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身世

流言起先只在左府的下人中传开，渐渐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老夫人大发雷霆，下令揪出造谣者严惩，不但无济于事，谣言还愈演愈烈。

        更有甚者，竟然说左鹤鸣的生母出身青楼，当年与左府下人私通生下他，所以他其实不是左氏血脉，根本没有资格住在左府做锦衣玉食的大少爷。

        左鹤鸣听了，没有太在意，倒是老夫人大动肝火，接连撵了几个老一辈的下人与爱嚼舌根的婆子，最后不动声色地查到了左夫人楚氏身上。

        老夫人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屏退旁人，与楚氏打开天窗说亮话。

        楚氏倒也没多遮掩，承认此事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她不后悔：

        “媳妇也是为了我们左氏一族考虑，非我族人，其心必异。鹤鸣毕竟不是我们左家的孩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得好听，还不是忌惮鹤鸣如今圣眷正浓，怕一不小心被他抢了爵位……

        老夫人心如明镜，没有点破楚氏，只凝声说：“难为你心里向着左家。只是你可曾想过，如今鹤鸣羽翼已成，不是能任由人拿捏的，说不定咱们以后还得借他的势，我笼络他还来不及，你怎么能这样得罪他，让他颜面扫地！”

        楚氏急道：“那就任由他坐大，把爵位夺走不成？将来我们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先人？”

        老夫人斥道：“你糊涂啊！是不是左家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听话，会祭祀香火就成。他从小到大，不是一直很听话吗？本来只要笼络住他，我左家再旺个几代都不成问题，现在好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未必就肯为左家尽心尽力了。唉……”

        楚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脸色苍白，“人已经得罪了，他……他以后，不会报复我儿承麟吧？”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未免太小瞧人了。他是个重情意的，还不至于迁怒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赶紧让你的人停手，真要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你我脸上也不光彩！”

        楚氏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了，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忿忿：“不光彩的是他那个下贱的娘！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这母子俩一块弄死，现在就不至于无心插柳柳成荫，让一个杂种爬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你……上天有好生之德，鹤鸣那时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有何辜？”老夫人觉得楚氏作为一个宗室之女，既蠢且毒，真是后悔娶她做儿媳妇，但现在责备她也于事无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好在他不一定知道是你做的，我也会帮你遮掩……”

        门外突然传来什么坠地的声音，婆媳二人皆变了脸色，忙打开房门察看，只见一只琉璃脊兽，四分五裂地碎了一地，碎片在日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脊兽与屋脊粘连牢固，狂风暴雨也经得，怎么平白无故就从屋顶滚落，摔个粉碎？

        楚氏凑近碎片看了几眼，惊讶地说：“这脊兽是被人生生拗断然后滚下屋顶的……难道刚刚有人在屋顶偷听？！”

        老夫人叹息一声，“欸，希望不是鹤鸣或者鹤鸣的人……”

        楚氏强自镇定，“不……不会吧，鹤鸣只是书读得好，哪里有这么高的武功？再说了，他也从来不与什么江湖中人结交……”

        老夫人瞥她一眼，“但愿如此。”

        忠叔是左府老一辈的仆人，前一阵子突然被老夫人叫去菩心院，再三敲打要他对当年之事守口如瓶，不得对大公子透露半个字。

        然后老夫人赏了一大笔钱，让他离开京城，回老家买个宅子，颐养天年。

        忠叔只是摇头。

        他这把年纪，钱财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他一辈子都在左府当差，父母早就死了，也未娶妻生子，心里早就把左府当成自己的归宿，况且还没亲眼看见大公子成家，他怎么放心得下。

        可是老夫人怕当年之事泄露，执意要赶他走。

        当年……

        唉，明明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作的孽……可怜大公子无辜被卷入，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忠叔心中是有些义愤的，没要那笔钱，也没离开京城，只远远的租了一个小院子，每日做些小买卖打发时间。

        这天晚饭后，他正闲坐在院中消食，有人敲响院门，他开门一看，来人竟然是大公子：

        “和我说说我爹娘的事吧。”

        忠叔略犹豫了一下，给左鹤鸣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穷秀才，父母双亡，与邻居家的小女儿青梅竹马，约定好考中举人就成婚。可是没等秀才考上，邻居家遭了难，小女儿被卖进青楼抵债，凭姿色成了头牌娘子，取了个艺名叫连城。

        不久，一个富商以高价竞拍走了连城的初夜。

        那天下着大雨，秀才站在楼下淋了一夜，回去就病倒了，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破床上，没人照顾，差点死了。

        后来，亏得连城托人来照顾，请医送药，才保住一命。

        秀才病愈后参加了科举，却落榜了，索性弃文从商，却天生不是那块料，赔本不说还负了债，不得已只好卖身为奴进了一个富贵人家当差，拿着卖身钱还了债。

        秀才读书算不上擅长，经商也不行，理家方面却是有些才干，又通文墨，受到了主家赏识，很快就被提拔为管家。

        一时间，府中巴结、逢迎他的人就来了，还有想和他结儿女亲家的，他都一律婉拒。

        在他的心里有一个梦想，等存够钱，就给连城赎身。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等他存够钱，府中一袭小矫抬进来一房妾室，恰便是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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