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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日出


  项戎离开了。

  是自己放他走了。

  晏清站在雨中的桂花树下,眼里没了神。

  是夜,又是夜。

  病房里那些人走的时候就是夜,邻床的奶奶离开时也是夜。

  现在终归是轮到自己了。

  每逢雨天,骨头便像针扎一样,晏清清楚,阴沉的天气是最容易犯病的时候。

  他也记着医生说过,下一次犯病就不用来医院了,能挺就挺过去,挺不过就算了。

  所以当他前些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时,他就已经盘算起自己的死期了。

  果不其然,下午从超市赶回家后,他被项戎催促去洗澡,他在浴室一待就是半个多小时,期间发生的病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右肱骨到左大腿,全身的每一寸筋骨都在备受煎熬,像被鞭笞,像被剁碎。

  除了骨痛,癌细胞早已转移肺腔,他呕血,头晕眼黑,口鼻里全是血腥味儿。

  多亏了一回家就吃了两颗曲/马/多止痛药,疼痛才慢慢消退,但药性似乎越来越弱,他仍能感受到余痛。

  他咬牙,简单冲了澡,擦干净血迹,装作没事的样子,这才从浴室里走出。

  但他知道,他挺不过这个夜晚了,他问了项戎以后的打算,那些他无法亲眼瞧见的日子,都在一声声平淡的追问里,幻化成臆想中最美好的祈愿。

  原来项戎还有那么多选择,听到这里,他也就安心了。

  可项戎还是要走。

  他想多看项戎一眼,多一眼也好。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项戎回来。

  看见项戎消失在了巷子尽头,紊乱的心突然放松了。

  再也不用装作安然无恙了。

  白色新衣上晕出几朵红花,颜料来自于鼻腔。                        

                            

  他擦了把鼻子,手臂上全是血。

  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晏清才依依不舍地转身。

  风像人间欠了它钱,吹得伞柄乱摇,桂叶斜入伞内,在肩头停留一瞬,归宿于巷子里的坑凼积水。

  该回家了,那个从头到尾只属于自己的家。

  一路上滴滴答答,有雨也有血。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晏清只觉得喉咙闷闷的,说是欣慰也没有,是失望也不算。

  只有痛,止痛药药效过后的痛。

  但最痛的还是心。

  没有项戎帮忙举伞,伞都不稳了,晏清走两步就要歇一会儿,这回去的路怎么比来时还要漫长?

  他拖着身子回到花园,将伞随手一扔,抱着双腿缩到墙角,冷汗直出。

  痛感愈加强烈,身体已经快没力气了。

  项戎说过,要多吃饭,身体才能健康。

  这样才有力气等到项戎回家。

  晏清忍着疼痛,扶着沙发走到桌旁,碗里的肉菜早已没了热气。

  他艰难地拿起筷子,俯下头,往嘴里不断塞肉,吃一口吐一口,身体机制让他本能地抗拒食物,可希冀的烛火迫使欲望必须吞咽。

  一口鲜血从嘴里涌出,弄脏了碗筷,旁边还有一副,但他要留给项戎,若是他半夜回家,肚子一定饿坏了。

  头顶的灯泡分成两个,眼前的菜盘有了重影,晏清起身,晃晃悠悠地冲到卧室,又往嘴里灌了几颗止痛药,重心一个不稳,向后仰倒,摔在了地上。

  顷刻间,电闪雷鸣,屋内跳了闸,黑暗吞没雨夜的光亮,席卷了整间屋子。

  晏清哆嗦起身子,他本就怕黑,现在他更怕死。

  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他要再见项戎一面,只要看到他,也算没有遗憾了。

  这次的疼痛比过去都深,出血量比以往都大,他没有拨打急救电话,他知道病入膏肓,医生也无力回天。

  医院住得够久了,他不想再回到那间冷冰冰的屋子。

  酥软的胳膊从床头摸下三样东西。

  一件是手机,另外两件则是小狗和小猫的玩偶。

  他把玩偶抱在怀里,向外用力爬去。

  爬过的地方,血迹斑斑。

  最后,他用手推开了落地门,爬出屋外,躺在了房檐下。

  仰面看天,偶尔有两道紫电一瞬而过,看房檐,还有两个温存相依的晴天娃娃。

  晏清浅浅一笑,至少玩偶和娃娃都是成双成对。

  呼啸的风吹来,他大口喘着气,下颌已被血液染红,衣襟上开满了丹桂。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屏幕闪烁着微光,打开和项戎的聊天框,手指悬空于语音通话键上。

