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安茜最近总感觉无精打采，临近期末，竟然能在老师划重点的时候睡着。下课时想借隔壁桌女同学的笔记抄一下，竟然被拒绝了。更过分的是，那位女同学下节课上课竟然还用胳膊肘捂着书本，生怕安茜抄去。安茜觉得自己挺失败的，读了一年预科班，竟然连个抄重点的友谊都没发展成。

        又一阵困意袭来，安茜赶紧拍拍自己的脸，感觉没啥用，又使劲掐掐自己的大腿。好像管用哎？她松了一口气，却感觉怎么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雾，老师同学都不见了。

        唉……看来又睡着了……得，期末怎么办吧？一连好几天了，都是似睡非睡的状态，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着啊，这次的‘始作俑者’，到底想让她看见什么？

        安茜起身转了转，这是一个白色的迷茫的世界，好像没有边界，又仿佛处处都是边界。安茜不想费脑，她像往常一样，找了个地方躺下准备睡觉，还真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她好像尝到了果酒的甜，这个甜让她沉醉其中不断回味，越睡越沉。但隐约中好像还闻到了烤肉的味道……不过肉好像烤糊了，她突然有点发急，肉烤焦了就苦了不好吃了啊……

        正是这股为肉发急的劲儿，让她摆脱甜酒的沉醉，终于撑开了眼皮。眼前的景象慢慢由模糊变清晰。

        她先看到了烤得发黑的铁丝网，上面铺着几串乌黑的肉，仿佛一捏就碎，烤盘里的炭烧得发白，周围氤氲发热的空气像果冻一样富有弹性……这让她感到呼吸有点不畅，但却并没有很不舒服，反而有点莫名的兴奋。

        她努力睁大眼睛，使眼球转动起来，接着看到了米白色的看起来有点柔软的屋顶，还有棕黑色像是皮质的椅子，椅背上插着几瓶透明的玻璃瓶，粉色黄色的透明液体似乎在散发诱人的清甜。

        安茜想象不出这是哪里，空间不大，但有烤肉，有皮椅，还有果酒……目光所及之处还有一扇有弧度的小窗户，她想支起脑袋探出窗外，但却使不上劲，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晕晕沉沉却感觉莫名兴奋。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上渐渐透出个黑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安茜几乎要屏住呼吸，直到黑影最终稳定成了一双男人的眼睛，淡漠空洞还有些不耐烦盯着安茜。

        对上那双眼睛，安茜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战栗以及莫名的恨意，她想尖叫，但是却感觉嗓子被浓稠的果冻噎住了，发不出声音。

        窗户突然连带着米白色的软墙一起被打开，那个男人进来了。外来的清新空气搅淡了甜酒味，安茜仿佛有了尖叫的力量，但男人随即带上了那扇软墙窗户，仿佛扼住了安茜的喉咙，让她把尖叫吞回肚子里去。

        男人伸出手指放在安茜的鼻子下方，仿佛还能探出微弱的气息，烦躁地皱起眉头，嘴里嘀咕道：“还没死？！”

        安茜听到这句话当即涌起强烈的恨意，她感觉自己恨死这个男人了，尽管这个男人看长相一脸老实忠厚，但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要是能拉他一起死就好了！对，一起死！这个臭男人，给老娘死去！

        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让安茜更加兴奋，她被这股没来由的恨意迷了窍，仅能活动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男人，恨不得瞪出两个窟窿来，活活瞪死他！

        瞪着瞪着她觉得不对劲，这个男人怎么越来越帅，帅得还越来越眼熟……

        直到看到男人紧张地叫她：“安茜？”还伸手来回搓她的额头。

        一瞬间，一股清新的空气由鼻腔顺入喉咙，终于通畅了，安茜又回到了教室，同学们好奇地看向她和晨旭，甚至有些女生还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茜赶紧爬起来转了转脑袋，双手伸抓伸抓活动了几下，回到现实世界让她很是觉得不真实，良久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道：“这下期末要真的要挂了……”

        晨旭无语，一边收拾她的书包，一边漫不经心地抱怨道：“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睡神附体，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觉，让我这个当哥哥的来收拾烂摊子……”

        邻桌那位女同学闻言竟然把划好重点的课本递给晨旭，娇羞道：“哥哥，重点我划地很全，不嫌弃的话借你们。”

