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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竹边盘


薛漫天转眼,望向空荡的长盘。她没有忘记扯起嘴角,僵硬地挤出个笑。

        此刻,如若她应声倒下,会不会是淑妃娘子最想要的答案?

        豆糕都在她肚子里了,她只得向长盘求助。宫城宝地,至圣至明,连物灵说话的语气都不大一样。竹边藤底造型的长盘由定窑烧制,色泽幽淡,柔润雅致,它一直沉睡在宫殿的内库里,直到近些日子,才被淑妃娘子派人取了出来。

        它对这皇宫秘闻知之甚微,但至少,它知晓这几块豆糕的来历。白眉豆糕确为皇宫佳品,只不过,淑妃娘子呈上的豆糕里,有一块是她吩咐御膳房仿照武义贡品制成的。

        薛漫天默然听着,频频点头。

        淑妃娘子枕着背后软垫,倚着圈椅弧形的扶手娴雅地坐着。

        她定定盯着薛漫天,一寸不挪。看这人时而念念有词,摇头晃脑,淑妃同身旁一位年岁稍大的宫人对视一眼,复而继续等待薛漫天开口。

        听着长盘讲述来龙去脉,薛漫天一颗悬空的心找到了依附,面上不再那般苍白。她悄然瞥一眼对面的美人,多了几分了然。

        不是什么毒药,看来她在淑妃娘子眼里还是有用的。只不过,事情应当不会是几枚豆糕这般简单。

        “薛娘子?怎不说话了,怕不是……”

        淑妃小声打断兀自沉思的薛漫天,扫过来的眼神带着审视。

        薛漫天笑眯眯地回话:“回淑妃娘子,不愧是得了官家青睐的宫廷豆糕,果然来历不凡。”

        “只是,如淑妃娘子所言,这几枚豆糕确有不同。朝廷贡品不俗,汇集举国佳品,耕产稀缺的武义宣莲便是其一,新鲜莲子混合芸豆,制出的豆糕只会芳香更甚。与之并立的还有那建宁莲子,只不过这是御膳房里常备的莲子。建莲圆润饱满,味道不见得输给那宣莲,但比不上宣莲那般稀贵,淑妃娘子一声令下,膳房就能端上盘一模一样的豆糕罢。”

        薛漫天回想了阵,接着说:“莲花状的豆糕,应是御膳房用建莲所制。”

        淑妃娘子听着,扬了扬眉。

        她含笑不语,眼神笼在薛漫天脸上。半晌,她才柔柔抚掌,红唇轻启:“不愧是薛娘子,还真是不虚那百灵百验的名声。”

        她唤来内侍,朝那人低语几声。内侍转身去了偏殿,回来时,手里拿着几样物事。

        薛漫天从眼尾分去些视线,扫着宫内人的动作。看来,还不到放她离开的时辰。

        在淑妃的指示下,内侍把它们摆上圆案。

        是几封尺牍信件。

        淑妃伸出手,轻柔地点在这些信札上,将它们排成一行。这下子,薛漫天看清楚了,是四封不同的尺牍信件。淑妃娘子复将书信两两分开,分别置于碧玉圆案的两头。

        她抬了抬下巴,朝薛漫天示意案上的函件。

        “我还有一事要向薛娘子请教,”淑妃又和善地笑起来,婉丽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形状,比云鬓间的翡翠簪更要澄澈,“不过,对薛娘子来说,都是些区区小事罢了。”

        她把两边的书信分别推至薛漫天跟前:“我身边恰有几对有情人,想求薛娘子点明正缘。只可惜那些娘子无不羞赧,不愿将生辰八字交予我,我只得寻了些别的法子叨扰薛娘子。”

        “这是他们平日里互相递送的书信,劳烦薛娘子帮忙瞧着了,指不定,就凑成了一段好姻缘。”

        薛漫天应着淑妃的话,望向四封书信。这些信都是由递铺呈送的,最上头盖着递铺的刻印,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些挂心身于异处的意中人的体己话,只是落信人的印信都被涂划了去。

        她一封封看过去,眉间渐渐拧紧了。

        置于右手边的尺牍,纸笺匀净,平整如新,看得出收信人应当十分爱惜。而两位执笔之人早已合合满满,喜结两姓之好。二人日子美满,无甚异状,薛漫天心下纳罕,竟一时拿不住淑妃的意图。

        她转向另一侧。左手边的两件尺牍已然泛黄,还有深棕的水渍染在纸上,墨迹模糊,几乎要分辨不出字句的形貌,似是存放了许久。更严重的是,薛漫天寻不着物灵的声音。

        怕是有怨灵附于其上。

        困惑与惊惧刹那间如狂风袭来,绞住了她。薛漫天按捺不下,抬起头,飞快瞥了眼对面之人。

        没曾想,淑妃娘子与身旁的宫人们全都齐齐瞅着薛漫天,有好奇,有期待,更多的是窥探。这些视线像蛛网般包裹住她,薛漫天的小动作凝固住,她扯起嘴角,朝众人勉力地笑着。

        淑妃善解人意地朝她说:“有情人山水相隔都是难免的事,至真至爱之人也未必能天天黏在一处。书信穿山越岭,正是情深意切的佐证,我这不才拿到薛娘子面前。”

