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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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意传承亦在意效率，仅仅是在车厢里清出一小块，用弹药箱叠成了小平台，平台上放了一支战痕累累的□□、两柄长柄手榴弹。

        伍万里眼热着那支□□，身后是全体战斗骨干的一个横列。军装能让人板正的定律放这儿不合用，他已经七扭八歪了太多年。

        “敬礼！”

        这是一个既平常又特殊的入连仪式，平常在每个加入连队的新兵都会拥有的授枪仪式，特殊在这是在行军过程中所举办的仪式，新兵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训练。

        伍千里对于伍万里跟他来打仗是绝不赞同的。

        但既然来了，说要丢下他肯定是不可能的，参军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至少要让他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决定，告诉他，他们的兄长是怎么牺牲的，是为了什么而牺牲的。

        ——我们是第七穿插连。

        ——我军前沿是我连后方，敌军后方才是我连前沿。

        ——穿插迂回，分进合击，用七连的大伤亡换来我军的小伤亡。

        “伤亡不值得夸耀，挺住就是一切。”

        这一次，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世界上装备最好的美国军队，战斗会非常艰苦，但要争取胜利。

        他问，懂了吗，伍万里？

        伍万里晕乎乎地把周围望了一望。不能说听懂了，也不能说全不懂。

        仪式本身就是这样的，在你的心底埋个种子，待他发芽，待他成长，待他长成参天大树，然后，将他传播给另外一块土地。

        “伍万里，你现在是第七穿插连，第六百七十七名战士。”梅生说道。

        伍千里接着讲：“你会说，哪有那么多人呐？是没有。这个车厢不就着一百来人嘛。我们是把自有七连以来，牺牲的、受伤退伍的战友全加在一起，再加上你。”

        ——我们是穿插连，我们最好的武器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打出去的子弹。

        ——虽然我们记不住自己打出去了多少子弹，但我们得记住我们，也只有我们能用我们的方式记住我们。

        “我是第七穿插连第一百三十五名士兵梅生。”

        “第二百二十一名余从戎。”

        “第二百八十名平河。”

        ……

        “第四百五十六名叶子辰。”

        “第一百六十二，伍千里，一百六十一，伍百里。”

        “第十七名战士，雷睢生。”这数字很感伤，因为他见证了最多的逝去。

        大家纷纷报出自己的编号，坚定、响亮、充满希望。

        伍万里被震撼住了。

        哥说，你害怕老兵们不接受自己，但是只有到了战场上，就会知道他们到底接不接受自己。

        然后，哥说他无组织无纪律，逞强闹事。

        授枪仪式，取消了。

        19

        取消了！

        “老子特么不干了！”伍万里本就是为了枪一直压着自己的性子，一听不给他枪了，帽子一甩，心一横，竟然一下子把舱门拉开了，“你从头都不想让老子当兵，行，老子走！”

        说着还真是要跳下去。

        我滴妈呀，确实有种。授枪仪式上叶子辰就站在伍万里的后方，万里一打开舱门就被他捞住了。

        “别动我！”

        “别动！”

        “你大爷的……”那股冲劲硬生生将叶子辰拽出两步，还好平河也来帮忙控制住伍万里。

        此时另一列正与他们错肩的列车，带着飓风和蒸汽、军人和装备，以一个极近的距离，和他们擦肩而过，接着，大家看到了门外惊艳的景色——

        夕阳西下，大地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一块块火烧云层次分明，颜色由西向东逐渐变淡，气势宏伟的万里长城随着连绵起伏的山脉向远处曲折延伸，那样子，像一条龙在山峰中飞腾。

        “就罚你站在这儿，”伍千里看着外面的景色，“站到天亮。”

        “好好想想除了那杆枪，还有什么比那枪更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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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至，列车上的人儿都已经睡着了，只留着伍万里在杵在那里。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背着那杆□□，挺直腰杆，似位军人。

        21

        啧，叶子辰皱眉。睡不着。

        叶子辰有个毛病，她其实认床的，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你能想象刚刚到七连的那几天，但就睡觉这一项，就把叶子辰整的够呛，睡简易床、睡地板，睁眼睡到天亮，起来后大家都被那浓浓的黑眼圈吓到了。

        不过几年下来，这个情况虽然得到了改善，但依旧浅眠，喜欢靠墙睡然后面对着墙，不过有个坏处，她可以隐约感觉到有没有人盯着她，可能这就是神奇的第六感。

        就比如说现在，叶子辰老感觉有人在看她。

        妈的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烦躁的翻身一看——平河的双眼在月光下显得如此明亮。

        ……放轻松，叶子辰默默地深吸一口气，世界如此美妙，而我如此暴躁……

        “看我干啥？”叶子辰轻声问道。

        “……没什么。”平河摇摇头。

        “你过来，”叶子辰披着被子坐起来，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平河。

        两人肩靠肩的坐在一起。

        叶子辰顺着平河的视线看向了伍万里。

        “他……挺像伍百里老连长的，对吗？”叶子辰靠着平河，缓缓的说道，“你还在愧疚吗？”

        平河心中惊讶，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在加入七连之后，我在伍千里那里大致了解了七连的情况，”叶子辰咬了咬嘴皮子，在组织语言，“他应该知道，但是没有说出来。”

        “我……”

        “他没告诉我，有一次余从戎他和我说的，”她笑了笑，“余从戎这嘴也就对敌人严实，发现自己说漏了还特地和我说要保密呢。”

        “知道为什么吗？”叶子辰看着平河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握住了他成拳的手，“怕你存着一颗不如死掉、最好死掉的心，可是我们想让你活。”

        “平河，我说不出‘这不是你的错’‘你忘记那件事’之类的话，”叶子辰拂去平河滴落的眼泪，“你只是做了你当时最应该做的事而已，这也是你的使命——为队友消灭危险。”

        平河艰难地张了张嘴，出不来声，似乎还是想反驳些什么。

        “如果你说，假如一切可以重来，”叶子辰摇摇头，“你难道要停止射击吗！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战友陷入危险之中吗！”

        “我们不能站在现在的角度去批判当年的自己，”叶子辰捧起平河的脸，眼中泛出无线温柔，“这不公平，如果重来一次，以当年的阅历和心智，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避免不了相同的结局。”

        “所以你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而已，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或者说，你还在因为我受伤而内疚吗？”叶子辰嘟起嘴，揉了揉平河的脸颊，“你是我的战友、是我的搭档，我怎么可能放任危险靠近你，当时换做是我有危险，你会来保护我吗？”

        “当然！”

        “那不就好了，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叶子辰看着平河终于松开的手，摸着上面因为常年摸枪而生出来的老茧，开始把玩，“我想想淮海的时候我在干嘛。”叶子辰回忆道，“淮海那会我好像还是个文职呢！”

        “文职？”平河好似走出来了，对着叶子辰的过去提起了兴趣，“干些啥的？”

        “嗯……”叶子辰一直专注于平河的手，也没注意平河看她的眼神，“其实就理理资料什么的，然后去当个通讯员翻译员什么的。”

        平河知道，叶子辰的家境很好。慢慢牵起叶子辰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叶子辰的左手手指，看着叶子辰昏昏欲睡的样子，充满眷恋。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倦意袭来，马不停蹄的赶来已经让叶子辰感到疲惫，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最终脑袋一歪靠在了平河的肩上，“……如果对他……愧疚……好好……保护……弟弟……”

        “嗯，好，”平河给她压了压被角，就这这个姿势闭目养神，“快睡吧。”

        “……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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