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日渡鬼有活动？渡一赠一？
墨洒到天空，盖住所剩无几的落日余晖。秋日的黑夜似乎来得早了一些。
刺耳的刹车声瞬间传遍整条大街，伴随着砰的一声，甬路两旁的人成群靠拢过来，逐渐形成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本准备过马路的王宇目睹了这一切，画面比声音来得更早。
先是突如其来的车逐逐渐被人群包围住，然后刺耳的声音转换成人群嘈杂声，紧接着街旁绿化带散发的花香被地上飘来的血腥味盖住。
王宇在人群外站着，看向人群，丝毫没有围观的意思。
“哎呦呦，啧，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啊，可惜了呀。”
“这还能救活吗？都撞成这样了。”
“够呛啊，这血流的都比汽油多了。”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反应促使王宇握紧黑伞回头望去。
刚好和一团模糊的人影对视上，确切说，算不上对视，那人影的目光仿佛越过他的身体，透过王宇身后乌压压的人群，窥视着自己的尸体。
他们都在看他的肉身，只有他在看着他的灵魂。
人群内外像是两个世界，将他们两个与外界剥离，将阴阳两界分开，王宇站在这道界限中。
他见过很多鬼，男鬼、女鬼、小鬼、老鬼，这么新鲜的鬼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让他有些激动。短暂的“对视”后，人影径直走向他，王宇倾身为他让路。
人影像阵风穿过人群，那些被穿过的人都随即打了寒颤。
人群自动为救护车让开一条道，护士，仪器，担架分别从车上下来。
大家从医护者撇下的嘴角和摇头就判断出了大概。
人影看着自己的肉身被搬到救护车上，看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被盖上白布。
他试图揭开白布，想看上最后一眼，只可惜现在的他只是一团鬼影，指尖抓了个空，根本揭不开。
在救护车最后一扇关门声响起时，他小声嘀咕了句：“谢谢你们，这么远的跑了过来，真是麻烦了。”
车子发动起来，已经离他有些距离了。
忽然他发疯般追向救护车，在跑了几十米后，才逐渐停了下来。
不是累的，因为他现在连喘息都没有。
只是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有些尸体，一旦错过就不在。
今天是实习期的最后一天，明天他就可以转正了啊，为什么要闯红灯呢，因为怕迟到，为什么会迟到呢，因为昨晚熬夜加班，为什么要打工，因为要活着，为什么要活着，因为怕死。可是现在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淦！”他喊了出来，反正也没人会听到。
意识到这里，他像是狒狒求偶般垂着胸口放声痛哭，反正也没人会看到。
“那个…别哭了兄弟，鬼是流不出眼泪的。”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有人看见自己，难不成自己没死？而且刚才一系列的行为居然都被人看在眼里，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前面加社会性三个字。
王宇看出眼前这只鬼的错愕，用手揉了揉自然卷头发道：“不要怀疑，你就是死了，我只是来通知你该上路了。”
通俗易懂，直白地让眼前鬼有些不适，心里直呼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我干嘛要听你的？你谁啊？还有你为什么能看见我啊？”他警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鬼怕人，情有可原，毕竟第一天当鬼嘛，鬼也有过渡期，简称实习鬼。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个司机，专门渡你这种横死的鬼。”王宇拖着伞向他靠近一步。
听到司机二字，实习鬼下意识皱起了眉。
看出鬼的恐惧，王宇摆着手急忙解释：“我不是刚才那种把你送到阴间的司机，我是直接能把你给渡了的百年老司机。”
此话一出，两人如冰雕般定在原地，内心咔嚓两声，两个人同时裂开。
静止了会儿，实习鬼决定率先出招，撒腿就跑。
“不可能！不可能！老家还有父母要见呢，追了三年的女神还要见上一见呢！”
王宇也扯开步子在后面追，逃跑的鬼倒是轻而易举地穿过每个人群，追赶的人却横冲直撞几个路人。
“靠！被鬼撵了啊！”一个大叔挥着拳头冲王宇吼。
“不是，是我撵他”
“……”
“走吧，现在神经病那么多，你别惹到了。”一旁的妻子担忧地拉走大叔。
跑到了楼宇尽头，实习鬼无路可退，两个肩膀垂了下来。
“喂！你跑什么啊？”王宇气喘吁吁地用双手撑着膝盖。
实习鬼停下脚步，回过头皱起眉：“我好像是要见什么人。”
“可你忘了是吗？再过会儿，你会连你要见人这件事都忘记的。”
“为什么会这样？”
“除非你生前有极大的执念，否则你会全部忘记的，甚至最后……你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
话毕，刮来一阵晚风，几片落叶飘了下来，穿过他模糊的鬼影。
王宇看着落叶接着说：“除了我，也不会有人看到你，听见你。”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撑开手中黑伞：“来吧，早日步入轮回。”
实习鬼低头看着脚边的落叶，没有说话。
