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医生
应雨答应了，跑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她挑了一条黑色的长袖裙子。
黑色是比较成熟的颜色；应雨以前很喜欢被夸奖懂事稳重，在学校要穿校服，她又很少出门，所以很少穿这样的衣服。
“好看吗？”
“应雨。”
小爱不再维持手环的样子，他依旧是变成一只从手腕断开的手，停在应雨的肩膀上，她一低头就能红黄的断腕截面。
“不好看吗？”
“”
小爱可能现在还不懂什么是好看吧。没能得到回答的应雨并不沮丧。
“下次我这么说的话，你就直接夸我好看就行了啊。”应雨说完莫名些害羞，不再多说，出门了。
门外，爸爸耐心地等待自己，他带上了一只黑色的包。
应雨本以为自己会雀跃不已，但却很平淡地跟了上去。
出门，上车。车平稳地行驶，爸爸在副驾驶一直都看着前方，没有分出一些注意，就跟送应雨上学一样，车窗外面灰暗，只有一些零星的昏黄路灯。
应雨家附近很多路灯都是坏的，所以爸爸妈妈一般不让自己出门，再加上她还小这样的话反反复复地说，应雨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有些出神。
“那是什么？”小爱居然用手指了指窗外。
应雨对着玻璃用心地看了看，但是外面太暗了，她什么也看不清，于是她只是摇摇头。
车上太安静了，跟小爱说话会被发现的。
应雨的手指在膝盖上交握在一起，意外的，她觉得有些不安。
虚弱得起不来床的妈妈在卧室里让她周末跟爸爸出门，这让她被迫邀请不了孟梦，爸爸却在周末前的周五晚上，出门的时候带上了自己。
这种感觉在爸爸开车进了医院负一层的停车场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到了。”汽车熄火，爸爸拔出了车钥匙，单手拿着包裹。
“爸爸这是医院吗？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应雨磨磨蹭蹭的下车，小心地询问着。停车场很空夜晚的医院并没有太多的人。
“应雨。”爸爸走到应雨面前，半蹲下，看着她紧张得握在一起的手，手指用力到发白。
“你病了，爸爸得带你看医生。”少言寡语的爸爸难得安慰般地抚摸着应雨的头，应雨却反射性地躲开了。
应雨惊讶得睁大眼睛：“我，我病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哪里都没问题啊，没有头疼，没有流鼻涕，喉咙不痛，她哪里都没问题啊。
“相信爸爸，好吗？”
不你们不值得相信，你和妈妈都在骗我。
应雨突然觉得很失望，那是一种“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在试图敷衍我”的巨大失望。她低下头，目光凝视在肩膀的小爱上。
这在爸爸眼里却是应雨默认的表现，他不再解释。检查好车门上锁无误，就示意应雨跟着自己往电梯的方向走。
应雨比自己想象中的印象更深刻，这是指梦中的医院与现在她所行走的路径，她甚至还记得梦里那个哭声的房间是在哪里。
但是爸爸没带她走那边。
电梯到达了最顶层，爸爸牵着应雨的手出门，这一层没有科室的文字标，他们往右走，又往右拐。
走廊里没有灯点亮，应雨有些害怕，她记得医院的灯是声控的，她觉得的嗓子发痒——想咳嗽来点亮灯。
但是最终应雨什么也没做，尽管爸爸牵着她的手，她却在黑暗中用脸颊蹭了蹭小爱。
右边的尽头那件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微白的光从那小小的缝隙透出
“请进。”
（别进去）
进入那道门，应雨就进入了一种恍然的状态，身体也很轻，自己似乎很依赖那个声音美妙的女性。
“是个不错的孩子，她出现幻觉了吗？”那是多么柔和迷人的声音，就像海浪那样。
“她经常自言自语，在梦中也会。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频繁地陷入昏睡。”
是谁在说话？
“好孩子，看着我——”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人按着应雨的肩膀，她有着黑色的藤蔓一样弯曲的卷发，白色大褂的口袋里有一只钢笔。名牌上的名字看不清。
应雨的目光被迫地凝视着那双在光芒下泛着棕色的眼睛。
“你看见了什么？”
哭声，医院，房间，眼球，粉色的花，藤蔓，血管，走廊，肉做的墙，藤蔓，洗手台，食物，墙，碎掉的门。
各种各样的意象就像炸开的烟花，五彩斑斓，又像破碎的玻璃，残缺不全。
应雨不由自主地回想，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爸爸呢？妈妈在哪里呢？为什么不来帮帮我。
（应雨，能听到吗？你要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什么也没看见。”
黑色卷发的女人苦恼地抽出钢笔，似乎在写些什么，是病历吗？
应雨混沌地想着：对的，我记得我是被带来看医生的。
“张嘴，我看看是不是喉咙发炎了，感觉你的体温偏高呢。”她温柔地吩咐着。
（不要）
“不要。”应雨本能地跟着另一个更隐蔽的声音，复述着它的话。
“没问题了，她确实”
随着那个轻柔诱人的声音落地，应雨的大脑如同猛地扑来了一层海浪，洗净了所有的迷雾，她彻底清醒了，带着茫然般的惊恐。
“爸爸！”应雨甚至不记得自己进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在恐惧下也忘记了自己对爸爸那点芥蒂，抓住爸爸的袖子不放。
爸爸的目光很奇怪，他甚至有些激动地看着自己，以往平静的面容就像柴薪，被奇异的欣喜点燃，让应雨觉得很陌生。
（应雨，你能听到吗？）小爱的声音在手腕上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变成了手环，就像是在躲着什么。
“”在能听清小爱的声音的时候，应雨丢掉的记忆又倒灌回来。
爸爸牵着自己的手把自己带到了那个女医生的面前，她让自己看着钢笔，然后应雨无意识地发现那只钢笔似乎是半透明的，红色的墨水在里面粘稠地晃动。
墨胆里的墨水就这样晃动，晃动。自己越来越入迷。
他牵着应雨的手，一直牵着她到了汽车上，爸爸给她买了一瓶饮料，打开了车上的多媒体应用给应雨放着电视，让她等自己一会儿。
应雨没说话，沉默地喝着饮料。
在爸爸转身的时候，她看着爸爸的右手上多了一只粉色的手环，那是小爱。他们牵着手的时候，应雨小声地让小爱爬了过去。
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是爸爸你先做错的。应雨看着多媒体屏幕上的表演，把声音调大了些。
“恭喜你，应先生，你的女儿是个好孩子，她的灵魂足够坚实。”
“我以为，她应该是失败的。我们的第二次实验依旧失败了”
“可能是年龄让灵魂更坚韧，纯白的灵魂虽然能得到它的青睐，但是意外之喜总会出现，她是奇迹。”
“最后我们终将迎接。”
应雨的耳朵里有着小爱复述的话，他的声线出色地模拟着爸爸和那个女医生，毫无区别。应雨就像是亲眼看着那发生的所有。
虽然应雨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妈妈稍微有些秘密，但那个秘密已经到她无法装作不知道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不用担心，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小爱轻轻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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