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穿心咒

厚重的帘将窗外的阳光遮掩大半，室内空荡而又昏暗。

        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长腿微屈，半个身子都隐于阴影之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略显锋利的眉始终微蹙着。

        而他身前，有一颗暗红色的古朴宝石正悬浮于空中，宝石极淡的灵光显现出他眉宇间的病气，或许是旧疾发作的缘故，眉眼低垂时，平时的戾气少了许多。

        可能是光线太暗，反而显得孤寂。

        沈则明明是在看向那宝石，但目光却不曾落在实处。

        直到五内再度袭来剧痛，他闷哼了一声，唇角溢出了一点殷红的血。

        倏地有脚步声传来，沈则下意识侧目，眉眼凝出几分杀意。

        见状，鎏墨脚步先是微微停顿。

        顺着他的角度去看，男人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是杀机立现。苍白的皮囊下，涌动着的情绪仿佛亟待发作，不是吞噬他人，就是毁灭自己。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视线格外冷漠，顺着唇角缓慢流至喉结的血，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危机感。

        “主人，”瞥见沈则晦暗不明的脸色，鎏墨先是开口，跟着才走到沙发前停下，默了几秒，又继续说：“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嗯。”

        收回目光，过了会，沈则淡声道：“他有说什么吗？”

        鎏墨不知道沈则这番话是何用意，只是如实回答：“没有。他很快就去联系对方了。”

        沈则搁在沙发上的手一紧，又很快松开。

        半晌，他应了一声：“知道了。”

        随意支起手背将唇边的血擦掉，沈则起身，伸手将宝石握住，想到了什么，又问了一句：“上次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闻言，鎏墨上前几步走到沈则身后：“我顺着那令牌上的气息找到了郊区一栋荒废的别墅，但对方显然是早有察觉，已经不在了。”

        “另外，那令牌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寻常铁质。”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上面落了一层咒术，能够敛去活人气息，所以那网红三人才能畅通无阻的进入岑灵山禁区。”

        话落，又想到了什么：“不过这几天特殊管理局内出现了状况。那天过后，除了方振，其他人回去便昏迷不醒，有离魂之兆。我悄悄去看了一眼，那些人都有一个共性，心口的位置都有一块绯红印记。”

        沈则没说话。

        鎏墨抬头看了沈则一眼，顿了顿，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主人，至于那是什么情况，我……”

        走到客厅中岛台，沈则将那红宝石戒指放在一边，打开水龙头冲洗手背上的血，嗓音有些低沉：“穿心咒。”

        鎏墨一怔：“穿心咒？”

        “九尾狐一族的秘术，”沈则低着头，洗手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幻术之中，有爱恨嗔痴四大境。而中了穿心咒的，便会陷入四境之中的爱境。所念所想皆是内心深处最期盼的爱欲，现实中一切的爱而不得，在幻境中，将没有任何阻碍。”

        “届时心脏会化作盛放情爱的容器来滋养此咒。爱的越深，执念越重，此咒的力量便更强，直至载体死亡。”

        “所以，在无尽爱意中死亡，是谓穿心。”

        听到这里，鎏墨心中微震，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中岛台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上，他动了动嘴唇，说：“这就是……”

        沈则‘嗯’了一声：“穿心咒需要用它来催动。”

        鎏墨脸色有些难看，这种咒术简直是闻所未闻，于震撼中，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我不明白……那只九尾狐到底想做什么？”

        话落，想到什么，又说：“而且她应该也是从岑灵山鬼境中逃出来的吧，她生前到底有何执念，都已经过去上千年，力量还如此强大，居然能操控那样多的活物。”

        沈则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她？还没这种能耐，棋子罢了。”

        鎏墨不解，刚想开口，沈则撑着台面的手倏地一紧，下一刻，又是一阵血气上涌。

        “主人！”

        鎏墨连忙上前，神色慌乱：“您这次伤的太重，我们该回去了！”

        沈则没说话，额上隐隐现出一道暗黑色的符文，其间黑雾缭绕。

        而在这道符文之下，沈则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抓着台面的手不住轻颤着，直到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喉间溢出极力压抑着的低吟。

        “我不明白！”

        见沈则始终不曾开口回应，鎏墨终究还是忍不住：“主人，这冥界早在千年之前就该和天界一同消散了。您是有善心，拼着命也要将冥界强行护住。但世人呢，他们配吗，如今鬼境结界松动，他们反而觊觎鬼境的力量，妄想吞并！”

        “还有岑灵山的鬼境——”

        说到这里，鎏墨眼底通红，声音也变得嘶哑：“那是什么地方，您比我更清楚。我不明白，明明都已经逃过了天道的察觉，您却还要在这个时候将它打开！”

        他一字一顿，苦口婆心：“主人，您这是要和天道作对吗？！”

        “我没事。”

        等额上的符文一点一点的消退，沈则轻轻喘了一口气，才强撑着又重新站直了起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的吓人。

        他看了鎏墨一眼：“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

        鎏墨张了张嘴：“可是，主……”

        沈则只是看着他，视线却比刚刚冷淡了许多。

        “我知道了，”鎏墨抿了抿嘴唇，又默了几秒，忍不住又提了一句：“主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你这伤……不能再拖了。”

        将红宝石戒指重新拿起，沈则回到沙发边坐下，淡淡的道：“下去吧。”

        鎏墨：“可是……”

        沈则：“下去。”

        半晌，鎏墨不得不点头，他后退半步，下一秒便消失在了原地。

        偌大的空间再度陷入死寂，仿佛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则只是在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因为一直有用灵力去催动，那宝石始终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是一种近乎旖旎的绯红。

        穿心咒，爱之境。

        在无尽爱意中死亡，是谓穿心。

        沈则屈起食指轻轻在宝石上摩挲着，指尖灵力不自觉再度外溢，那宝石受到了更多灵力的滋润，光芒变得更加强烈。

        眼前似乎有什么虚幻的画面隐隐显现。

        沈则瞳孔微微收缩，手中灵力又盛了几分，下一刻，就在他准备闭眼感知的时候，门外，铃声忽然响起——

        他蹙起眉头，并不理睬。

        偏偏门外的人大有不依不饶之势，见门铃不管用，又开始拍门。

        又忍了数秒，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响，沈则额上鼓起一段青筋，下一刻，他将红宝石收进口袋，然后起身。

        几步走到门边，沈则紧紧拧着眉，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已经浮现了强烈的杀气，猛地将门打开。

        门外，司砚还保持着拍门的动作，他拍了半天也没见把门拍开，就打算准备放弃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他这手一时间也没来得及收回，啪的一声打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真的是，”

        司砚又在沈则身上拍了一下：“你在睡觉吗，敲半天门也不开。”

        一直紧蹙着的眉在此刻舒展了开来，

        沈则先是看了一眼拍在自己胸膛的手，然后半垂着眼眸去看司砚，声音很轻：“司……砚？”

        口袋中的红宝石还在微微发烫。

        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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