好时机！王宇趁他动摇，将黑伞举过头顶。
砰地一声闷响，在楼前响起，随即传来阵阵尖叫声。
直觉告诉他，今天他化身成了柯南，走哪哪死人。
他下意识将伞收了回来，向不远处那团掉落在地上的尸体走去，实习鬼也跟了上来。
可见就算鬼没有了心，好奇心仍在。
今天是什么地府活动日，渡鬼也渡一赠一？
虽然见过了各种鬼，早就见怪不怪，可这还热乎的尸体，让王宇觉得属实难顶。
看样子是从楼上掉下来的，他抬头向上望去，往后退了几步，毕竟按照今日运气，上面再掉一个下来，他都不觉奇怪。
身材和装扮看起来十分年轻，实在让人不忍心看第二眼，王宇别过头去，发现实习鬼正躲在自己身后。
“喂，你都已经是鬼了，你怕什么啊？”
“那也很可怕啊，话说她是不是跟我一样，现在变成鬼了啊。”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
王宇鄙夷地望向他，摇了摇头。
“看够了吗？”忽然一个阴冷的女声在他们身后飘来。
王宇吓得失了声，实习鬼更是吓得整个鬼影都起了毛边，像只炸了毛的猫。
“吓死人了！”
“吓死鬼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实习鬼忽然反应过来：“喂，你刚才不是还笑话我呢，现在看你胆子也不大啊，怎么就跟我能耐呢，你有本事你渡她啊！”说完就往旁边一撤，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无力反驳，自己确实怂了，因为这鬼气场有些不同，厉的很。
但嘴还是要硬的：“我我我今天只是太累了，所以刚刚大意了。”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心虚到结巴了。
“年轻鬼，不讲武德。”说时迟那时快，将手中的黑伞做击剑状，在空中胡乱比划。
“年轻鬼，我劝你好自为之。”
“……”实习鬼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毕竟场面太尬了，他刚才死都没有这么痛苦。
“你们是谁？为什么能看见我？难道我还没死？”女鬼看向地上自己的遗体，没错，血肉模糊，死的很彻底。
一想到今天要连着说两次自我介绍，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王宇舔了下嘴唇，刚准备说就被打断了。
一旁的实习鬼嫌他墨迹，先献上了个殷勤：“你就把他理解成一老司机吧，他要送你上路。但我可是个好人，呸！好鬼，其实我也是刚死，做鬼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你看这样，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咱俩以后相互好照应。”说着说着他就向女鬼伸出握手言和的手。
真是好狗腿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的，这小子已经彻底站在女鬼身后了，王宇眯着眼睛看向他：“联系方式？你们俩？脑电波吗？”
女鬼看不下去他们两个在那说相声，不耐烦地打断：“我不会让你度我的，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去解决。”说完就飘走了。
留下两个傻愣在原地的家伙，他们面面相觑……
“你怎么不去追她？”
“大哥！她会飘哎！我这肉身能追上吗？”
“那我怎么不会呢？”实习鬼这话才是让王宇最担忧的，一般越厉的鬼执念越深，能力也就越大，反而像实习鬼这种是最低级的鬼，所以连飘都不会。
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让他接受自己菜这个事实，毕竟今天的打击对实习鬼已经够多了，王宇思考半刻，最后脱口而出“因为你菜啊！”
“哦”
很好，场面又僵持住了。
“那你不追她的话，我去追了。”率先打破尴尬。
王宇此刻觉得有些感动，他开始后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居然觉得他狗腿还打击他，原来实习鬼是有大局观的，其实他从一开始的献媚就是为了此刻当卧底吧。
“好兄弟！祝你成功！”抱拳献上。
“是吧，你也觉得我跟她蛮配的，等我追成功了，回头请你喝喜酒，哎对了，鬼能不能喝酒啊”
“……”
万万没想到，他说的追是个名词，不是动词。
“说话啊，帮哥们我解决解决疑惑。”一团模糊的鬼影朝他挥了挥手。
“我可去你的吧！”王宇直接一个飞踹，就算踹了个寂寞，也算是发泄出来了。
“我还喝你的喜酒，我现在就把你给渡了，到时候直接喝你满月酒！”
说时迟那时快，实习鬼撒腿就跑：“你不追她，还不让我追！”
“好家伙，这就把你生前追了三年的女神忘了？”
“啊？谁？”
很好，忘得一干二净，看来他真的一点执念都没有，是最最最低级的鬼了，肯定会被那个女鬼玩死的，也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死了。
“那你还能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多少也是认识这么久的鬼了，王宇连他名字还不知道呢，不过估计，他等级低到已经将自己名字忘了。
空气那头有些许停顿：“啊，这个嘛，你就叫我痴情鬼吧，拜拜~”
果不其然，忘记了。
“我看你是个色鬼！”王宇朝着远处喊去，已经一个鬼影都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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