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晚上收工后，陈菲菲果然依照约定，开车送乔伊回家。她虽然身材娇小，却有一颗越野心。这辆车远远看上去，从轮胎到车漆上面满满写的都是“有钱”。
乔伊在老楼门前下车，和陈菲菲挥手告别后，目送越野车的尾灯远去。
这时，乔伊突然察觉上方有一道窥探的视线，她猛地抬头看去，一户人家的窗帘在微微晃动。
她看了几眼，记下这家的位置，走进楼道里。
都市的市中心并不总是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一些因房价高涨而拆不起的居民区像是牛皮癣一般，牢牢附着其上，像是藏在华美旗袍里的虱子。
漫步于繁华的商业街头，也许身边经过的某条小巷里便藏着这些年头悠久、墙皮剥落陈旧的老楼。像是被遗忘在城市化的大潮之外，道路高低不平，路灯时明时暗，墙角堆着不知被放了多久的垃圾。
即使如此，藉着市中心的地理位置，这里的房价居高不下。别看小小一间房子里挤着一家五口，但全家的纸面财富已破千万。若是有朝一日有大地产商能吃下这块地，轻轻松松就可拆迁致富。
钱是英雄胆，兜里有钱，人的胆气就足。虽然现在这钱还没入袋为安，但房子就在这里，又不会长腿跑了。每天光看着房价涨幅曲线，白饭都能多吃两碗。
这些贫民窟里的千万富翁自持身份，轻易不肯对快递员外卖员之类的外来低端人口折节下交，但看得上的上等人却对他们爱答不理，真是让人不忿。
赵阿姨便是这群不忿者中的一员。
她和老公都是本地人，一家三口住在公婆留下来的一栋老房子里。房子虽然不大，但也隔出了两室一厅，在小区里也算是住的宽裕的人家。
赵阿姨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三四年了，至今还没找到工作，天天宅在家里打游戏，通过代练卖装备多多少少也能挣一些钱。
赵阿姨和老公都有工作，家里有积蓄有房，见儿子出去上班受累又受气，便不指望让他赚钱。只是眼见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没有女朋友，她担心等自己老了没人照顾儿子，便张罗着给他相亲。
赵阿姨看自家儿子是怎么看怎么好，自然对女方的要求少不了：必须是本地独生女，家里要有房，学历要好，要有体面工作。最好长得漂亮，差一点也行，但要会做家务，懂得照顾人。
她自觉要求不高，不过别人却不这么想。
家庭条件好的看不上赵家，个人能力强的瞧不起对方啃老，长得漂亮的嫌弃赵阿姨儿子丑。至于会做家务——大家都是独生子女，凭什么我要照顾你全家？
接连几次相亲受挫，介绍人委婉地劝赵阿姨把标准放低一些，话还没说完，便遭到赵阿姨的激烈反驳：
“那些外地人一看就是冲着我家户口来的，家里没钱还指望着挖婆家补娘家？那些家里有兄弟姐妹的更不行，天天就想着拉扯弟妹，还怎么照顾我家俊俊？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用心，我家俊俊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合适的女生？”
介绍人与赵阿姨不欢而散，再不肯揽这瓷器活儿。于是赵阿姨索性亲自出马，只是没想到人家一听到男方条件就连连摆手，根本就不考虑见面。
一再碰壁，万般无奈之下，赵阿姨只得放低标准，但又心有不甘。正在此时，乔伊从国外回来了，正好住在赵阿姨家楼上。
从小区其他老阿姨处八卦出乔家情况后，赵阿姨心动了：本地人，有房，父母双亡，手里有钱，在国外读过书。重点是长得漂亮，他家俊俊还挺喜欢的。
——虽然条件差了点，但小姑娘没有娘家可撑腰，以后还不是只能靠婆家？
赵阿姨算盘打得精得很，以为乔伊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好拿捏，自己亲自出马，绝对手到擒来。但没想到她甫一开口便碰的满鼻子灰。
“不了吧赵阿姨，我觉得不太合适。”
见过赵阿姨儿子后，乔伊拒绝得干脆利落，她可是个实打实的颜控，看脸不看人。她是傻，但她不瞎。
赵阿姨颜面大失，她之前还和其他人夸下海口，这下不知道多少人要看她笑话了。更火上浇油的是，乔伊不久后就和段瑜住在一起，两人天天成双成对地出入小区——赵阿姨心态崩了。
宁愿和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在一起，都不选她老老实实的好儿子？
看好的儿媳妇飞了，赵阿姨气得半死，逢人就骂乔伊：
“哼，我早就看出那个小姑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之前还想和我家俊俊处对象呢，真是瘌□□想吃天鹅肉！”
“年纪小小就和男人住到一起，不知检点！”
“她天天不上班，不知道从哪儿挣的钱。要我说，咱们小区也该内部清查清查，不要让什么不干不净的人都能住进来，整栋楼的名声都被搞臭了。”
赵阿姨不仅嘴上嚼乔伊的舌根，还天天躲在自家窗户后观察乔伊的动向。当看到乔伊从一辆豪车上走下来，她用力一甩窗帘，愤愤骂道：
“呸，臭不要脸！”
赵阿姨的老公被她吵醒，睡意朦胧嘟囔道：“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点本事都没有。”赵阿姨嫌弃地等了一眼老公，气哼哼道。
赵阿姨的老公被骂习惯了，这几句话不痒不痛，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赵阿姨躺回床上，犹自气恼：“这世道真是坏了，什么人都有……”
乔伊并不知晓赵阿姨的心路历程，就算知道，她也只会嗤之以鼻，不会放在心上——没有谁会把路边苍蝇的聒噪当成一回事儿。
她现在每天拍戏、健身，生活规律而平静。胡三被捕的事只在网上掀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很快就无人关注，只是她住的这片地区的治安变得更好，晚上敢于独自一人出行的女生也越来越多。
