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兰梦计划

“陆宇，随我过来一下！”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陆山海却将陆宇叫到了一旁。

        “说吧，这女孩到底什么来历？”陆山海老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紧盯着陆宇问道。

        “南极企鹅护工的招聘有专门的流程和通道，她怎么可能半途来到这里，而且我没有收到上面任何批示。”见陆宇无言，陆山海点了一根烟，目视着前方，慢悠悠的开口。

        “她……”知道自己瞒不住了，陆宇只得无奈的道出事实。

        “她是我从海里救上来的一个南极游客，因为家庭变故，她无处可去，加上她懂动物保护知识，所以我……”

        “陆宇！你弄清楚，如果你不来南极，你早就是山海集团年轻有为的继承人了。你母亲辛苦大半辈子拼下来江山，还培养了这么优秀的你。你却非要跟着我，跑到这鸟不拉屎，天寒地冻的地方，将好好的事业拱手让人！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泛滥的同情心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陆山川涨红了脸，对陆宇声色俱厉的教训道。

        “海叔，你知道的，我为什么来南极。你相信因果报应吗？我相信！也许我多做一件好事，上天就会带我向找到他的方向，多走一步！”陆宇的眼里闪过悲怮，声音低沉的说道。

        听了陆宇这话，陆山海却不再说话了，他眸子里的光亮不断闪动着，不觉间竟红了眼眶。

        良久，陆山海熄灭了烟，重重的拍了拍陆宇宽厚的肩膀，转身离去。

        格林尼治标准时间下午六点，此时已是傍晚，橙红的落日正在冰川的遮挡下半露羞容。林婧在初中地理书上，便已知道南极有着极昼极夜的现象。但庆幸的是长城站位于南极圈外，因此科学家们仍然能够依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方式合理生活。

        科考队员们在食堂用过简单的晚饭后，便在会议室中召开了例行会议。主持会议的正是陆山海。作为科考站里的新成员，林婧也同陆宇，朱凌宇一起参加了这次会议。

        “各位同事们，大家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工作辛苦了。但是我们的“兰梦计划”仍然要进行，且从gps跟踪数据上来看，我们保护对象的数量仍在减少，我们的计划不容乐观。作为组织上精挑细选的行动参与者，希望大家能够不负使命……”陆山海在台上严肃的发表着讲话，底下的林婧却一头雾水。

        身旁的陆宇则听得专心致志，表情一脸凝重，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陆宇，打扰一下，请问兰梦计划是什么？……”林婧将头凑到他耳边问道。

        陆宇不动神色的撇开头去与她保持安全距离，但感受到了她灼热气息的耳朵却无法抑制的红了。

        他摸了摸自己泛痒的耳垂，这感觉有点奇怪。

        “兰梦计划，是由国际上五十多个国家共同发起的保护并拯救南极唯一本土鲸鱼，奥克兰鲸的计划。目前奥克兰鲸在地球上仅存50头左右，属于高度濒危。”陆宇黑亮的眸子注视着林婧，回答道。

        “它们生长在南极，为什么还会濒危呢？”林婧无法想通，在南极生存的它们，难道不比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要安全吗？

        “正是因为它们只生存在南极，所以才稀缺。它的肉质鲜美，营养价值高，入药效果更是惊人，在黑市上千金难求。因此它们成为了国际偷猎者们的最佳对象。”陆宇继续耐心的向她解释。

        “请大家观看下列照片……”陆山海突然敲了敲桌子，引起了台下人的注意。

        林婧望向屏幕，上面正放着两张奥克兰鲸的图片，一张是在海底自由遨游的奥克兰鲸。一张则是被偷猎者猎杀后，肢体残破的奥克兰鲸。

        此时，还在专心做着笔记的陆宇却瞬间变了脸色，他低下头，面露惧色，颤抖的手迅速合起了笔记本，不发一语的快速走出了会议室。

        “怎么回事？”目视着陆宇前后判若两人的行为林婧疑惑极了。

        “老大有巨物恐惧症，所以不能看这些……”一旁的朱凌宇见她不解，小声道。

        “巨物恐惧症？”林婧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患有此种心理疾病的人。

        凝视着陆宇远去的高大背影，林婧不禁陷入了思考……

        入夜，南极的夜晚却并没有林婧想象中寒冷。站内配备了柴油发电机，所以房间里的暖气设备可以正常运行，室内的温度还可以长时间保持在18～20度之间。

        林婧脱下穿了一天的厚重羽绒服，她打开桌前的台灯，翻开了领到的南极考察队管理规定，以及南极国际公约仔细研读了起来。

        她也说不准自己要在这里留多久，但在这里多留一天就应当多遵守一天这里的规则。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却在屋外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见她呢？”林婧跑到门前，警觉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房门外，顺着视线看到的是一双修长的腿，抬起头来，才看到一张硬朗的脸。不管见了多少次，林婧还是要感叹这人的身高。

