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天冷了，空气发寒，天亮的愈发晚。
可能是因为昨日喝了整整一天的酒，盛向予一觉直接睡到下午，他房间窗帘是完全遮光的，外面阳光一点都透不进来，睁开眼便是一片漆黑，安静的出奇。
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他几乎每天醒来都是这个样子，但这次不知怎的心里慌得厉害，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黑漆漆的无底洞里，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周围虚幻又模糊，身体像在往下坠。
他睁着眼一动不动愣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
做了一个梦。
说不上奇怪，但总觉得诡异的很。
他梦见自己成为了另一个人，那人有美满的家庭，有身体健康的父母，每当过年就会回家看望两位老人，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夫妻二人说说笑笑和谐美满，如今回忆起来却总觉得鼻子发酸。
许是太奢望了，毕竟这种幸福他从未得到过，平时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能偶尔在梦里感受感受。
如果有来生他再也不希望成为盛向予。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后他开了落地灯，暖融融的灯光柔和的照亮整间屋子，方才那种置身世界之外的感觉才得到缓解。
窗帘刷一下拉开，刺眼的白光让他眯了下眼，外面天气雾蒙蒙的，天空灰白，连片云都看不到。
他打开门找段莘莘，客厅里坐着秦非和周晓东，段莘莘正从厨房端着两杯水出来。
她看见他愣了一下，“醒了？”
他瞬间回忆起昨晚，这会儿看见她居然有些尴尬无措，鼻腔里淡淡“嗯”了一声。
段莘莘把水放到两人面前，又进了厨房。
“哥，我俩是不吵你了？”周晓东开口问，没等他回答扭身就狂拍秦非的后脑勺，“我他妈就说了予哥这会儿睡呢这会儿睡呢，你他妈就不听就非得来！刚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秦非被打的挤眉弄眼，“不是，我声儿也不大吧…”
“你声儿还不大？”周晓东瞪秦非，“我拿个喇叭都没你大！你那嗓门儿就好像让狗屎糊过刚通了一样洪亮卧槽…”
“吵死了操，”两人一顿聒噪吵得他头疼，靠在沙发背里揉着眉心，“再逼逼都给老子滚。”
两人这才闭嘴。
段莘莘从厨房出来了，把一盘三明治和热水放他跟前，“昨天什么都没吃，先拿这个填一下肚子，我去给你下碗面。”
她的声音温柔平静，像一缕清风一下子抚平了他刚起床内心的烦躁。
他这才反应过来昨晚自己喝太多不太清醒，甚至忘了她昨晚没吃饭，今天又一觉睡到下午才起，顿时有些自责。
他看着她俯身时贴近自己的侧脸和碎发，“你吃了没？”
“吃了，”她说，“早上回了趟家拿东西，在楼下顺便吃了饭，看你睡得太沉就没喊你。”
她换了身碎花长裙，外面一件灰紫色毛衣外套，发丝低低挽着，碎发从缝隙垂下来，整个人干净又温和，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目光几乎没离开过，脸上带着些歉意，“昨天喝太多了没顾上带你吃饭，对不起。”
她摇摇头，笑了笑。
沙发上两人被虐的忍不住了，看到盛向予脸上表现出的歉意又十分惊讶，周晓东一脸不可思议问旁边秦非，“予哥…居然会主动道歉？”
秦非看呆了，“我也完全没想到。”
只有他们知道这一年来盛向予变得有多可怕，阴狠，戾气十足，阴晴不定，呼风唤雨，像没有感情的恶魔，看什么都犹如死物，对谁也爱答不理，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所有人都知道盛向予是不知何时突然爆炸的炸弹，身边少有人知道他心里一直有根刺久久拔不出来，那根刺经常刺痛他，一痛他就会发愣，有时候还会掉眼泪。
所以他的雷厉风行下，对爱的人也会如此耐心谦和，小心翼翼。
两人都对段莘莘刮目相看。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大佬如此对待，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你们聊，我先回屋了。”段莘莘朝客房走去，从盛向予身后经过时轻轻抚了下他的肩膀，如落花一般蜻蜓点水。
这一下他直接心都化开了。
“别看了予哥，”周晓东看不下去了，“等我俩走了再看呗。”
他这才恋恋不舍的扭回头，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沉静，拿起桌上的三明治，“有事说事，没事滚。”
周晓东推了推秦非。
秦非往直的坐了坐，干咳两声，“那个…哥，我就是来道歉的，昨天确实是我给你惹事了，我当时要不那么倔，你也就不用跟那老板拼酒喝一天…”
“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他算个老几？”他懒洋洋靠在沙发背里咬着三明治，“你要肯答应那恶心人的要求，我他妈才是看不起你。”
