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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谢玖不走,宋枢子亦毫不见外地留了下来。

        他是谢玖师叔,出岫山的道人,平日总一副好脾性,毫无长辈的端严架子,兼之会算星卜相,卦斟前程缘运,与谢府众人相处得极好。

        除却嘴馋难饱食欲,宋枢子吃肉饮酒后的多数时日,都是盘坐在庭前撑起的木台上,旁侧团团堆聚了许多婢女小厮,似花团锦簇,热闹非常。

        有妙龄侍女嗔道:“道长前日还说,桃花浮眼,郎君近在咫日不留,却算得一点儿也不准,莫说姻缘,我这两日连俊俏公子也未见到一位。”

        萧光轻扫枝头,落地满庭,秋风闲叶。

        她追问至面前了,宋枢子也只是摆摆手,摇头晃脑笑了笑,说得人家似懂非懂:“老道心知是一回事,说与你听,又是另一回事。似身抱琵琶,半遮半羞,不可,不可泄漏天机。”

        说罢,他接过侍女奉上的桂花酿,捧着壶口浅酌,满足躺在木台软垫上,醉态如弥勒佛陀。

        闲光有限,旁人的叫唤轻触,宋枢子恍若未闻。

        逍遥快活一日,修道不问来处。

        凛风渐盛起,纵天际日光和盛,落至面颊与身上,亦不能觉出融暖温和。

        回至谢府后,谢玖与晏斐心照不宣,再未提起香车一事,好似抹纱重重,将记忆掩得一干二净。

        二人关系一如往常,时而对坐,煮茶共饮。晏斐多是留在自己院落,调药种花草,或趁谢玖闲散,为她把脉诊治,活络双腿。

        平淡如清水,静候白屋寒。

        那自山中带来的小鹿,受晏斐留心照顾,腿伤已渐好转,平日慢跛着,也能够在他小院中来回走动。

        小鹿聪慧通灵性,得了晏斐救命之恩,便多是黏着他的。晏斐往哪处走,它亦步亦趋,跟随其后,时而抬起前蹄,讨好般搭至他身上,或轻唤几声,意与其耍闹。

        晏斐望见小鹿一汪清澈眼眸,心中怜爱,好似守着另一个苍山日暮,久久顿住不动。

        而后目含宠溺,抬手抚弄,纵容着它的顽闹与不安分。

        小鹿箭伤全因谢玖,这许多日的秋光横斜,便也记住了她。每逢谢玖过来,它避而不及,极委屈般冲晏斐哼叫,却无济于事,晏斐陪着谢玖,好似万般顺从,小鹿终只能独自躲开。

        流连花草圃地,含享明光,闷闷不乐。

        耳畔曲水潺湲,流泉敲击岩石,谢玖躺在小筑院落台榻上,身后是温软枕垫,端着一杯茶水,张唇抿下一口。

        浮光几欲醉眼,瑟瑟风意尚不及朝暮时的侵寒,她望着远处跳起嬉闹的小鹿,柔笑着说:“满园的残花与凌乱草药,都叫这小鹿祸害的,阿斐怎还如此迁就,倒不如早些炖了它,落个一方清静。”

        她这顽笑不轻不重,方一落下,躲在花圃间的小鹿朝她狠嗤一声,似犹有不满。

        晏斐背身正捡拾竹筐,上头铺陈的药草,已被小鹿闹作间洒落一地,闻言笑了笑,动作渐缓下,温和说道:“家主又这样惊吓它。”

        小鹿听见声音,便心有感应,拐着后腿,越过谢玖飞快跑至晏斐身前,乖顺屈膝蹲下,以头蹭着晏斐衣摆处。

        讨巧至极,在谢玖看来,亦无赖得很。

        “谢玖本以为,阿斐喜好安宁,居所庭舍亦归作干净舒闲,不曾想……你亦能接受有这小鹿相伴,还对它如此疼惜。”她淡唇轻启,半躺庭中满身悠然看向晏斐,忽而起了疑惑,“若觉岁月孤长,阿斐在长安晏府,也算自由闲散,那时怎不养下一只聊以解闷?”

        回风穿衫摆,药香萦回浓郁,晏斐只是淡笑垂眸,转身落个出世清眷。

        待这鹿好,不过是看在所赠之人,爱屋及乌罢了。

        除却白芷村中,尚未久捧便被算计走的野花,他又几时得过谢玖赠的物事。晏斐不敢开口奢求,是以再收下一物,只得倍加珍惜。

        他未将这些话说与谢玖听,如山月隐现,窥知全凭个人。

        等得许久也不见晏斐回话,谢玖心知他无意多说,身子懒散,仰首不堪明光艳盛,便闭着眼眸休憩养神。凉风吹拂面颊,淡淡药香沁鼻,意识半醒半梦间,她听见温润的声音小心问下:“家主的师叔,应算作修道出尘,洞察世事的高人罢?”