  他好想按下去,真的好想。

  犹豫了很久,他缩回了手,项戎此刻正在救人,打过去会让他分心,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

  可他想说点什么,或者说留点什么,身体随着血液的涌出正在变轻,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最终,晏清点开了和自己聊天的对话框。

  他想让声音好听一点,清了清嗓子,每声轻咳都压得胸口震痛。

  “项戎哥哥,当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人生在世,见一面,少一面,每当我挂掉和你的视频通话时,又或者看你晚上离开我家的背影,我都心存不舍。这病有点调皮,不按套路出牌,正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每次分别,我都做好了再也见不到你的准备。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疾风有眼色,不再往花园里吹。

  “今晚你选择出警,我很开心,你不要因此难过或后悔。你是一名消防员,能救下鹿城那么多人,不只是你的荣誉,更是我的骄傲,不要忘了你的职责,你是人民敬仰的英雄,是我最崇拜的爱人,这一点我早就想明白了。

  “归队那日,你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地做着演讲,你一身晴朗,好像永远都那么意气风发。那时你说了一句话,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说中国消防所需要的全部,是海晏河清的盛世,是欣欣向荣的明天。

  “海晏河清,欣欣向荣,我知道这两个成语是你故意放进去的,因为里面有我们的名字。”

  他侧过头,用食指蘸了蘸衣服上的血,在地上写下了这八个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项戎哥哥,你可以再帮我最后一件事吗?

  “上午的时候,我趁着最后的力气在花园里挖了一个土坑,我告诉你说那是用来种花的,其实我不只是用来种花,等我死后,你能不能把我埋在那个坑里面,要埋浅一点,太深了会黑,我害怕。

  “对不起,铲土时没让你帮我,是因为我听说挖坟是件晦气的事,我不想让你沾上霉运。”

  乌云慢慢散开,雨水减小了,有几滴不慎溅在眼里,倒也无碍,酸楚总比苦涩好。

  血泡从嗓子里冒出,刚开始晏清还会擦一擦,至少被人发现时,没有那么难看,后来他也就不在意了,任凭锥心的痛刺挠全身,毕竟止痛药已经无效了。

  他还会轻嗤一笑,好像痛到了极点,也就没那么痛了。

  “这十八年过得好快,感觉还没过多久,突然就到了离开的时候。我其实想过很多次这一天的场景,好像和现在也差不太多。我之前过得浑浑噩噩,每天不是治病,就是在画画,我经常会想是不是大家也都这么无聊,活着好像没什么意思。                        

                            

  “但我遇到了你。我这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决定,就是在三个月前角楼的大火中,选择救下那只小狗,从而认识了你。那些我不着边际的愿望,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帮我一一实现,和你相处的这段日子,是我百无聊赖的青春里,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谢谢你让我在最后的几个月,体会到了真正的快乐。

  “我打针不怕痛,手术也不怕死,别人都说我是年少无畏,不懂得生命的可贵,只有我知道,我其实是一无所有,所以不怕失去什么,我做过那么多次化疗,收到过数不尽的病危通知,鬼门关去过无数回,我都没有害怕过,直到我认识你后,我开始慌张了,我突然害怕死了,我想活着,努力活下去。

  “但消防员这个经常与死亡打交道的职业,让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我虽然怕死,也怕活得不够灿烂,而选择灿烂,与生命长短无关。

  “隔壁床的姜奶奶告诉过我,不要怕花会凋零,至少它曾盛放过。项戎哥哥,我很荣幸,你在我生命的最后一页,见证了我的盛开,是你让我在仅剩的时光里灿烂了一回。”

  一缕月光从云中乍泄,它的出现告诉人间,这场胡闹的云雨被万里星空撵走了。

  “项戎哥哥,我话有点多,你别嫌弃呀,”晏清望向繁星,一字一顿,“电影里说,我们死后就能抵达星辰之上,而离开人世不过就是踏上了走向星辰的路。我会化作一颗闪闪发光的晨星,保佑你前路平坦,四方光明。”

  “我爱你,请你忘了我。”

  说罢,他长舒一声,放下手机,把两个玩偶抱在了怀里。

  这样的触感,就像是抱住了那名消防员,滋生了些许毫不起眼的安全感。                        

                            

  好在项戎有先见之明,将脱皮的电线全都换掉了。

  这样才能无忧无虑地躺在这里,欣赏绝美的夜空。

  天晴了,项戎应该平安了。

  他松了半口气,自己的死已成定局,相比之下,他还是更牵挂项戎是否无碍。

  抬头看南北参商,闭眼听晓风残月。

  他还有好多话想说,可惜来不及了。

  晏清喃喃自语,又说了些不敢让别人听到的话。

  “爸爸妈妈,我要走了,今晚不能给你们留灯了,”夜晚发寒,他却没有抖的力气,“好希望能再见你们一面啊,我活着你们不愿意来看我,没关系的,那等我死后,你们能不能来墓前见一见我,我画画很好,比赛拿了一等奖,很厉害的。”

