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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殉情


阴谋不敌阳谋,所有事情与圣人说个清楚,圣人倒不好拦着。不过他没有同意知夏去屠峪州,而是让她去了齐云英麾下。

        夜长梦多,老太太打算办完了甘棠的满月酒就把知夏送走。

        甘棠是许府第四代第一个孩子,许家上下格外重视,满月酒办的都与别家不同。皇后娘娘更是赏赐颇丰,也被摆在大堂里展览。

        这种宴席自然少不了卓靖持,他坐在赵夙公的孙女和一位郡主中间左右逢源好不快活。太子也在席间,只是没人敢与他过度攀谈,生怕被认为是太子党。

        知夏一直在等,她还幻想着殷家也许会来喝一杯甘棠的满月酒。从熙熙攘攘等到门可罗雀,殷家连一个小厮也没来。

        知元忙着帮大太太接待宾客,忽有一个小侍女走上前,说有人请知元到后院一叙。风很凉,从宴席里走出来,身上骤然一紧,室外的空气格外甘甜清冽,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卓靖持远远的看着知元笑道:“姑娘见到我,很失望吧。”

        知元正正神色,按照礼数行了礼,问道:“殿下有何事。”

        卓靖持对她招招手,要她靠近些,知元走进了一步,卓靖持还嫌不够,又上前两步,悄声道:“你姐姐什么时候走?”

        知元心惊不已,他怎么知道姐姐要走?这件事许家瞒的一丝风也没露,怎么会被他知道了。知元不露声色,疑惑道:“殿下说什么?”

        卓靖持大大方方道:“我是说,你姐姐去齐云英将军麾下效力,什时候走?”

        知元真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她惊讶的样子显然暴露了内心,所以她也不在瞒他,直接道:“世子想说什么?”

        卓靖持故作神秘道:“你家老太太这一招真是高,军营很适合你姐姐,我甚至怀疑她本来就想把你姐姐送到齐云英那里,所以才先说让她去屠峪州的。”

        知元不愿与他纠缠,匆匆施了礼,转身就走。卓靖持伸长胳膊拉住了她,“别走,正事还没说呢。”

        知元抽出胳膊,后退了一大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卓靖持低声道:“殷其雷为你姐姐殉情,他们殷家要拿着尸体来告你家私断婚约致人死亡,宴席结束让你姐姐赶紧走,要不然就走不成了。”

        知元有点怀疑他会有这么好心,提前来报信。卓靖持认真道:“你可千万别误会,你姐姐当真是京城第一美人,我忍不住想帮她。”

        不知道那家的登徒浪子弄出来个京城美人名册,有人说齐云英第一,也有人说知夏第一,为了这个第一,这一群浪子甚至大打出手,后来齐云英去戍边,知夏就成了第一。许家从不许人提京城第一美人的话,生怕影响知夏名声。

        知元听着卓靖持说出这种话来,对他更是厌恶,抱着胳膊转身就走。卓靖持还在她身后大喊:“哎,怎么生气了呢,评第一美人的时候你还小呢,前一阵你也排进前十了。”

        卓靖持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知夏知道了殷其雷为她殉情,是绝不会离开的。知元不知如何是好,忙走到主桌与祖母商议。祖母听罢此话,并没说什么,而是叫来了许涉巍让他去安排。

        太子眼看着卓靖持派人叫走了知元,又见她回来时急匆匆的样子,便知大约出了什么事。太子起身走到外院,知元正焦急的向外看,生怕下一瞬殷家人就要闯进来。

        太子关切道:“出了什么事吗?”

        知元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路口,被他这一句吓了一跳,慌忙回头施礼。强装淡定道:“殿下怎么出来了,并没有什么事。”

        太子回头看了看宴席,低声道:“有事,告诉我。”

        知元犹豫片刻,低声道:“实在是不便告诉殿下,请您回到席上去吧。”

        太子对远处正在与家丁说话的许涉巍摆了摆手,待他走近了问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许涉巍先是看了看知元,然后低声告诉了太子实情。太子想了想,伸手去叫自己的侍卫,知元拦住了他,“此事与殿下无关,殿下没有必要牵扯进来。”

        许涉巍惊讶的抬起头,把知元一把拉到身后,“舍妹年幼无知,请将军见谅。”

        知元推开哥哥,正色道:“殿下何必出手,不过是件小事。”

        太子没再说话,点了点头,回身离开。太子本不该出现在任何大臣家里,是皇后娘娘让太子代替自己赴宴,圣人多疑,许家本就避之不及,若是让圣人知道太子为许府处理事端,对太子,对许府都是大罪。许涉巍自然也明白,但他多年来追随太子,服从是一种习惯。