        谢玖甫又被这声唤醒,迷糊空茫望了过去,晏斐又收回目光,状若淡然别开头,手中晒得干枯的药材,好似忽而无可适从。

        她忍不住轻笑,摇头对他说:“哪有甚么修道出尘,莫将他高看了。”单手支起身子,谢玖坐正了些,想了想又道,“阿斐也见着了,这些时日他待在谢府,除却吃食闲玩,可有做一件正事?在出岫山时,他便这样没个正经,日日只同小辈耍闹,祸事也一起闯下,俗气得紧,实在算不得仙风道骨,超脱凡尘。”

        谢玖说罢便不由自主打量晏斐,他不知想了甚么,仿佛出神。谢玖琢磨不透,却又觉得至此止下,实在意犹未尽。

        瞥过兀自啃食花圃的小鹿,她暗叹一声,装模作样端着茶盏浅酌。

        人生多愁惘,能做只无忧愁的小畜生,何尝不快。

        晏斐顿下,温声又说:“宋枢子道长……亦有为人卜命斟卦,问前事,知命缘,于晏斐看来,他确实能道破因果,一眼回溯知春秋。”

        若非宋枢子的出现,晏斐险些忘了,大雪纷飞后的毒发,他早已是一缕孤魂,而今弄药养花,与面前人闲抵话谈,不过是偷了曾经痴儿的后余生。

        还魂一说,终究与妖魅邪祟相扯,有道长奉应天地自然,他寄宿在这一躯壳,不知还能苟延残喘多久……这些他不敢让谢玖知道,唯恐她会生出,哪怕万分之一的偏见。

        心生忧怖,于晏斐而言,只想尽多偷得浮生。

        谢玖倾身放下茶盏,她对宋枢子向来不以为然,却也好生回道:“阿斐说的倒也不假,出岫一门道象万千,玄奇莫辨,各路弟子修习的道,向来因人而异。那老顽童……”她顿了一顿,改口道,“师叔自被师祖领上山,其玄卦卜运的天赋可见一斑,纵使他性子再贪玩懒散,这许多年得过且过地混着,其间造诣亦是不浅,约莫是能够闯荡出一番名声。”

        只是天机一说,变幻万千,天地人三才,人归于下,怎敢轻易道破天地。

        算人宿命归程,纵使已如明镜通透,多数只能憋闷心中,一人独知。若有俗夫追问,至多也是将缘机半真半假戏弄般道出,此中难受,一如置身局外,雾影飘渺不得其入。

        晏斐听罢,低首沉默了许久,仿若轻风渡罢烟波,潇潇无归程。庭间花草各置,小鹿累下,呜咽卧在草壤休息,秋光敞天,没了繁茂枝叶遮蔽,刺目且凉寒。

        谢玖不动声色,斜眸觑了晏斐好一会,放轻了声音:“阿斐……最近似有心事,心神不宁?”

        晏斐闻言,眼睫轻动,缓慢抬起头。

        趁秋风飘和醉眼,他面色沉顿,动了动唇:“若我——”

        忽而觉得再说无益,话未出口又消然无踪,好似融在气清萧凉的秋景里。晏斐嘴角轻淡地笑了笑,继续回挑药材:“一些清居的琐碎罢了,不值得提起,惹家主劳神。”

        青衫侧立,仅仅是长身站在院中,日光闲庭,已是一番烟笼山峦的浩渺温柔。

        初雪纷扬落下时,谢玖收到自长安来的物事。

        镂金刻玉的海棠花簪,修缮得完好无暇,一如初开盒,流溢着淡淡光泽,名贵且精致。

        随之附上,还有宁河公主的一封信,三言两语尔尔:“此间良人已至,归花簪于卿,过往种种,烟消不论,愿公子言笑百年,顺心安好。”

        谢玖手执信笺,静静看了数眼,而后嘴角浮起一抹笑,默不作声将信笺与海棠花簪一齐放入木盒中,仔细收好。

        秋水侍立一旁,温和笑道:“公主因主人伤怀,却又福祸相倚,得遇侍御史这样的风华公子,主人总算了却一桩心结,不必再耿怀了。”

        谢玖半是出神,闻言缓缓抬头,笑了笑,应下道:“晏治伴侍君前,于阿涟早有情意,阿涟单纯未解,大抵新帝亲政祭天那日的岔子,也让她明白了些罢。”

        喜欢而不可得,一如泉流上的明月光,可若非是湍湍心意,晏治怎会不顾家族与性命,以身挡在宁河面前,替她拦下无眼刀剑。

        她小声低喃,“我未做甚么待她好的事,晏府长子文成武绝享誉长安,翩翩如玉,自然不会差,日后能尽心伴她,许她安宁,我也是高兴的。”

        话一说完,她靠在榻间,眉眼释然又是一笑。

        暖炉熏熏不停,屏帘窗柩横下,挡住了外头的凛寂飘雪,灯烛尽燃,屋中风雪不至,清静柔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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