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患

正值夏天雨季，京城已经断断续续下了近一周的雨，到处都是潮湿的气息，院里的荷花垂着头，石板缝隙里钻出斑驳的青苔，天空蒙着一层灰纱，雾蒙蒙的，让人心生烦闷。

        唐锦靠在窗边坐着，伸出手去接屋檐下坠落的水珠，雨水“啪”地掉在她掌心，打湿了袖口。

        “小姐！”

        一道女声从远及近，唐锦闻声抬头，隔着雨幕分辨来人。

        是云画，支着油纸伞从拱门跑进来，雨水溜进伞下，打湿了她的头发，她气喘吁吁，把伞放地上一扔，因为怕身上的水打湿唐锦屋里的地面，所以她没进来，就站在外头，和唐锦隔着窗户说话。

        “你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唐锦看向她。

        云画一抹脸，“是宋夫人来了，在前厅呢，应该是土豆的事。”

        “是吗！”唐锦一撤凳子站起来，略带兴奋，“走，去看看。”

        云画拉住她，低声笑道：“我还没说完呢小姐，不止宋夫人，姑爷也来了。”

        “什么姑爷”她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敛了声。

        秦北南。

        唐锦抬手敲了一下云画，假怒道：“好哇，你敢打趣我了。”

        云画连忙求饶，“我错了小姐，咱们快去吧，大家都在前厅等着呢。”

        唐锦点头，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薄衫披到身上，然后跟着云画去了前厅，路上，唐锦看见水坑，突然想起来什么，随口问云画，“玉泮那伤可好些了？”

        “早就好了，今天跟着师傅去练武了。”

        “下雨天还练？”

        “可不是嘛，最近这小子和抽风一样，经常练到半夜不睡觉，不是背书写字，就是舞刀弄枪的。”

        说起石玉泮最近的反常，她也注意到了。就是前些日子，石玉泮跑出去，两天没回来，他之前也这样过，唐锦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第三天一回来，受了一身的伤，问他他也只是说，在后山玩的时候打滑了，摔到坡下面去了。

        可是他明显身上就不是擦伤，倒像是被人打的。唐锦心急，逮着他盘问了很久，他就是不说发生了什么，咬死是他不小心摔的，唐锦只能作罢，让小福子平时多看着他的，一个屋子的，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穿过两个长廊，很快就到了正厅，唐锦一踏进去，原本坐着的几人纷纷站起。宋谢意更是积极，直接走上前来接她。

        “唐姑娘。”

        秦北南噙着笑在一旁看着她，唐夫人见状笑得合不拢嘴，“你们聊吧，我回去歇着了。”说罢就带着侍女走了。

        “宋夫人，北南。”唐锦颔首。

        如今面对秦北南，唐锦已经应对自如了，他来的频率很高，大概一周要来个两三次，每次总是带着些他搜罗来的小玩意，秦北南为人谦和，又懂分寸，有他在仿佛永远不会有冷场的时候。就从唐母看见他喜笑颜开的表情就能知道。

        一开始唐锦还有点别扭，秦北南似乎看出来了，坦白道，自己对陛下要赐婚的意思并不置可否，但也想再逍遥些日子。言下之意他也不是自愿的。

        唐锦豁然开朗，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有点小心眼，人家也不想结婚，自己还扭扭捏捏的做什么，说开了，后面找个机会摆脱了这婚事多好。一时间唐锦像是找到了同僚的伙伴，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

        虽然对秦北南没有情意在，但是他们相处的很愉快，未尝不可做个朋友，所以渐渐的他们熟络起来。

        “今日真是巧了，什么大事让京城两大才女齐聚一堂？”他含笑道。

        宋谢意平日里总是神色淡淡的的脸此刻也带上几分笑容。

        唐锦心急，满脑袋都是有关民生的土豆，番薯和西红柿，不等宋谢意开口就直接问道：“宋夫人，这些日子连下大雨，这番茄土豆受不受影响啊。”

        宋谢意摇头，“我来就是说此事，这段时间连下阴雨确实是冲毁了一部分，但好前两天雨稍停歇时，我就已经全部把他们转移出来，用东西盖上他们，保证温度不流失，等雨季过去了，再重新种植，最大化减少损失。”

        听到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唐锦也就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再怎么说，这也是皇帝交给她的任务，虽然没要求她亲历亲为，但是总归还是担着一份责任在的，有专业人士在身边，唐锦就放心多了。

        说完正经的，宋谢意就说了点旁的，她之前不知道唐锦已经有婚约在身了，依那天城楼所见，太子一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模样，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就算后来知道了唐锦是和秦北南有婚约，她也总是不死心似的，时不时传递点萧衍的消息给她。

        “听闻太子公务繁忙，这个月已经叫了第三次御医了。”宋谢意一边说，一边打量唐锦的表情，但见唐锦面色如常，宋谢意不由有些失落，正要再说些什么时，秦北南突然道：

        “太子身体确实尊贵，我明日去瞧瞧他，可能是这段时间被那个小太子妃缠的脱不开身了吧。”