        太阳西沉,宴会上的宾客尽散,大太太忙召集众仆妇丫鬟再给知夏检查行李。能带的东西不多,只有简单的一个箱子,知夏对一切事物全然不知,还想明天再走,祖母好生劝慰安抚才让她同意今天晚上出发。

        知夏走的简单,几乎是偷偷离开了京城,一辆小小的马车带走了她,马车的帘子是淡蓝色的,在冬天里看着很不相宜,看的知元眼眶发烫,心底泛酸。

        三太太第一个回身,她走到老太太面前,激动道:“母亲,三丫头的事您也得管呀。”

        老太太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知元上前道:“我本来也要服侍皇后娘娘,哪年才能放出来还不好说。”

        三太太还要说话,知元扶着祖母回来正房。现在是冬天,对许家来说更是寒冬,许家是天然的太子党,圣人难免不厌恶,况且圣人与太后不睦日渐到了台面上来,近两年太后身体每况愈下,若是哪天太后一旦薨逝,许家必然第一个遭到清算。

        许老太太心底一阵萧瑟,此次送知夏到翟辽去,虽有圣人应允和京中几位老将军的推荐,也算得上是老太太任性了一次。为让圣人安心,已经把嫡女送进宫做女官,现在为了知夏的事,许家需要放弃什么才能弥补呢?老太太想也不敢想。

        殷士吉并没有去京都衙门提告,他直接搞到了圣人面前。

        自先帝驾崩,圣人临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命赵夙公主持先帝的生平编纂工作,殷士吉因为颇有才情,也是众多负责润色的文官之一。赵夙公可以随时调阅先帝的手迹、档案,他手下的人也都有一部分权利可以自由出入自然楼查询旧档。

        殷士吉趁着这个功夫,直接进了圣人的万德堂。殷士吉痛哭流涕到圣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请陛下明鉴,许维珅一家仗着皇家数十年恩宠不断,肆意虐待群臣。他家的嫡长女为了去当女将军,磋磨我的幼子,致使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自缢而亡,恳请陛下给个说法,给我的孩子一个公道。”

        圣人放下朱笔并没有说话,而是抬眼看着跪在面前的殷士吉,他的眼神冷漠又锐利,直到殷士吉再也哭不出声来,圣人才向身边的太子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起身拱手道:“我以为,大学士是左相钦点,所言必然不虚,此事影响恶劣,父亲应该彻查才是。”

        圣人放下笔,饶有兴趣的看向太子,“哦?你说殷士吉所言不虚,又说要彻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太子跪倒道:“我知大学士,而天下人不知。”

        圣人点头道:“说的有理,就由你主持彻查。”

        太子忙回绝道:“事涉许府,我手下的中郎将许涉巍恐怕也牵涉其中,儿子不便参与。”

        圣人半日不语,随后道:“好,叫齐富安来查。”

        齐富安是聿朝大臣里的少壮派,按理来说,少壮派才最该是太子党,圣人春秋鼎盛,等到太子登基至少还有个三五十年,那群老家伙们就算得了太子的意也怕享受不到将来荣华。

        但齐富安不同,他40岁时高中状元,在聿朝算是年轻的了。当年受封万德堂行走,几乎是圣人的私人秘书。那几年圣人所有旨意都由他书写,圣人口述,他跪在一旁抄录,有时圣人说的简略,他也能写的清清楚楚,有时圣人说的详细,他也能把圣人最想说的那部分简要写出来。

        齐富安于圣人,如同左膀右臂,但是,是在他的女儿成为将军以前。

        许府关系重大,只有右相亲自审理,才能保证公允。齐富安接了圣旨不敢怠慢,忙命幕僚去查看。

        殷府上下一派缟素,府里的公子少爷都穿着丧服,殷士吉和妻子坐在正堂,如丧考妣的相拥而泣。

        见了右相的幕僚,殷士吉踉跄起身,亲自迎到主位,命人取来笏山金针来请幕僚品鉴。

        此茶乃茶中仙品,价值贵于黄金,圣人经常用来嘉奖功臣。殷士吉捧出此茶,意为提醒幕僚殷府皇恩深重之意。

        齐富安的幕僚不是凡人,他捧着金澄澄茶汤的茶碗微微一笑道:“在下素有隐疾,不便饮茶,只清水即可。”