        话语里是满满的不以为然,淑妃倚上桌案,纤纤玉手把玩起指尖的琉璃护甲。

        薛漫天连忙摇头。看来淑妃娘子是不会再多说了。

        薛漫天将右手边的尺牍移到圆案中央,小心措辞,一句也不敢多言:“此二位堪当珠联璧合之妙,可结凤仪之好,终成眷属。”

        她接着转向左首,迟疑着。只片刻,她继续朝淑妃回话:“二位缘分难尽,只是……此生山水相隔,怕是再难相见了。”

        淑妃眼帘半合,朱唇微微抿起,似在思索。

        薛漫天深吸一口气,更改措辞:“斯人已矣,但愿此情长存。”

        淑妃面上的神情怔住,不过只是一瞬,笑意就溢上眼眸。她朝薛漫天颔首,似是突然间了悟。

        身旁的宫人递来茶水,淑妃接过,径直推至薛漫天跟前。那清莹的茶水沿着杯壁悠悠起伏,映出殿宇内灿然的灯火。

        “那我且依薛娘子所言,向那小娘子如实相告了,”淑妃举起面前的茶盏,吹散飘香的热雾,望过来,“薛娘子当真是无所不算啊。”

        薛漫天踏出皇城时,雨小了许多,只剩些织般的细丝淅淅沥沥落下。

        像是从云端飘落回熟悉的地面,又像漂泊已久的舟船终于靠岸,薛漫天一步步向前走着,步履坚实,慰贴之感从脚底升起,直达心头。

        她辞了车轿,只身朝西边走着。

        雨丝落在脸上,柔柔的,掺杂些许凉意。薛漫天在烟雨里慢悠悠地踱步,她朝四面好奇地打量着,像个初到京城的客人,路过的行人,四周的商铺,都让她感到熟悉和温暖。

        雨幕把空气洗净,呼吸间清爽通彻。她深深吸气,青草,泥土,水滴的气息一齐涌过来,自己终于变回了活生生的人走上这街巷。

        西市口。

        尤舍撑着纸伞站在那里,踮着脚东张西望。他远远瞧见薛漫天,急忙跑过来。

        纸伞笼下,薛漫天同雨丝隔离开。

        “薛娘子,你怎么能不撑伞?大老远的,为何走回来?”他的视线围着薛漫天转了圈,“你的伞又上哪儿了?”

        闻言,薛漫天下意识握了握手心,果真空无一物。

        她恍悟:“怕是被我落在车上了。”

        薛漫天一拍脑门,又朝身上摸过去。包袱还端正地挂着,里头的东西也都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她侧脸,朝尤舍感激地笑笑。

        尤舍看着她,不敢错过一丝表情。他把伞又朝身侧的人倾斜了些:“束师父上东市买了果子和藕粥,你若是饿了就去吃点。”

        不等薛漫天答话,他又补充道:“不过,你还是先歇着罢,那粥留着明日吃还是一样香甜。”

        薛漫天听着,唇齿间泛起甜丝丝的回忆。她真是好久没喝藕粥了,那是她初到京城时最爱喝的玩意,东市掌柜熬的藕粥甜而不腻,喝完只觉身心舒畅,连手心都被烘得暖乎乎的。只是过了那点新鲜劲儿,她就再没朝东市那间铺子跑过。

        灵物铺里,尤梨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看着逐渐走近的二人,她跑来铺门旁迎接。

        薛漫天也朝她招招手。

        束师父带回来的粥就摆在堂前,薛漫天走到桌案旁,为铺里每人盛了碗粥。方才还不饿的,只是闻到满铺飘香,突然间来了胃口。

        她端着碗,朝里屋望了眼,没有人。她问:“束师父去哪儿了?”

        尤梨回:“束师父总是忙得没完,估摸着又上哪儿跑生意去了。”

        于是,只有三人围在桌案旁喝粥。

        粥还是热腾腾的,尤梨边吹气,边朝薛漫天看。她同往常一样,缠着薛漫天问西市里的事,接着,又说起自己在铺里见了些什么人。

        谈话间,一碗粥很快见了底。热意弥漫,薛漫天痛快地窝在软席上,她没忍住,打起哈欠,困乏后知后觉地袭来。

        辞了堂前二人,薛漫天拖着脚步上楼,朝内室走。

        窗幔轻晃,留下一室静谧。熟悉的气息弥漫在鼻尖,薛漫天懒得再去管屋角的烛火,摸着黑往前走。

        她释然地倒进床榻,似是扑向一团软软的棉花。她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也不愿再去想些别的,只闭上眼,让睡意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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