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坦诚相对

某日清晨，夏琉璃坐在镜前将自己的那一头白发高高束起，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窦娴端着她的饭食进来，见她终于把披散的长发盘了起来，心中甚是欣慰。

        “终于见你把头发盘起来了。”窦娴将饭食放在她面前，“你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吃一些滋补的东西，我让厨房做了鸡汤，你喝点看看合不合胃口。”

        “窦姐姐有心了。”夏琉璃看了一眼面前的饭食，“打扰你们这么久我也该走了，等我回了家，酬金也会一并送过来。”

        “你要走？”窦娴急忙问道。

        “我总不能长住你家吧。”夏琉璃嘴角勾起一丝极浅的笑，淡淡的笑容就像二月里刚被雨打过的梨花，娇艳却没有生气。

        “你能去哪呢？”窦娴拦住她，“你若回了家，那些人再找上门来怎么办？你拿什么保护她们？”

        “我确实没有能力保护她们，可我也没有打算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夏琉璃脸上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容，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窦娴苦口婆心劝道，“有人存心要杀你，甚至是你所在乎的人，所以铭儿死了二娘子也身受重伤，就连你附近的街坊都没有放过，你还要回去吗？这个世道没有那么多的王法，你只是个普通人，无权无势，你斗不过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人的。”

        “那你就不怕我连累你们吗？”夏琉璃笑容渐渐深了起来，斗不过她也要试，所有伤害过她们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当然怕，”窦娴挥挥衣袖，背过身去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可我更害怕因为你的出现，把我们一家都拖进去，我们救了你，是你的恩人，不求你报恩，但求你别连累，所以待在我们府上，比你去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窦姐姐人真好，”夏琉璃微笑道：“好得让我钦佩。”

        窦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给她，“我既然能说出这番话，自然会顾你周全，倘若你不信，执意要走，那喝下这个，去哪里我都不拦你。”

        “你拦不住我的。”夏琉璃看了一眼窦娴，接过她手中的瓷瓶，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心要走，自然拦不住。”窦娴也没有多言，里面装的不过是大夫刚给她用来给小孩子喝的防暑液，可她却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其求死之心一目了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且自己好生想想。”窦娴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阿娘。”李建成和李月华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苏姨要走了吗？”

        李月华跨过门槛小跑进来，拉着夏琉璃的衣角撒娇：“苏姨不要走，我还要听你讲故事。”

        李建成也上前围着她：“对啊，我还想让苏姨教我摔跤呢。”

        夏琉璃看着这对活泼的兄妹，正欲开口，又听见李建成说道：“我知道铭儿不在了，可是苏姨你别担心，这里还有我和妹妹，我们也可以陪着你的。”

        李月华见夏琉璃不说话，跑到窦娴身边，晃着窦娴的衣角喊道：“阿娘，阿娘，你让苏姨留下来吧，我喜欢苏姨，我不想让她走。”

        李建成见她二人都不做声，急忙往外面跑，“我去找阿爷，阿爷一定有办法让苏姨娘留下来的。”

        没一会儿，李建成拉着李渊跑了过来，“阿爷，你快点，再晚一点苏姨就要走了。”

        还没进门李月华就跑了上去：“阿爷，苏姨要走了，我不要苏姨娘走。”说着，小嘴一瘪，眼泪就扑扑往下掉。

        李渊看了一眼她，又看向窦娴，“你们先出去吧。”

        窦娴听了，上前抱过李月华，一边哄着她：“乖，咱们回去。”转身又对李建成说道：“成儿你也出来。”

        李建成看了一眼夏琉璃，依依不舍地跟着窦娴出去了。

        “不是住的挺好的吗？怎么想着要走呢？”李渊在椅子上坐下，面容平和的看着她。

        “我不想连累你们。”夏琉璃也坐了下来。

        “你忘了吗？我曾经说过，我可以护你一生无忧，你要相信我。”李渊抬眼看了一眼夏琉璃，虽然她一直有意疏远他，但他还是想履行当初的承诺。

        “我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但是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夏琉璃垂眸，声音也压低了下来，“我来大隋七载，你是我所认识的为数不多拿我当朋友的人，那时候你我虽不算熟络，却也能说出要保护我的话，可我却没有能力保护我所重视的人。”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