        殷士吉碰了软钉子,却也还是笑脸相迎,幕僚并未说些什么,只在府中转了一圈,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殉情一事本难界定,圣人更不会如此关注,可殷士吉的话隐隐戳中了圣人的痛处,莫非许府自编自演这么一出,只为了送女儿去当将军?圣人越想,疑影越重,许多事情串联在一起都变得可怖起来。

        一时间朝中谣言四起,有说混乌人根本是许府引来的,故意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好送她出去领兵权。还有人说许府为了让知夏顺利出关,故意暗害了殷其雷。甚至有人说许府暗中勾结鬼方国,知夏过去就是为了引鬼方军入关。

        知元跟着皇后,这些流言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知道圣人疑心重,心底难免焦虑,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出入宫廷各处依旧端庄得体,经手事物丝毫不乱。她在绷着一根弦,提醒自己要随时高度紧张起来,她连哭也不敢,现在许府的人就像惊弓之鸟,知元的眼睛肿了都可能会让圣人想到许家什么人要谋反。

        不知怎么,皇后也不太好过,接连五日,圣人一天也没来,听说知元在家休息这一个月圣人也没来过。

        皇后倒是不骄不躁,每天不是侍奉太后,接见使臣夫人,就是主持宫宴。别人看不出来,知元心里却清楚,皇后也在绷着一根弦。

        一日宴饮毕,夜已深了,快到年下,宫里甚是忙乱。知元连日劳累,和着酒劲,被风一吹登时头晕眼花,几欲呕吐。只得扶着墙勉强站立,强忍着醉意,额头上都是冷汗。

        太子一身重甲远远走来,见知元如此,忙上前关心道:“你怎么了?”

        知元强打精神,挤出个微笑,“给殿下请安。”

        太子皱着眉,伸手要扶她,望月早就接过知元的手,身后四五个侍女在望月的示意下也都围了上来。

        太子盯着望月看了一会,良久才道:“你别担心。”太子满眼温和的笑意看着知元,知元用眼角看了看周围的宫女,太子安抚似的对她笑了笑,带着侍卫们缓缓离开了。

        望月扶住知元,悄声道:“姑娘,千万谨记老太太叮嘱。”

        是,离太子远一点,知元也没想靠近他,是他主动靠过来的。

        知元第二天意外起晚了,望月怎么也叫不醒她,好巧不巧,皇后派人来叫知元。等知元手忙脚乱跑到鸾极宫时,皇后已经带着众位皇子公主从天保宫请安回来了。

        皇后见知元迟到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指着沐德公主对知元笑道:“你这女先生,只顾着让她背书,她这书背的倒好,就是好几天也没见过父亲了。”

        沐德一见知元便跑了过来牵着知元的手,知元对她微笑道:“公主想念父亲了吗?”

        公主小大人一般道:“听说父亲昨夜天色微明才休息,只睡了一个时辰便去上朝了,我想去看看他让他歇歇。”

        难怪圣人宠爱沐德,被这么一个小人儿时时想着念着,谁会不爱她呢。皇后给公主抚了抚鬓角,笑道:“和知元姐姐去吧。”

        知元施了礼,手里牵着公主向万德堂去。今日天气好,是个明媚的大晴天,冬天的暖阳照在身上格外的舒适,阳光不烈,照在脸上好像被人温柔的轻抚着。公主今日格外的开心,一路都在欢笑着,她给知元背诵昨天老师教的书,先生讲课从不讲含义,让公主自己去领悟,她大部分说的都对,偶尔有几处说的不对,知元就耐心的讲给她听。

        和公主在一起,就能把烦心事暂时放一放。万德堂守备森严,公主开心的赏了门口侍卫一人一个小香袋,就算是素日冷面的侍卫见了公主也忍不住要微笑。

        圣人正在批改奏折,沐德兴冲冲走上前,伏在御案上,双手撑着头,撒娇道:“父亲,你怎么总也不去看我和弟弟。”

        圣人见了女儿早早放下朱笔,把她抱在腿上说话。知元正要悄悄退出去,圣人却突然道:“新春家宴朕要封赏功臣,这是名单,你拿去给皇后看看,皇后想封哪些命妇,你拟出单子呈给朕看。”

        知元拿起御案上的一张红纸,哥哥的名字赫然在列,圣人竟要封哥哥为子爵。知元惊讶的看着圣人,竟然没有按规矩领命,而是呆呆的看着圣人。

        圣人抬眼看她,“还有事?”

        知元慌忙行礼告退,临走时听见沐德对圣人道:“父亲对知元姐姐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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