        来人短短的黑发上撒上了点点犹如纸屑般的雪花。黑亮有神的眼睛却在看到她时，怔了怔。

        林婧忙看向自己，原来方才自己为了图方便，所以在室内仅穿了一套紧身保暖服。粉色的保暖衣衬托出雪白的颈线，勾勒出纤细的身姿，在赵宇的眼里，一览无遗。

        林婧的老脸霎时如猪肝一般红了。

        “等等……”林婧将门迅速合上，含糊不清的说道。

        几秒后，房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林婧换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这个给你”陆宇将手里的黑色机器递了过来，嘴里呼出的空气在零下温度里成了白雾。

        “唔”林婧迟疑的过了那头黑不溜秋的机器。

        “这是一部便携式铱电话，里面已经存好了科考站的所有号码，明天你正式上岗，企鹅基地距离科考站较远，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它与科考站联系”

        “哦，好”林婧点了点头，她发现陆宇的细心与他粗犷的外表极不相符。

        见她收下了东西，陆宇转身准备离去。

        “陆宇，你见过兰伯特冰川吗？”林婧突然叫住了陆宇。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陆宇墨眉微蹙。

        “据说那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美的冰川，我在初中的地理插图上见过，所以很想亲眼看看。”林婧笑着回答。

        “去年执行科考任务时，我有幸见过。但今年，它在融化，情况已经不同于以往了……”陆宇的语气中多了几丝惋惜与难过。

        在陆宇的身上，林婧能看到他对南极每一寸土地的守护与热爱。世界顶级名校毕业，年轻帅气，选择放弃一切的繁华，来到这块不毛之地。在林婧眼里，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殉道者的光芒。

        “陆宇，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中国最棒的科学家。不，是世界上最棒的科学家。”林婧突然认真的朝他说道。

        “幼不幼稚，走了。”听了她的话，陆宇不禁笑了出来，阴霾一扫而光，转身大步离去了。

        回到房内，林婧仔细回忆陆宇方才所说的话，这些话证实了她内心的疑惑。陆宇不可能患有巨物恐惧症，如果他真的有，就不可能亲眼去看过那巨大的兰伯特冰川了。

        如果不是巨物恐惧症，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使陆宇有如此过度的反应呢？这么强大的人也会有弱点吗？林婧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了。

        梦境里，昏暗的光线下，地上是破旧肮脏的瓷砖，还有那股仿佛永远也去不掉的霉味。

        林婧梦见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方，春天孤儿院。

        她皱皱的洁白连衣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星星点点遍布的墨水。

        她跪在在生锈的水龙头下，一遍一遍的用冰冷的水冲洗，揉搓着自己的连衣裙，想令它恢复如初。

        肉肉的小手冻的通红，膝盖被冰冷的瓷砖冻得直发抖。

        就在几分钟前，一群孩子围住了不知所措的她，一边围着她转圈，一边大声喊着“杀人犯的女儿，真恶心。杀人犯的女儿，真恶心。”

        紧接着漆黑的，散发着臭味的墨汁被泼在了她身上。她看见小小的自己，无助的蹲下身去，抱着自己的头，尽力不让四面八方袭来的墨水泼在自己的头发上，脸上……

        林婧猛的从梦中惊醒，她坐了起来，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她的梦魇发作了，与沈舒结婚后，她已经很久不再梦魇了。可如今，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又遭遇了人生的变故，回忆的梦魇再一次找上了她。

        窗外一片漆黑，太阳还未升起，钟表指向凌晨2点。林婧决定不再睡觉，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东西。

        早晨，淡黄的阳光穿透小屋厚厚的玻璃窗，倾泻在书桌上，轻轻落在林婧的眉梢处。

        林婧缓缓睁开了眼睛，写了大半夜日记的她恍恍惚惚便趴在书桌上睡过去了，所幸再无梦魇侵袭。

        习惯了起床便先刷手机，摸到的却是一片虚无。慢慢醒转，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早已石沉大海了，而在世界的最南端是无法使用手机的，因为在这里没有任何信号。

        这样倒也好，轻松自在，无牵无挂。与那个她不想进入的现代社会，仿佛隔绝了所有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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