这话便是全然没有怪秦非的意思，秦非才松口气，“就主要我当时确实没打那人，那个服务员跟我们欠他五百万一样脸臭的要死，我实在看不下去说了他两句让他要上班就好好上，他倒好，直接给我来一句看不惯别来，我他妈当时就忍不住了，揪着他衣领骂了两句，结果没一会儿那老板就来了，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让他们带其他包间了。”
盛向予没说话，示意秦非继续往下说。
“那老板真他妈脑瘫了，上来就指着我问我是不是打他弟了，我还没说话呢那服务员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了，说我什么故意刁难他，拿脏话骂他，还扯坏了他衣服要我赔什么什么的，卧槽要不是他们人多，我当时真想上去揍死那个傻逼服务员…”
秦非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直接手舞足蹈了起来，眉飞色舞的样子看的周晓东想笑。
“哥其实你压根用不着跟那老板拼酒，就该上去揍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摊上事儿惹着的是什么人！”秦非说，“明明就是他们太过分，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错全他妈怪我身上，搞得全他妈我的责任，那服务员我真想给他颁发个绿茶奥斯卡奖。”
“为了把错全推你身上，当然要颠倒黑白，”他喝了口水，从嗓子眼到胃里顿时都热乎乎的，“我是看在那群人没动你们，才没计较。”
“谁敢动？”周晓东说，“动一下试试，不得要他们半条命。”
“不过哥，”秦非问，“咱们以后真得就跟他们长期打交道了？我可真不想啊，那群人太狗了，哪天把咱们卖了都不知道。”
“你虎啊？”周晓东又拍了秦非后脑勺一下，“你当予哥傻呢？这一看就是避免了没必要的事端，耀钻那条街都归他们管，以后保不准碰上什么事儿也不至于为敌，反而还能扩大圈子，最起码表面客气总好过成仇吧。”
周晓东的话他赞同的点点头，脚往茶几上一搁，目光淡漠，“交好罢了，谁也不想主动惹事儿，不过哪天要反目成仇也无所谓。”
他纯粹是看在自己的人完好无损的份上才选择握手言和，但凡秦非被动一根汗毛他都不至于这般跟那群人客气。
他现在刚回来不到一年，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工夫收拾这些他们捅出来的烂摊子，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免一切没必要的麻烦。
再过段时间便是齐欢上门去看望老爷子的日子，他还没跟老爷子具体问这件事，不知道时间是不是和前世一样，不论怎样那天他都得在家看着老爷子。
秦非和周晓东又坐了会儿就让他打发走了 ，段莘莘把面从厨房端出来，他边吃边问，“你爸妈没骂你吧？”
“骂什么？”段莘莘坐在他对面看手机，下意识问了一句，又很快明白过来，“哦没有，我说去秋子家了，以前也经常在秋子家过夜。”
他点点头。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启话题，昨晚的事谁都没提，他一直内心忐忑不敢提起，也不知道如何提起，就那么心不在焉的吃完，两人在客厅看电影的时候也一直沉默。
她坐在他身边，却始终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
他有些害怕了，害怕她是不是忘记了昨晚，他承认当时自己借酒壮胆才那么胆大妄为，但绝不是一时兴起，他虽头脑发昏但意识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明白她一旦答应自己便要担起的责任，本想选个良辰吉日为她来一场盛大的告白盛宴，又怕她胆子小害羞觉得太过奢华。
但他总觉得昨晚太过草率，于是电影放到一半，他起身去了卧室。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东西，她没看清，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他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放到她膝盖上，俯身坐在她对面的茶几上，“打开看看。”
那盒子上的牌子标志一看就不便宜，她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两条情侣款的手链，简约又低调，很有他平时的风格。
“昨晚我承认自己太过冲动，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你，但我发誓当时我很清醒，又的确糊涂忘了把这个拿出来，如果你觉得昨晚我们太过草率，那么今天就再来一次，”他轻轻说着，嗓音低沉，“段莘，我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久到已经忘了具体多长时间，曾经太过隐忍错了半辈子，以为一生再等不到你说一句爱我，可如今既然有幸回来，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继续远去，我太爱你，所以没你我便没了重新回来的意义。段莘，这灯火人间凄苦半生，你陪着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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