乔伊不喜欢在跑步机上跑步，这让她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踩轮子的仓鼠。趁着这段时间天气好，她每天早上在小区附近的公园跑步。
公园占地面积颇大，人工湖上各类放养的水禽慢悠悠游荡，绿树成荫，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这么一大块闹中取静的绿地简直是奢侈。
开发商把紧邻公园当作卖点，在周围建设了一系列住宅。平日里公园里的游人颇多，周围居民都喜欢来这里散步，退休老人们每天都来公园团建，广场舞太极□□相辉映，音乐声此起彼伏。
乔伊不喜欢有人的地方，躲着人群在跑。她越跑越远，几乎是绕着公园外围兜圈子，把最偏僻的地方都走了一个遍。
转过一个弯，乔伊看到从公园侧门匆匆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他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走着走着突然缓缓滑倒在地。
乔伊目不斜视跑过他的身边，停了停，又一步一步倒退着跑了回来。
她不想多管闲事，但突然想到此处人迹罕至，这个男人的尸体凉了都不会有人发现。如果死者亲属事后查看监控，发现她见死不救的话，会不会惹什么争议？
普通人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乔伊嘀咕着，不情不愿蹲身查看西装男的情况。
西装男捂着心脏的位置，面露痛苦，气息急促。乔伊没有贸然移动他，她学过急救，在不明病情的情况下，保持病人姿态不动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看到乔伊，西装男的眼睛放出希冀的光。他挣扎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口袋，断断续续说道：“我、我口袋里有药……”
乔伊依言，从他的口袋里翻出药，瓶子上写着硝酸甘油。
乔伊把药喂给西装男后，拨打了急救电话，把他的情况简短告知接线人员。对方马上判断出是急性心梗，并询问乔伊是否会心脏复苏术。如果病人出现心脏骤停的情况，希望乔伊能先行施以急救。
索性好人做到底，等待救护车的时候，乔伊用西装男的手机通知了他的家人。她单膝跪在西装男旁边，一手按着他的脉搏，时刻观察着他的情况。
大概是疾病使人格外脆弱，陌生人施以的援手让西装男感动至极。他本来是不苟言笑的严肃外表，此时却哽咽道：“谢谢你，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话，可能我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今天急着回家取份文件，抄了条近道。这条路偏僻，都没什么人走，他平时也不走这条路，但今天急着赶时间，加上有一段时间心脏没有发病了，一时心存侥幸，鬼迷心窍就走了这条路。
今天如果不是碰到乔伊，他可真的是自己往鬼门关走，死在这儿都没人发现。
“那个，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一定要报答你！”
乔伊无语地看了一眼对方，刚刚还病得死去活来，现在吃了药才好一点话就这么多。她冷淡道：“不要说话，保持冷静。”
“哎，哎……“西装男有些讪讪地答应道。
没过多久，西装男的妻子和救护车几乎是同步到达。
“我叫你平时不要走小路，你怎么就不听呢？今天早上要不是我提醒，你差点连药都没拿，你怎么就这么对自己不上心呢，还要不要命了？”
西装男的妻子十分干练，看起来久居高位，只是现在头发凌乱衣服褶皱，明显是得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无暇打理外表。
看着丈夫奄奄一息躺在担架床上的模样，她又急又气又心疼，一边忍不住数落着丈夫，一边连连感谢乔伊在危急关头施以援手。
“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这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呢。”她一把握住乔伊的手，连声道谢，想到丈夫差点就出事，心里止不住的后怕。
乔伊不擅长面对这些，她抽回手，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救护车要走了，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不管他，反正有医生护士在呢，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话是这么说，她的注意还是放在救护车那边，时刻关注着丈夫的情况。
“姑娘，这是我的名片，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随时联系，我义不容辞。”
乔伊最不擅长和自来熟的人打交道了，对方太过热情，把名片塞到她手中，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匆匆告别后就跟上救护车离开。
目送救护车鸣笛远去，乔伊屈指弹了一下名片，救人的感觉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好一点？
她摇摇头，迎着朝阳继续跑了起来，只是莫名的，脚步更轻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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