  他无力地笑了笑,喘了口气:“要给我带点供品啊,不要放香菜,我不吃的。”

  天由沉青转为湛蓝,又开始慢慢发白。

  还好昨晚换了新衣,就算走,也了无牵挂了。

  漫漫长夜孤寂难熬,晏清轻轻张口,唱起了歌。

  一首欢快的歌,声音带着沙哑,时停时现,若有若无。

  不知唱了多久,手机上显示着6月3日,5点34分。

  夏季的拂晓比任何时候都早,随着即将到来的曙光,疼痛好像慢慢消失了。

  怀里的玩偶从身上滚落,晏清抱不动了。

  东方,一缕晨曦从海上升出,将半个天际染成金黄,无数光芒映射云翳,唤醒了洪水过后新生的鹿城。

  原来日出这么震撼。

  “我终于,见到日出了……”

  晏清欣慰地笑了,硬撑的力气随风而散,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项戎哥哥,你看到了吗……”                        

                            

  清晨,所有岛民皆已上岸,在政府的安排下驻扎于附近,等待江中屿的潮水退去,从而重建家园。

  灾情就是命令,这里不仅有消防战士,也有武警官兵,就连公安、部队等都有人前来抗洪抢险。此次洪灾突如其来,好在各部门反应够快,行动迅速,合作有序,虽然受灾地区财产损失严重,但没有一人伤亡。

  金轮从海天尽处攀升,灾区众人看到朝阳,仿佛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各大媒体公司的记者相聚于此,共同报道着这一令人激动的新闻:昨夜洪灾泛滥,人民众志成城,共克时艰,取得了无人伤亡的伟大奇迹。

  在安排完所有人员后,项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身救援服被江水浸染,变了颜色。

  他看着初升的太阳,心中怅然,答应看日出的约定,自己还是食了言。

  忽地一刹,他的右眼跳了两下。

  这是不好的征兆,他心中一阵不安,嘴上自言自语道:“迷信,都是迷信。”

  可他突然想到晏清昨晚的行为,总觉得事出蹊跷。

  他不敢再想,在确保消防人员可以撤离之后,第一时间向李承上报离开的消息。

  一路打车到文成老宅,沿着巷子向内跑去。

  今日万里晴空,一向安静的文成路多了不少人,家家户户都在说洪水的事,一说到伤亡为零,没有一人不开心。

  电线杆上鸟鸣啾啾,旁边的小学传来唐诗朗读声,美好的一天就此展开,鹿城所有人都在发笑,有人说中国速度不容小觑,有人说今天值得记入史册。

  项戎无心去听,两腿在风中奔跑,影子搅乱了昨夜分别的桂树,鞋印留在了污水蒸发后的软泥。                        

                            

  他跑得胸口生疼,但他不曾停下半秒,他多么希望推开那道铁门,院内依旧站着那个孩子,或许正在清扫积水,或许正在晾晒被单,听到声音后慢慢回头,笑容一起,温声对自己讲一句“项戎哥哥,早上好呀”。

  但这都是幻想罢了。

  他转过街口,远远瞧见那方熟悉的院子被拉上了横条,救护车停在院外,穿着白大褂的人进进出出,还有一些围观的邻居。

  这是项戎第一次停下脚步。

  他慢慢走了过去,挤进人群,那些人看到他满身污秽,纷纷往旁边躲去。

  院子内有新雨后的泥香,房梁上悬挂的两个晴天娃娃随着门的开关轻轻摇晃,它的下方摆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了一人,蒙着白布,一动也不动。

  那不是晏清,一定不是……

  项戎踏入院内,却被医生们拦住,问他与病逝之人是什么关系,他不回答,硬往里面闯,所有人都拦不住他,只是喊着让他尊重死者。

  院子一时熙攘,温怡走出屋内,查看情况,她的眼睛发红,明显刚刚哭过。

  “让他进来吧。”

  医生们不再拦,项戎径直走到院中:“晏清人呢?”

  “走了,”温怡淡淡抛出两个字,手一指担架,“凌晨5点36分就走了。”

  走了……

  好刺耳的两个字。

  有一瞬间,项戎好像失聪一样,胸口一疼,讲不出话。

  假的,都是假的。

  晏清昨晚明明说要等自己回家的。

  今天是三个月假期的第一天,晏清怎么会走呢?