        唐锦几不可闻的顿了一下，然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道：“护国公家的千金？”

        这小娘子最近她倒是没怎么听到动静，之前当街那疯狂的举动，好似一朝消失了，也不再出戏了，不知道是护国公使了手段，还是她自己就放弃了。

        “正是她。”秦北南点头，表情略带调侃之意，“朱小姐不跳舞了，现在整日往东宫跑，据说，每天都能看见她在太子的书房里，大概是喜事将近了。”

        唐锦手一抖，杯子里的水瞬息掀起波澜，她笑道：“那感情好，就等着什么时候去喝太子的喜酒了。”

        距离那日不欢而散又快过了一月了，萧衍不会让不喜欢的人近身，此番来看，他是找到合适的新助手了。这小助手又是他的未来太子妃，可谓是双喜临门，就像那日自己所说的，等他找到互相爱慕的女子，就会懂什么是真正的契合。只是唐锦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秦北南浅弯眉眼，点了点头。

        宋谢意见撮合唐锦太子不成，也不愿再多留了，站起来，屈了屈身，“既然没旁的事了，那唐姑娘我就不过多打扰了，先告退了。”

        唐锦命云画去送客，她们一走，侧厅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唐锦。”

        “嗯？”

        “下周开始我可能就不能时常带你出去玩了。江南水患严重，水坝坍塌加上连月大雨，已经冲垮了好几个村子了，我请命去支援，过几天就走了。”

        唐锦蹙眉，“前些年也不是没经历过雨季吧，为什么今年如此严重？”

        “谁知道呢。”他想起什么，突然说：“诶，城里最近开了个什么美甲店，好像是染甲的，生意火爆，每天只有二十个名额，早上那队伍就排开百米远了，最近下雨人都不见少呢，我走之前带你去一次？”

        唐锦悄无声息的勾起唇角，“是吗？生意这么好，连你都知道了？”

        他“啪”一下摇开扇子，轻摆两下，得意道：“那是，我好歹也是花名在外，城里的大小事皆在我掌握之中。”

        唐锦被她逗得“咯咯”直笑，她亮出爪子，十根手指纤细修长，关节处透着淡淡的粉红，最瞩目的还是她的指甲，樱花粉的基底色中间点缀着一抹葡萄红，外面裹着一层油脂，放在光线下随着她调皮的晃动，展现出晶莹透亮来，像是一颗颗多肉葡萄，让人垂涎欲滴。

        “我早就去过了。”她仰首狡黠一笑，一双杏眼弯弯，明眸皓齿，红唇娇艳如花，泛着水润的光泽，乍似春光再现，点亮了整个厅堂。

        她的美甲店在城中开业也有两周了，确实生意不错，她定价很低，各个员外家的小姐可以来，平日里在家烧火做饭的主妇同样能来，不分贵贱，先到先得，就是这店铺是她暗中谋划的，所以能找到的并成功带出来的美甲师并不多，只能限量。尽管如此她也很满足了，做只快乐的米虫，只管收钱就是了。

        秦北南的目光停留在她嫩白的手上，喉结滚动，抬眼又一扫唐锦丰润的唇，幽光在他眼底闪过。

        没到晌午，秦北南也走了，唐锦承诺在他启程时会去给他送行。

        他刚抬脚出了厅，就与小颠着跑进来的石玉泮打了个照面，秦北南折扇轻点他，“又壮了不少啊。”石玉泮宛若孩童一般，笑得天真无邪，自豪道：“我小姐养的好。”

        不知是不是唐锦的错觉，她觉得这二人笑意都没达眼底。

        秦北南拐出去了，石玉泮也没打伞，浑身湿透，在距离唐锦几步远处停下来，衣服上还滴答滴答的掉着水珠，双手化作笼圈着一物，兴冲冲地递给唐锦。

        “是什么？”她接过来，翻手一看，竟是一只雏鸟。

        羽翼未满，皮肤表面还泛着红，一双小豆眼来回瞧着，唐锦眼尖的发现它翅膀根部带着血丝，整个右翼都抬不起来。

        “这是我回来的路上在树下捡的，应该是雨把巢打散了，周围好多小鸟掉下来，我看了一圈，只有这只还活着，我就带回来了。”

        唐锦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只幼鸟，赞赏的点头，道：“你做的不错玉泮，今天厨房给你加餐。”

        石玉泮高兴的小脸通红，冒着傻气似的跑了。

        唐锦将这只小鸟带回去，找了药箱想给它上药，在抬起它受伤的翅膀时，却发现它脚上绑着一卷极小的信，先前被翅膀盖着，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她从小鸟爪子上解下来，带着疑虑展开纸条。

        一行行云流水的楷书赫然纸上。

        今夜子时，唐府后墙，有关黑衣人。

        唐锦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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