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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越笙答应了姜檀的请求,并告知小八姜檀寻她有事,小八便去见她。

        姜檀向小八正式道歉,小八还有些不好意思,表示自己没有生气,是自己没有替姜檀考虑。

        姜檀看着她单纯的双眼:“你想去神宫么?”

        “我想和殿下在一起,殿下不想去我就不想去。”

        “真不想去?那也不想见顾安了?”姜檀温温柔柔地说,“没关系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啊。”

        “顾尊上于我如天上明月,心向往之,亦愿追随,但殿下,我们多年来形影不离,我从未想过要与你分开。”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离合才是常态,没有永不分别的人,每一次的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你要为自己活一次,不要让现在的心愿以后成为心口月光,作为遗憾烙在生命里。”

        “可若殿下不去,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算聪明,到了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我该如何自处呢?”

        “可你总要长大的呀,你好好问问自己,真的要放弃这个跟在顾安身边的机会么?”

        “殿下是要赶我走了么?”

        “没有这回事,你陪着我我很开心,但我不想因为我而限制了你,这样你可能会因此而遗憾,去不去都看你自己怎么想,如果要去,我倒是很期待以后见到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你。”

        “殿下,真的么?可我现在有点迷茫,好难过。”

        姜檀揉着小八的头:“没关系的,第一次自己做决定总会有点艰难,先问问自己的心。”

        几日后小八和姜檀告别,随着顾安去了神宫,姜檀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他们在天边留下的云迹,抱着栖火喃喃,似乎自己总在不断的和他人告别,大家是真的都走远了,那自己是否还停留原地呢。

        之后的日子里,姜檀变得极为自律,每天清晨起床,推开窗,让晨风吹入室内,抚着栖火灌注神力,白日里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课,剩余的时间就在院子里走动几圈,以求伤口更快恢复,闲暇之余在院里笼了一架蔷薇和一架葡萄,院墙上的那朵红花败了,剩了几片叶子还在风中飘摇,时光飞逝,夏天过了。

        七月流火,几场雨落,吹来的风也微带了些寒意,风绍还记着去年和姜檀的约定,早早着人捎了封信:

        绍启:

        比日初寒,起居何如?日暮微雨,秋声萧飒,去岁桂酒,今已飘香。吾常忆同游共饮之趣,念及今秋之约,心下喜盼,另备山野小食,扫榻静候。

        姜檀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帮葡萄打条,架上的葡萄日渐膨大,姜檀盘算着再过半月就可以摘下来,给小八送去。读完信,又决定分一半葡萄出来带给风绍,着人去将师尊请来,举着信在越笙面前晃:“师尊,风绍妹妹邀我前去做客,我可以去么?”

        “你伤还未好全,又在禁足,还是算了吧,我同顾安辩了好久才把你留在烈山禁足,再放你出去,神宫那边又要纠缠不休了。”

        “可我去年与风绍妹妹约好今年再聚,这岂不是要毁约。”

        “那你写封信给人家道歉,痛陈自己胡作非为,放肆无状,最好言辞恳切,涕泗横流。还有这结界乃我多年所创,别妄想私下逃出。”

        “师尊,也不必如此回信吧,蛮丢人的。但我确实诚心道歉,是否还应该备些歉礼?”

        “那是自然,我会着人准备的。”

        姜檀很快便写好了信,用了极漂亮的彩笺,还亲自动手从架上摘了几朵蔷薇,碾成汁,滤掉杂质,将信封染成好看的蔷薇色,细细的将信纸封进去。之后又走到葡萄架下,对着一粒粒青色的葡萄碎碎念着,快些长大,我好给妹妹送去,希望妹妹莫怪自己毁约云云。

        越笙替她将信交托给负责烈山与各地信件往来的仙官,并嘱托他带两句话过去:“神女伤势未愈,不便行动,待禁足期满,必登门致歉,毋庸挂念。”

        信件送走的半月后,姜檀收到了风绍寄来的三坛桂花酒,并嘱咐她好好修养,先封入地窖,待伤好后再饮。此时烈山刚下过一场大雨,雨后初晴,葡萄架上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璀璨琳琅。姜檀乐呵呵摘了许多,寻了些冰块将其封起,分了两份,一份令人快速送至汝水,另一份则送去神宫。剩下的又摘了一些,给师尊和长老送去,最后吃不完的就拿来封进坛里,准备酿成葡萄酒。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年中秋左右风绍都会寄来两三坛桂花酒,几盒糕饼和一些问候的信件,姜檀亦会回些新鲜的葡萄和亲手制的葡萄酒。而神宫那边,早些年小八还会写信来,信里常记些琐事,后来信也渐渐少了,最后已无音讯了,但姜檀依旧每年会将刚摘下的新鲜葡萄并上一坛葡萄酒送至神宫。

