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说

拿了成绩单之后，期末考试的结果都已经尘埃落定，也意味着离过年越来越近，许锐和原植和其他人一样，都开始备起了年货。

        “李阿姨，你过年回家吧，这边我可以自己准备的。”许锐拎着一兜沉甸甸的年货，一进门就满头大汗。

        “哎哟，东家都跟我交代了，让我在这边照顾好你，你这让我咋整啊？”李阿姨从厨房出来，两只手还沾满了洗洁精泡沫。

        “这边我真的可以，你大概都两年没回去了，孩子也都想你，天天看你和你孙女打电话。”许锐向正在客厅写试卷的原植招招手，示意他帮忙把东西搬进冰箱。

        李阿姨拗不过许锐，只得任由许锐订了回连北的火车票，让她赶在春运人最多的时候之前能够回去。

        “那你们俩在这边各方面都注意一些哈，饺子我给你们包好，放到冰箱里，想吃随时拿出来。”李阿姨是个很好的中年女人，来许锐家已经五年了，老家也是连北的，负责照顾好许锐的生活起居，许锐一家对李阿姨很好，李阿姨孙女出声的时候还包了个大红包。

        “没事的李阿姨，我家就是南城的，这边我都熟悉，你放心好了。”原植放好东西，也一起附和着许锐。

        “你作业做的咋样了？”许锐连衣服都没换下来，抬起撸着袖子的手就就翻看原植的试卷，上面密密麻麻打了很多草稿“不是告诉你了吗？用草稿纸，你这样养成习惯之后到高考咋改过来？”

        “我知道了，你爹味儿怎么那么重？”原植不耐烦地抽出了几张草稿纸，手在上面飞快地划着，好像在故意做给许锐看。

        爹味儿重？许锐重复了一下这句话，就继续忙年货的事情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锐就穿好衣服起来把李阿姨送到了火车站，临走之前还给李阿姨塞了一千块钱“这钱你收着，一年到头不容易。”

        许锐很懂事，从来没惹过父母生气，更是从来没刁难过这个李阿姨。

        许锐出来的时候还是五点多，天都没亮，南城和北方不一样，冬天湿冷，刺骨地冷，还没有暖气，在房间里只能靠空调度日。原植还躺在家里大睡特睡。

        许锐赶回来，路上还买了点现成的吃的，其实他是会做饭的，只不过上学很忙，自己也没空，现下觉得原植应该起来了会饿，做早饭来不及了。

        许锐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他换了鞋，顺着味道走进去，直到看见了在厨房捣鼓的原植。

        “别整这些了，过来吃早饭。”许锐捂着鼻子把原植拖出了厨房，顺便关上了燃气灶，看着面前这个煎糊了的鸡蛋哭笑不得。

        “哎呀，李阿姨走了我们吃啥，总不能天天买了吃吧，过几天外面店都关了。”原植大口地吃着手里的肉包，还不忘吐槽一下。

        “我会做饭，饿不着你。”许锐进了厨房把鸡蛋处理掉，清洗干净。

        “哟，看不出来啊，许家的少东家还会做饭呐？”原植捣乱一样地跑进厨房，看见许锐那快要顶到天花板的身高笔直地背对着他，身上刚系好了围裙，中间那道绳子刚好勒在腰上，呈现了一个完美的倒三角。

        “卧槽，哥们儿，你这身材绝了啊！太能招桃花了，怎么练的？”原植倚在门框上死盯着看。

        “就那样练呗，还能咋练。你要想，改天给你办张卡，但是得坚持。”许锐转过头，向原植挑挑眉。

        其实原植是有过健身经历的，只不过后面为了补那该死的数学，根本没时间锻炼了，又是住校，出不去校门。而许锐之前在连北，是走读生。

        “我要能有时间就好了，压根儿没时间啊。”原植仰天长叹了一句，回到客厅又开始写那万恶的试卷了。

        写一会儿试卷，偷看一会儿电视，扣扣这里玩玩那里，一到学习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玩的，就这样被原植消磨了一上午。

        大概不到十二点半的时候，许锐端上了一盘盘菜，招呼原植过来吃饭。

        原植一听吃饭就两眼冒光，火速赶到餐桌旁，夹起一块肉就放到了嘴里。

        “烫烫…烫死我了。”原植就这么把这块刚出锅的肉在嘴里转了三四圈才咽下去。

        “你就不能等等再吃啊？看你那样儿。”许锐放好最后一盘菜，解开围裙坐到桌子边上“味道咋样？”

        “嗯…也就那样吧，比起李阿姨的差远了。”原植总想挑出点儿刺。

        其实许锐很小就学着做饭了，起初家里生意没有起色，父母在外奔波，他只能自己学着做饭，后面家里渐渐好起来了，还开了个小公司，才请了李阿姨过来，许锐一开始是跟着自己老妈学的，后面又跟着李阿姨学，所以味道绝对是差不了的。

        “行吧，不过也没见你少吃。”许锐往自己碗里夹了点菜，筷子放在嘴里戏谑地看着已经干完一碗饭的原植。

        “不吃能怎么办，我饿。”原植好像还很有理，嘴里的饭鼓鼓囊囊。

        “你吃过连北的烤串儿没？”许锐吃完擦了擦嘴，突发奇想。

        “没有，这边都没什么北方的特色菜的。”原植一听，还真的想吃“这边有吗？”

