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乔装改扮后

“你梦到了什么？”

        卫致闻言忽的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他查探到多年前的北疆一战，原是先帝动了手脚，而原因，是先帝忌惮卫家功高震主。

        得知真相后他架空了祁甚的权力，甚至将他赶下皇位，另立宗室少年为帝。从新帝登基开始，卫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祁甚这位太上皇，甚至举行家宴国宴，也从未邀请过他。

        可是新正元年除夕的那次晚宴，祁甚居然出现在宴席之上，还说是“受邀前来”，虽然彼时的卫致十分排斥祁甚的到来，但还是让他落座了。

        落座不过两刻钟，坐在上首的卫致便听到席下一阵骚乱，原是祁甚突然口吐黑血，倒下昏迷……

        而后梦里画面忽转，竟是在一处宫殿之中。殿内挂满白绸，而正中竟停着一方棺椁。棺椁前的牌位上书——宣明帝祁甚之位。

        哪料看清牌位上的字后，祁甚竟没来由的感受到深深的悲恸，可那种悲恸却夹杂着莫名的痛恨，让他喘不过气来……

        梦到此处，他便被祁甚喊醒。

        一想到那种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感觉，卫致便难以相信那只是个梦。

        “你到底梦到了什么？”祁甚看见卫致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不禁有些担心。

        卫致回神，摇了摇头。

        他看了眼破庙外的天色，朝霞满天，隐隐有日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天色不早了，我们还得赶路。”

        “赶路？”祁甚只是怔愣了一瞬，在对上卫致的双眼时反应过来，“好。”

        祁甚扶起卫致，搀着他走出了庙门。及至庙外的树林中，卫致却忽的抽出了祁甚扶着他的那只手，“我感觉好多了，可以自己走。”

        听此祁甚收回手。

        他后退几步看了看卫致的衣裳，再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不行，如果要暗中潜入京城，我们得乔装改扮一下。”

        “乔装？”卫致问。

        “对。”祁甚想了想，继续道，“你还记得王恪说的流民一事吗？”

        “当然，洪灾严重，流民涌入京……”说到这，卫致忽然停下，“你是说……？”

        祁甚无声朝他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卫致话毕，祁甚忽的道：“这几日阴雨连绵。”说完他又突然蹲下用手捧了一捧烂泥扔向卫致，后者洁净的衣裳上忽的泥点斑驳，看起来煞是腌臜。

        卫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着祁甚又要拿着烂泥扔向他，连忙后退，“这是作甚？”

        祁甚举起满是黑泥的手边走向卫致：“装成流民，自然要脏一些咯。”

        卫致：“……”

        祁甚狡黠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有轻微洁癖，忍一忍，等顺利回宫我赏你行宫洗沐浴。”说到轻微两字时，祁甚还加重了语气。

        看着不断逼近“黑手”，卫致连连后退，直到背靠住一棵树的树干退无可退，他才道：“一定要如此？”

        “不然呢？”祁甚反问。

        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被“抹黑”的将来，卫致不情愿的抿嘴，而后不情愿的闭上了眼睛。

        半刻钟后——

        祁甚看了看地上水滩中自己的倒影，再看了看卫致，寻思着他是不是把自己抹得太黑了……

        卫致站在一旁，摆着满脸不要靠近他的表情，祁甚凑到他跟前道：“走吧！”

        闻言卫致立时就快步走开了，没走几步，祁甚又跟上来道：“不行。”

        “何事？”

        祁甚听这话就知道卫致还在生气，忽的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你这样走路不行。”

        “如何不行？”

        “我给你演示一个看看。”祁甚忽的上前几步，然后演示起了“怎么走路”。

        ——他佝偻着身子，脚步轻浮，就像一个年纪七旬饥困交加的老人，随时都会倒下。

        演示完毕后，他看向卫致。后者表现出一脸“我不可能这样做的”表情。

        祁甚再次狡黠笑了笑：“那你宁愿被捉？”

        卫致沉默半晌。

        就在祁甚以为他会明确拒绝时，卫致忽的弯下了身子，快步朝前走去。

        “噗嗤。”

        祁甚大笑出声：“慢点！哪有流民如此健步如飞？！”

        话罢，追了上去。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暮时分到了京郊。

        京郊挤满了流民。

        卫致与祁甚站在人群远处，只见对面人声喧闹，火堆簇簇，两人对视一眼，都从眼神里看到了疑惑。

        “这真的是流民？”祁甚看了眼不远处每个火堆上架着的正冒着热气的铁锅，问卫致，“流民都这样？”

        卫致摇摇头，表示不知。

        他刚转回头，就见不远处一个蹴鞠正飞快破空而来，直往祁甚所站的地方。

        “小心——”

        在祁甚还未反应过来时，卫致急忙将他拉到身前，蹴鞠只擦过祁甚的袖子，便落在了后方的地上。

        待危险消失，卫致看向蹴鞠飞来的方向。

        ——那处跑过来一个小孩，小孩身后跟着一个妇人。

        小孩经过他们身旁时未理他们，径直去捡球，倒是妇人急走到他们跟前，又是躬身又是道歉。

        “无事。”

        祁甚此时已从方才的惊吓中回神，他看向对面的妇人，只见她的衣服满是各色补丁，鞋子也破了洞，可手脸上并无污秽，精神也很好。

        祁甚更奇怪了。

        妇人见祁甚一直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阿娘！”此时小孩捡球归来，走到了妇人身侧。

        妇人忙道：“小七快跟这两位大哥哥道个歉，你刚才玩蹴鞠时差点砸到了他们。”

        “我不要。”名叫小七的孩子举了举手中的蹴鞠，“蹴鞠又不重，砸到了也不会疼，既然不疼，我为什么要和他们道歉。”

        话毕，小七径直跑了。

        留下妇人尴尬的站在原地又与祁甚道歉。

        “无事，方才那蹴鞠也并未砸到我。”祁甚说着，隐在背后的手拉了拉卫致的衣袖。

        卫致会意：“您也是流民？”

        “是。”妇人点头，抬眼看了看两人的穿着打扮，“你们也是从江南来的？”

        祁甚回道：“对，我们师徒是从云县流浪到此。”

        “那你们可来对地方了。”妇人喜形于色，她转身向对面的人群走去，不忘回头叫他们，“快跟我来。”

        祁甚与卫致相视一眼，怀着疑问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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