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吵架

“吁”

        马在医馆门口停下，萧衍单手环住唐锦的腰，把她抱下来。

        唐锦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萧衍阴着脸紧随其后，医馆里原本拥挤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自发的留出一条过道。

        京城里的人都认识唐锦，一个女大夫看唐锦伤的这么重，赶快把她拉到屋里去清理伤口。

        萧衍双手环胸坐在外面的长凳上等着，周围一圈人看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都低下头来，不敢看他。

        很快唐锦就出来了，脖子上裹着一层纱布，手也被缠的像两只猪蹄儿，腿上大概率也是同样的惨状，她嘶嘶的抽着气，看着可怜巴巴的样子一下就冲淡了萧衍的火气。

        他走过去想故技重施把唐锦抱起来，唐锦却支着两个蹄子抵在他的胸膛上。

        “这里好多人。”

        “怎么了？”萧衍皱眉，“你真是个祖宗，怎么对你好点也有错。”

        唐锦和他说不通，扒拉开他出去了，她无视掉那匹喷着响鼻的马，只是支着一条腿走，街上人很多，来的时候她已经够害臊了，回去她可不和萧衍共乘了。石玉泮也被他们撇下了，唐锦只能走路回去，还好这里离丞相府已经不远了。

        萧衍没管马，追上来，扶着她的肩膀，道：“算是今天给你的福利，你不愿意坐马，我背你走吧，靠你这两条小细腿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唐锦小声说：“谢谢了。”

        萧衍眼睛忽然一亮，犹如黑夜里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苗，眼底掠过一抹惊喜之色。紧走了两步在她前头蹲下，“上来。”

        路上不少人看过来，视线中八卦意味很重，盯得唐锦冷汗直流，赶紧用胳膊肘碰碰他的后背，示意他快站起来。

        “你干什么呀，快起来。”

        萧衍“啧”了一声，长腿直立起，颇为不爽。

        “玩我？”

        “我说谢谢你，是谢你今天救我。不是让你背我。”唐锦汗颜，在心里默默吐槽，萧衍这个人，每次只要难得发善心，背地里肯定憋着坏，她可不敢轻易承他的恩泽。

        萧衍别扭的咳了一声，一直紧锁着的眉宇终于松开一些，“不用谢我，回来帮我忙就行了。”

        唐锦一听，尴尬一笑，原本稍微缓和的气氛又沉下来。

        萧衍也意识到了，再次陷入沉默，隔了许久，他才问道：“为什么不想继续了？”

        唐锦心里咯噔一下，顿了半秒才回答：“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一直都没有什么追求，只想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没事养养花，种种草”

        “别拿这个搪塞我了。”她的话被萧衍打断，他黑眸里浮现出受伤，“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为什么最近一直在城里打听店铺的事，还找了几个心灵手巧的妇人，你想做什么唐锦？”

        “你查我？”唐锦微恼，一双秀眉蹙起。她最近确实在找巧匠，上次那个美甲确实点燃了她的热情，想在古代开个连锁美甲店，所以没事就出来转转，打算找合适的位置开店铺。但是这些事情她都是私下进行的，甚至连丞相父母都不知道，为什么萧衍却一清二楚。

        萧衍喉头一滚，“唐锦，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就是单纯不想跟着我了。”

        “我”

        萧衍侧过头去，将视线撇到一边，沉声道：“我知道我毛病很多，如果你这次再回来，我会改正的。”

        唐锦垂头看着脚尖。

        明明刚刚在城门口看似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此刻就像隔了两座大山。

        唐锦叹了口气，第一次向萧衍坦露了自己的心里话，“萧衍，根本原因是咱们的人生目标不同。”

        “你从来不缺任何东西，你工作就只是为了享受金钱权利赞美带给你的荣誉感，可是我不同，生活是我全部的主场，我取悦自己的方法和你有所不同，钱权，只是我生活里的调味品，有了我开心，没有我也不强求。我很敬重你的能力，但是我们价值观不同，走不到一起的。到了这里，比起上下级，我更想和你成为朋友。”

        萧衍有些胸闷，听到唐锦说的话，有种沙子攥在掌心里，越是想抓紧流失的越快的感觉。

        “可是我们很契合”

        “这种契合是表面的。”唐锦微微笑道：“萧衍，等你遇到一个和你两情相悦的女孩，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契合了。”

        萧衍眼底掠过一抹阴翳之色，被她疏离的眼神刺激，霎时透出暴戾之色。唐锦祝福的话，反而让他不适感更重，几乎想伸手堵住唐锦的嘴，让她不要再说出那些拒绝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想听。

