，一二三四五全部吃了下去。
糖纸则被她打开了窗户，丢了下去。应雨不懂她为什么不丢在垃圾桶里，这样真的很不道德。
紧接着，张琪琪轻手轻脚地进入了唯一的卧室，应雨才得以看见她之前看不了的。
房间里依然很狭窄，几乎只容得下一张床。床上应该是张琪琪的爸爸，睡得很沉，床上还有一只空空的酒瓶。她爸爸看起来好邋遢，应雨忍不住与自己的爸爸对比。
张琪琪的爸爸甚至衣服都没换就躺上床睡觉了，而且，她的妈妈呢？
张琪琪轻轻地，从他爸爸的散开的衣服包里摸索着，拿了十块钱。
应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张琪琪做下的事情，对应雨来说完全不可接受也不敢相信。
她偷窃了自己的爸爸，真是过分又坏的行为！
“我不看了！”应雨闭上眼，反正她也已经确认张琪琪有带走自己的糖果了。她居然偷钱，这真的太坏了！
小爱松开了触碰应雨的肢体，应雨在突如其来的坠落感中睁开了眼，她的视线恢复正常了，但她却无法控制这种落差带来的恶心感。她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画过图案的眼皮也冰凉湿润，应雨抬手一抹，手指上是鲜红的颜色，像血。她心下一惊，发现没有痛感后又看着小爱，小爱的肢体也完好无损的样子。
这让应雨放心了不少。
“小爱，我看到的那些，是真的吗？”莫名无力的应雨将手张开，小爱反复读懂心意地涌过一部分让应雨抱在怀里。
应雨就像抱着一大块有弹性的被子，用大腿夹着小爱。
（看到的，是真的）小爱积极地回应着，也拥抱着应雨。
应雨很安心，她的皮肤与小爱接触着，她也如同能感觉到小爱的情绪，快乐的，积极的，就像是现在她觉得小爱也很累，跟应雨一样疲惫。
“睡吧睡吧。”应雨用手拍着小爱，不太清醒地咕哝着，她觉得很困。
小爱缠绕着她，一圈一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松紧，与她一同安心宁静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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