        “我前几天找到一家，今晚咱去撸串儿，配点儿啤酒，老舒服了。”许锐坐到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原植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跟着眼前这个兄弟可以说是吃香的喝辣的。

        下午刚过四点半，天就开始暗了下来，居民楼里都亮起了灯光，许锐和原植穿好衣服就下楼去了，临走前，许锐还不忘给原植围上了一条男士围巾“南城这天儿真你-妈怪，死冷。”

        “你是没适应，我们都习惯了。”原植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再看看许锐的寸头，感叹着还是你这发型省事，就是太考验颜值。

        两人走了大概得有一个钟头，才到了那家许锐说的烤串儿店。

        “姓许的你是真特么能走啊，累死老子了。早知道不来吃了。”原植走到门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着大粗气。

        “大小伙儿一个，多走走不行啊，看你那样儿。”许锐一把把原植拽了起来，就往店里走。

        “老板先来五十串，四瓶啤酒。”许锐刚坐下就招呼点单。“这家串儿很正宗了，你尝尝，过几天人老板就要关店过年了。”

        “小伙子你们两个年龄不大吧？”老板端上了烤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们十七了，读高二。”原植拿过一串就开始往嘴里塞。

        “听这个小伙子口音，像是咱连北的。”老板拍拍许锐。

        “对，我老家连北。”许锐感觉到很亲切，异乡遇到家乡人，总是有点感触的。

        老板有着北方人普遍都有的热情，很健谈。

        两人就这么一串肉一口酒，后面陆续又来了五十串。许锐吃得很少，毕竟是自己常吃的味道，他主要想带原植过来尝尝自己的家乡味道。

        看到原植吃得开心，许锐心里也是很乐意的。

        “我觉得你比我爸对我还好，真的。”原植一口又一口地灌着啤酒，伴随着咕噜咕噜地咽水声，喉结飞快地移动“我这辈子就没想过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

        许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原植，时不时地和他碰个瓶，听着他逐渐情绪化的倾诉。

        “我妈是歌女，但她不是婊-子，我也不是杂种……”又一口酒下了肚“老板来瓶白的。”

        “别喝了。”许锐伸手一把夺过了原植手里的酒瓶。

        “你听我说，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很好的人，他跟我一样大…”原植又抢过来喝了一口“他当时也像你一样对我很好，我爸打我的时候他就把我带到他家里去，但是后来……他妈的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许锐感觉鼻子一酸，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血腥味涌上来，控制不住地想流泪，那次他是想告别的，不止一次。

        许锐没有再阻拦原植，而是和他一起灌起了啤酒。

        原植拿起白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顿时燃遍全身，随即皱了皱眉，他觉得很舒服，这是他第一次喝白酒。

        “小伙子少喝点啊，大冷天的身体哪遭得住。”老板娘看了都忍不住说了两句。

        许锐拦下了老板娘，让原植就这么喝了几杯，他知道原植心里很难受，就这么闷着会更难受。

        “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原植被许锐扶着出了店，踉踉跄跄地走着还不忘哼着歌。

        “这一辈子谁来陪。”许锐重复了这句歌词。抬头看了看大街，才发现没有几个人，只有路灯在孤独地亮着，像极了无家可回的少年们。

        原植满脸通红，身上一股酒味，根本就走不稳，头上还不时地冒着汗珠，和眼角的泪融合在了一起。

        许锐虽然一米九的大个子，但是要扶稳这个和自己只差了十厘米的原植还是很吃力，而这时候原植直接扶着路灯倒了下来。

        许锐索性也不走了，从口袋里掏出了张纸，擦去了原植的汗和泪，试了试原植的手，却是冰凉的，他解开了呢子大衣的口子，把原植的手放了进去。

        原植就这么靠在许锐肩膀上睡着了。

        “原植，你知道吗？那次，我没有想着不辞而别，我没有办法。”这时候许锐的声音极尽温柔，和他那有磁性的声音毫无冲突，轻轻地飘在原植的耳边。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交织缠绵在一起，清朗的月下周边一片安宁，只有天上稀疏零散的几颗星星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或隐或现，忽明忽暗，时而缱绻着许锐的卑微。

        许锐不停地搓着修长的手，指尖泛起一道道红，搓热了就握着原植在自己怀里的手，十指交缠在一起，让原植冰凉的身体逐渐热了起来。

        原植睡得很沉，胸口有节奏地起伏着。

        “原植，我喜欢你。”许锐想了想，还是把这句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他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是懦弱还是勇敢，他还是害怕，挑在了原植听不到的时候说。

        许锐的心怦怦直跳，他想让原植听到，又不想让原植听到。

        这个时代，即便是原植愿意，也是不能为多数人所接受的，何况原植还一无所知呢？

        路灯的光映在原植的脸上，睫毛的影子很长很长，原植动了动嘴唇，哈出了一股热气。

        许锐就这么坐着，毫无征兆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夹杂着酒气，夹杂着紧张和不安，还有十七岁少年难以描述的悸动和荷尔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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