        萧衍内心有匹野狼，别人越是不愿意，他越会萌生出强大的征服欲。一旦这种征服欲得不到满足，进而就会变化为刺骨的言语和不计后果的举动。

        他看着唐锦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心仿佛被冻住了，吐出的话也同样寒冷，“你在市中心能住上一个月一万多的公寓，在五年内还清了近二百万的欠款，能在你朋友过生日送她十万块的包，这些得益于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说金钱不是你全部的一切，但是如果那个夜晚，我没有在湖边遇到你，你很可能会因为金钱跳下去，我说的没错吧，唐锦。”

        唐锦一愣，没想到他拿这个说事，被他激的气血上涌，呼吸急促，道：“我只要我需要的，从来不会去觊觎任何一件我负担不起的东西，更不会不择手段的去得到他。”

        萧衍彻底冷下来，定定的看着唐锦道：“还是那件事，对吧。”

        唐锦别开头，不想因为同样的事再吵一架。

        唐锦在萧衍手下工作的第三年，距离他们的公司上市只差临门一脚时，公司有一个项目要竞标，对手能力强劲，并不好对付，唐锦为了这个方案整整熬了近半个月，每天不吃不喝，累的人都走路都打飘儿。结果就在她终于完成了，拿着方案满心欢喜地踏进萧衍办公室时，她看到了对手公司负责竞标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

        这个男人，是对手公司的中高层，和这个项目有直接关联，知道这个项目的所有细节。

        萧衍此番举动已经很明显了，他用钱收买了这个负责人，甚至可能说是，这个男人根本一开始就是萧衍的人。

        唐锦气的攥紧那踏厚厚的纸，推开门冲进去，义正言辞地告诉萧衍，凭借他们自己的能力，也完全有希望拿下这个案子。

        但是当时的萧衍却支着下巴，嘴角噙着笑，满不在乎地告诉她，“你难道不想看对家发现他们的方案被盗又拿不出证据时的表情吗？”

        那一刻唐锦就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萧衍未必没有能力去独自完成，她唐锦需要熬半月才能赶出来的方案，可能萧衍一周就完成了。但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小组付出了多少努力，他只在乎这场游戏够不够精彩，够不够他萧衍爽翻天。

        唐锦把方案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就走了，然后当天就递了辞职报告。结果萧衍不同意，追到她家，和她大吵一架。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萧衍不理解她的举动，觉得唐锦应该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一同享受胜利的果实。但是唐锦却完全不能苟同。

        事情的结果就是萧衍主动用放弃了竞标作为条件，换唐锦回来工作。而对家公司不战而胜。

        唐锦本来以为这次的教训，可以让萧衍学会收敛，结果却发现他们公司的上市计划如期而至，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萧衍事先在办公室里说的危机，全是他欲扬先抑的手段。

        在新闻上看到萧衍接受采访的时候，唐锦还在给别的项目负责人打电话，询问有没有新项目可以考虑他们公司。她把自己打满了气，像是一颗圆滚滚的气球，准备随时大干一场，但是萧衍却举起一根烟头，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烫爆了。

        那一瞬间唐锦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萧衍根本就不需要他。

        她就是萧衍游戏里的玩具，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此时，萧衍冰冷的眼神像极了当年事后，站在庆功宴上和她隔着人海对视，年轻又狂妄的眼神。

        萧衍嗤笑一声，讽刺地看着她，“你多博爱啊，你可以去外面捡一些烂七八糟的猫猫狗狗回来，也不愿意为了你日夜努力的组员们放弃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唐锦这下仿佛彻底坠入冰窟，唇都在颤抖，“萧衍，你把我当时辞职理解成因为我放不下我的自尊心？”

        萧衍深吸一口气，意识到事情可能往无可挽回的地方发展了，他想要补救，可是太晚了，唐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那一眼里包含的东西太多了，萧衍不敢去解读。

        他伸手去抓，只蹭到那翻飞的衣角，然后无力的坠落，什么都没抓到。

        但是唐锦没走两步却自己停下来了，像是不甘心一般，她回过头来直视着萧衍，目光残酷又冷静，道：“萧衍，如果那天晚上你没有救我，我可能会被侵犯，但是这不妨碍我继续活下去。你从始至终就不了解我，你也不会浪费时间去了解任何人。我收回我那句话，我们可能连朋友也不适合做。”

        唐锦走了。

        那道身影一歪一扭，滑稽可笑但却意外的坚韧，很快就汇入人群消失在市井中。

        萧衍颓废的靠着墙体，眼神暗淡无光，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腰侧的玉佩突然掉落，与地上的石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原本洁白无暇透着新气的玉佩瞬间龟裂开来，挣脱了红穗绑带，碎成了几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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