        禁足期间姜檀实现了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日子倒像是偷来的闲暇,触感并不真实。

        这期间能来院里探望她的除了越笙也只剩思仲了,姜檀原本很难想象以她和思仲两人见面就磨牙的性格,居然能安静地坐在院里喝茶下棋,但无聊二字会使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思仲来时会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姜檀也会读小八的信件给他听,但不知为何思仲来时总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姜檀暗自猜测是师尊为偷懒逼思仲过来替她解闷的。

        两人烹茶听雨,雨声如珠帘散落玉盘,天上阴沉云脚卷作一团,她和思仲围着一炉炭火烤栗子吃,思仲没什么食欲,一盘栗子最终都进了她腹中,她用手背擦去嘴角碎屑,拍拍双手:“最近都没什么人来看我,小八也不肯寄信来,连师尊也好久不见了,我都想溜出去看看是不是天地又崩裂了,结果你就来了。”

        思仲低垂着双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话说我近来领悟了许多术法,也没人与我过招试试,要不是外面阴雨绵绵,咱俩今天也能互相过过手,看看各自都长进了多少。要是我再赢了我可得写封信去给小八夸一夸,你早已不再是我的对手了。”姜檀轻挑眉尾,面露挑衅。

        思仲烦闷地说:“怎么,她现在还会回你信不成?”

        “她近来许是太忙了,好久都没有回信,可能忙完这一阵就会来信了呢。”

        思仲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却喃喃道:“怎么从不给我回信呢。”声若蚊蝇,姜檀正站在柜前找有没有剩下的栗子,并未听见。

        思仲抬眸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身影:“有些事不知该不该说,越叔近日不知去了何处,回来就带了些伤,他一直藏着不肯示人,故而多日未来看你。不过不用担心,已好了大半,我看他并不想声张此事,你也全当不知就好。”

        姜檀手里还捧着一盒栗子,回头震惊地看着他:“这世间除了天崩地裂,还有什么能伤到师尊?师尊现下如何?我要去看看。”

        “所以我才说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你这般性急,本就是隐秘的伤,又好得差不多了,你若闹着过去,岂不是昭告世界,引发恐慌?”

        “那你还不帮我想想办法,偷偷出去?”

        “不用了,过两天越叔就会过来。我只是提前和你说一声,免得你没轻没重又气着他,惹他复发。”

        姜檀听完,抓起一把栗子冲他丢了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难怪小八不肯写信给你呢。师尊在我面前向来脾气很好,怕是你自己总气他,才看谁都和你似的,杞人忧天。”

        思仲接住砸向自己的栗子,目中带火,下颌紧绷,忍着气暗暗用力,将碎成渣的栗子扔在地上,扭头走了。

        过了几日,越笙果来探看,姜檀细问伤势,只推说自己轻敌自负,追踪狐仙一族中了计,狐仙王狡诈,又不知躲到何方去了。为姜檀报仇一事,只怕要拖上一段时间。还劝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着急,他必要狐仙王提头来见。又拿自己轻敌受伤一事,对姜檀进行教导,行事不要过于自负,面对未知之事还是要心存敬畏。唠叨了许多,比蚊虫还烦扰,想来这伤也没什么事。

        百年时光,倏忽飞逝,好像什么也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栖火还是那样挂在墙上,姜檀依旧雷打不动的每天为它灌注神力,她这些年读书练剑,也沉稳了许多,有时会在院里摩挲着当年雪留给她的那块石头,原本雪说好要找她拿回去的,但烈火熊熊中,却并未见到她,当初的浓烟熏得头晕脑胀,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记忆有些受损,过去的事情只能模糊有些映像,当年在狐狸洞中的人都已面目不清了。

        姜檀在刚开始被禁足的那几年,常被烈火梦魇所困,午夜总被惊醒浑身发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逃脱这噩梦。但时光真是可怕,无情的碾过记忆,让当初的一切都变得更加模糊不堪,有时甚至会在恍惚中发出疑问,自己是否真的经历过那场大火,可墙上乌黑破损的栖火与手中发着微光的石头,又提醒着自己,一切都是真的。

        姜檀有时抚着栖火不断地回忆,完好的栖火是什么样子来着,翻遍脑海,也只记得栖火曾经剑身上的炫目红光,记忆越模糊,红光反而越炫目,其背景已一片黑暗,唯有红光深深烙在心头。至于曾经心念微动时寻找的地仙,狐洞的那位曾给她相同的感觉,当时想问句我们是不是认识,却还未说出口,就又一次分别。那两人的面目是否可以重叠,又各是什么样子,姜檀早已忘了,就像也记不清雪的样貌一样。但有些事却因为记忆模糊而显得更为清晰,例如初见地仙时他周身的皎洁仙气,例如狐火漫天时地仙的满面烟灰,例如初见雪时那在黑暗中更加鲜明的娇艳红唇。

        禁足期已过,姜檀终于步出院落,打开院门的时候,阳光正透过门口树梢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她伸出右手在眼前遮住太阳,阴影洒上双眼,天高云阔,春和景明。被关了百年,目之所及,庭院深深,早已忘了原来天地之间无限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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