        “你……”李渊见她流泪，显得有些束手无策，想拥抱她，却又止于礼数，“你快别哭了，你这样子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琉璃没有回答他，只是声音小了些，李渊见状，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逝者已矣，好好活着才有机会不是吗？你若留在这里，我还可以想办法帮你复仇，若是你离开了这里，还会有谁帮你？以前苏九娘已经死了，而现在的你，是真正的你自己，不再是苏九娘了，”李渊走到她身边，“当年我在大街上出手救了一位姑娘，她很特别，眼睛明亮清澈，像是深夜里的星星，她性格好强又很豪爽，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便对她多留意了几分，我知道她不是个寻常人，可是我并不介意，她的眼神很坚定，我也知道她也对我说过几次谎，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选择相信她。”

        李渊见她不说话，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她身上带着许多秘密，我也知道与她交好可能会招来杀生之祸，但我还是愿意与她同行，因为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样清澈无杂，我没有办法拒绝这样一个明媚而又善良的人，她就像是我心头白月光，永远都是那么纯净美好。”

        “成儿和月儿都很喜欢你，如果你觉得留在府上会给我添麻烦，不如换种方式，我让成儿和月儿拜你为师，一来，你可以安心在府上养伤，二来，你也可以教成儿和月儿功夫，给她们讲故事，我也会给你月钱供你使用，等你伤全好了，再离去也不迟。”李渊见她还是不肯说话，心里也没辙了。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不拖累你们，苏九娘也好，夏琉璃也罢，不管换几个名字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夏琉璃终于开口，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她只能改变自己。

        “那你想去何处？我可以让人送你。”

        夏琉璃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李渊想了想，夏琉璃的伤虽好了，可却落下病根，现在身体未痊愈，去哪儿都不行，既然她不想待在这里，强求也是没用，不如去终南山休养，终南山离这里不算远，有一处天然的温泉可以让她疗养，且又有孙思邈看着，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如果你还没想好，我倒有一个地方可以推荐，终南山上有一处天然温泉，以前是前朝的一个道观，后来因战乱荒废，那里僻静幽静，风景也还算不错，很适合养伤。”

        夏琉璃想了想，觉得是个好去处，她现在伤虽好了，但也落下不少病根，而且在李府她也不好与外界有过多联系，便道：“那就有劳了。”

        李渊点点，“那我这就去给你安排。”

        数日后，李渊和窦娴正准备送夏琉璃去终南山，李月华听说夏琉璃要走，急忙从外面跑进来，十分坚定的对父母说道：“我也要去，我要师父教我习武，我要当花木兰，我要做将军！”

        窦娴一把拉住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一个小孩子，去做什么？”

        李月华甩开她的手，“我要拜师学艺，将来也要像花木兰一样保家卫国！”

        李渊见她这般无理取闹，厉声道：“不得无礼，赶紧回房去！”

        “我不，我就要跟着师父！”李月华直接跑道夏琉璃身后，抱着她的大腿不肯放。

        “月儿！”李渊呵斥道：“苏姨不是去游山玩水，不能带你！”

        “我不会拖累师父的！”说着，就顺势爬到了夏琉璃背上，夏琉璃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不如这样，我带她去一阵子，等她厌倦了，你们就接她回来。”

        李月华性子烈又要强，犟起来就是窦娴也拿她没办法，摇头道：“也好让她吃吃苦头，就随她去吧。”

        “既然如此就去准备一下吧。”李渊见窦娴这么说，自己也没辙，毕竟自己女儿什么脾气他自己也清楚，况且这些日子她一直跟着夏琉璃，夏琉璃也没有烦她的样子，让她跟着也不是什么坏事，身边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李月华跟着夏琉璃去终南山修行，窦娴虽然不舍，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是自己惯出来的女儿，也正好让她跟去改改脾气。

        反之李月华则是相当兴奋，与满腹担忧的父母截然相反。

        终南山离大兴不远，马车在路上行了两天，终于到了终南山脚下，山路崎岖，只有行人能通过，夏琉璃带着李月华三步两步的往里走，走到半山腰总算是看到了那个废弃的道观，由于之前李渊让人先过来清理过，所以观内还算简洁，外面的修缮也做的差不多了。

        夏琉璃站在道观前的观景台上，从这里远眺，大兴城的景象跃然于眼底，大兴，她还会再回去的。

        “师父，我的东西都摆放好了。”李月华乐呵呵的朝她跑过来。

        “真厉害。”夏琉璃回头冲她微笑，她本以为李月华会讨厌这里住不习惯，过个两三天就回去，没想到李月华竟然把这里当成了她的乐园，简直就是乐不思蜀。

        窦娴心疼女儿，怕在山里苦了她，第二天又送来两个清扫做饭的下人，还给夏琉璃送了很多各种各样古籍，师徒二人便在道观清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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