  温怡走下台阶,侧头擦了下眼泪:“你昨晚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项戎也想问问自己。                        

                            

  眼里开始模糊,他虽站得挺拔,却始终低着脑袋,像个认错的孩子。

  温怡看他一身泥泞的救援服,早就知道他去抗洪了。

  “江策都告诉我了,说李承喊你们一起去抢险救人了,”温怡说,“我只是不明白,你昨晚为什么不选择留下来?”

  是啊,为什么不留下来……

  项戎在心中一声声地叩问自己,泪水凝成了一条线。

  “是晏清让你走的吧,”温怡一猜就猜到了,“项戎,你知道吗?我在肿瘤科当护士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没有一个病人在去世时是坚强的,他们十分无助,十分渴望亲朋好友能陪在身边。嘘寒问暖虽然减轻不了生理上的痛苦,但至少可以抚慰脆弱的心。”

  说着,温怡再一次红了眼眶:“晏清向来不坦诚,总爱替人考虑,因此老说反话,他只是不想让你两难,所以才让你走,可你难道不清楚吗?外面风雨大作,他还恶病缠身,在你犹豫的那一刻,晏清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留下。”

  项戎的心脏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千疮百孔。

  他没有回应,想起昨晚转身离开时,那只在雨中突然勾住自己的手。

  晏清只是嘴上让自己离开,可他所有的动作都在挽留。

  自己却走得义无反顾,走得毅然决然。

  一把扑不灭的火在心中燃烧,烧得肺腑衰竭。

  原来自己已经错过了和晏清的最后一面。

  又或者说,自己已经见到了最后一面,在漆黑的巷子口,那棵桂花树下。

  只是那一刻,他不知道罢了。

  项戎慢慢张口,唇齿都在发颤。

  “晏清昨晚明明说……他说那些灾民更需要我……所以我才……”                        

                            

  “我知道你的责任重大,时间不容你做决定,”温怡叹了口气,“但你没分清楚,灾民们需要的人是鹿城消防,而晏清需要的人是你,是项戎。”

  翻涌的悔意如潮水袭来,项戎再也控制不住了。

  一向理性的他怅然失措,即使没有风,身体也在剧烈晃动。

  温怡不想再解释了,从口袋里掏出一部电话:“这是晏清的手机,他怕打扰你工作,于是把想说的话都发在了他自己的对话框里,你自己听听吧。”

  说完,院子内的医生抬起担架,项戎欲冲上前:“让我再看看他最后一眼。”

  温怡将其拦住:“项戎!晏清身上都是血,别看了!”

  “让我再看看他最后一眼!”

  项戎一把握住白布,却没有猛地掀开。

  他轻柔地往下一拉,露出了那张被温怡擦净后,洁白无暇的面容。

  晏清安静地躺在那里,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正如在五里长街上,项戎初见晏清时,那日恰逢三月的似海春意。

  泪水不断,但项戎却满足一笑,他被洪水泡发的手轻轻碰了下晏清的侧脸,冰得手痛。

  “小懒猫,你平时最爱睡觉了,”项戎控制着声音不发抖,“安心睡吧,这回没有人能吵醒你了。”

  担架再次被抬起,搬进了救护车中。

  项戎站在原地,一眼便瞧见了屋檐下发干的血迹。

  那里写有八个小字,娟秀又清丽。

  海‘晏’河‘清’,欣欣‘项戎’。

  他紧咬牙关,快要磨出了血。

  低沉的哭腔尽是憋屈,像从嗓子里挤出一样。

  手机没有密码,他将听筒对准耳朵,把长短不一的每句语音都反复听了两遍,每一句都痛得撕心裂肺。                        

                            

  尤其是最后一句。

  “我爱你,请你忘了我。”

  他踉跄两步,随即跪倒在地,崩溃大喊。

  医院那日,晏清要他记住自己,而现在,晏清又让他忘掉。

  怎么忘掉……

  项戎捂着心口,声嘶力竭。

  手机上的弹窗新闻告知鹿城的每一寸土地,人民战胜了自然灾害,所有市民欢天喜地,几欲敲锣打鼓,只有这一方院中,传出悲天恸地的哭喊。

  又有谁会知道,这场洪灾并非无人伤亡。

  文成路本不是受灾现场,可的确有人死在了洪水之中。

  向阳花凋谢了,于黎明到来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死后就能抵达星辰之上,而离开人世不过就是踏上了走向星辰的路。出自《至爱梵高星空之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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