        晨旭笑眯眯地接过笔记，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安茜真幸运啊，有你这样的好同学。”

        那位女同学赶紧又掏出了手机，“哥哥加个微信吧，我笔记做得可全了，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呗~”

        晨旭笑眯眯地加了女同学的微信，并且夸赞她的微信头像如本人一样可爱，女同学开心地简直要原地起飞，惹得周围其他女同学频频侧目。

        安茜觉得自己更失败了，一年的同学情谊，竟然抵不过晨旭的一句话……想到这儿不由得有点愤愤，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晨旭已经有女同学的微信了，以后不愁没笔记抄了哎……

        安茜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惨淡的处境中已经练就了怎么安慰自己最巴适的本事，以至于渐渐变得很容易满足，很善于将事情往好的一面想，也不知道是傻还是乐观，更不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

        回家时已是黄昏，晨旭骑小毛驴驮着安茜，被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两人都没说话，嘈杂的车流声愈发衬托出他们的安静，像是老旧电影片的画质一般，黄旧黄旧的。

        安茜回想起小时候晨旭也曾驮着她到市区去玩，不过那会儿骑的是自行车。那次是做了很可怕的梦吧，晨旭为了哄她，带她去市区买冰淇淋吃。那时她如愿以偿地吃到了5毛钱一个的大头冰淇淋，噩梦暂时被甜蜜的冰淇淋冲淡了。

        也是这样的黄旧得像老电影画质的黄昏，影子也是一样被拉得老长老长的，嘈杂的车流声也如现在一般形成了不可或缺的背景音……安茜还记得，那时候在回家的路上，她又睡着了，而且是在自行车上。

        那会她的意识已经不能用清醒或者不清醒来形容了，世界仿佛蒙上了昏黄的纱，她能听到车流声，也只能听到车流声；不同于以往的梦，她感觉在这种昏黄的氛围中莫名的轻快，没有任何思考，没有任何烦恼，那是另一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茜终于醒来，一睁眼就对上晨旭焦急的目光，她看见晨旭松了一口气，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安茜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慢慢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倒在马路边的一堆横放的竹子上，晨旭侧身也卧在她旁边，自行车就倒在一旁，车流声依旧嘈杂。

        晨旭又问了一遍安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安茜听到他的问话，迟钝地咧嘴一笑，回答道：“没有……”

        晨旭把安茜扶起来，仔细地让她转转脑袋，转转胳膊，转转脚腕，膝盖手肘都仔细地检查了好几遍，发现除了反应迟钝，确实连擦伤都没有。

        晨旭突然又紧张起来，他担心安茜内伤，万一伤到脑子……赶紧又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想吐吗？”

        安茜已经完全清醒了，她摇摇头：“没事，我没有哪里不挺舒服。就是做了个梦，嗯……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梦，反正什么都没有，只能听见车流的声音。对了，我们怎么在竹子上啊？发生什么了？”

        “唉……刚刮了阵风，眼里进了颗沙子，我刚伸手去揉，车头就摆了下，然后你就直愣愣地往旁边倒……还好有竹子垫着……还好你没事。”晨旭回想起来还是心神未定，随即又补充道：“既然你没事，可别跟阿婆打小报告啊……”

        小毛驴停了下来，由于惯性安茜往前一倾，脑袋贴到晨旭的后背上。她一下回到现实，坐直后摸摸脑门愣愣地看着晨旭。

        晨旭一脚撑在地上，转头看她没事又继续发动小电驴，“一声不出，我还以为你又睡着了。”

        安茜觉得挺开心的，每次有什么事，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一定是晨旭，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晨旭一直都在她身边，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想到这里，她伸手环住晨旭的腰，脑袋贴到他的后背上，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

        晨旭很想让安茜不再做梦，和其他女孩子一样过正常的生活。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他又要如何查出8年前沉没的真相？他们的父母为什么从这个世界销声匿迹，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他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有一天父母能够出现在安茜的梦里，另一方面又很不忍心看安茜受到这样的折磨。安茜也很想查出真相吧？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自己，也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自私和利用吧……这是晨旭每每内疚时给自己找的借口。

        安茜是个很善于满足的人，她对事物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对于父母消失的真相，她不好奇不在意，甚至内心还有些抗拒，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活着的人去追寻死去的人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吃好睡好才是最重要的吧。但是晨旭好像一直不能释怀，安茜想：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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